源头

　　沿途风景还算不错，如这种郊区往返的公交车，车站与车站之间的距离挺远，几乎没有上下客。若让我待在这片地儿，莫说十年就是十天，估计我早就崩溃了。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甘心从繁华的都市远遁深山。
　　心里十分好奇，却忍着没有问出口。弟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感同身受的觉出他的愤怒与焦虑。售票员时不时的转过头来看我，我纳闷她是什么意思？记得我是买过票的，难道她是忘了。俄而，她也发现我在打量她，就此再也没有回头来看我。下一个站上了一个乘客，她也是低头去他身边售票，然后又转回原位，忽然觉得是我自己想多了。
　　“这个女的有些面熟，我在哪里见过。”离开燕东家，弟第一次同我讲话，我却不敢答。
　　“你说话啊！”他居然敢喊我回答他，这小子莫不是给气傻了。我这一回答让别人觉得我有病，遂决定不理他。
　　“洛婉秋，你不是应该认得她吗？”他真忘记了我们身在大众的地方。
　　“咳咳，不认识。”我卷着舌头，低着头，装作在地板上找东西低声敷衍。
　　“真不认识？你觉不觉得有点像燕东，你看她侧面。”他今天有点兴奋，话也多，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燕东？”我喊出他的名字，那个售票员迅速回过头，目光又一次看向我。
　　“看，她回头了吧，我没记错，这个女的是他妈妈。”也不明白弟为啥如此激动，连累着我心跳加速。
　　“呃，我说你别瞎激动，我的心跳好快，你是想累死我？”我故意埋下头，趴在前面座椅的靠背后与她交流。
　　“啊，哦，我不说话，我们回去再说，看来我是找对线索啦。”他欢喜，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到家，爸爸什么也没问，只让我洗手准备吃饭。我洗了手钻进厨房妈妈又追着我问去哪儿了，同谁去的，做了些什么。哎哟，婆婆妈妈的，烦都烦死了。她越是问，我越不想回答，就连弟这时候也哑了。爸爸笑着拉着我坐下，拦住妈妈说吃饭吃饭，孩子大了别问那么多。妈妈白了爸爸一眼，嗔怪他过于宠爱我，孩子再大也是她女儿，有什么不能问不能说的秘密。要知道，自打我出生之日起，在这家里的地位还是由爸爸捍卫的。妈妈对我的爱始终基于失去弟弟后。这一点在我心里一直是一道伤疤，尽管现在她对我特别的好，但是总觉得她是在弥补幼儿时的亏欠。
　　“香吧！看你妈做的这一桌的菜。婉儿，去给你妈取个杯，你也拿个碗喝饮料，都陪爸爸喝一盅。”爸爸今儿是有什么事要宣布，这么隆重，还喝上酒了。
　　“哦。”我放下筷子，反身进去找杯子。我端着空碗，拿着杯子出来，爸爸喜滋滋的和妈妈对视着。
　　“来，举起杯咱们一家人干一个。”爸爸还卖上关子了。
　　“爸，您老人家这唱的是哪出，方便透露一下呗。”我和爸爸皮惯了，没老没少的和他闹，妈妈不搭腔看我们闹。
　　“这个这个，待老夫整理一二，再与妻儿诉说原委。”爸爸又唱上啦，瞧我们这一家子也真够乐呵，我用筷子敲着碗口配合爸爸的演出。
　　外人眼里我们家是父严母慈子孝，实际恰恰相反，父母换了位置，而我心里也有悖于他们的东西。酒过三杯，爸爸终于说出今天那么开心的理由。他接到国外实力前10强地产公司的邀约，出任总工一职。爸爸的职业是建筑专业的设计师，有这样的发展前景很好，我为他高兴和自豪。站起来祝贺他获得如此，爸爸欣然接受，嘴里叫着乖女儿。弟也很开心，我前一口还没喝下，他也要敬爸爸。
　　午饭吃到下午两点过，爸爸喝得有些高，歪歪扭扭的躺到沙发上打盹去了。我帮妈妈收拾残羹剩菜，清理桌椅。厨房里妈妈洗着碗，脸上闷闷不乐。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啦，爸爸高升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
　　“婉儿，你说你爸去了国外，我该怎么办？跟他去吧，把你托付给谁？不去吧，又怕他一个人在外头连口热汤饭也没人做。”原来她是担心这些。
　　“那你想去就去呗，反正你那工作又不咋地。”妈妈是幼儿园园长，到了那边就专门伺候爸爸得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工作不咋地，不是因为你鹏儿怎么会出事，可怜了我的鹏儿。”妈妈嘴里冒出这段话，看来是发自内心的想着弟弟，不小心在我面前说漏了嘴。
　　“鹏儿，谁是鹏儿？”我装作嘴里不知道，其实弟就在我身边。
　　“啊，没有谁，是别人的孩子，我说错了。”妈妈不承认，我更笃定弟说的是真的。
　　“别人家的？妈！洛展鹏是别人家的儿子吗？你告诉我，我要知道为什么你在我七岁前恨我入骨的原因。”不管了，我要知道这里边究竟是怎么回事，弟不告诉我，担心我有心里负担。刚才妈的话里也说明弟的死跟我有很大的关系，在那之前，她之所以恨也我害了弟的原因吗？
　　“你，你都知道了吗？谁告诉你的，你别信别人造谣说的话。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妈妈怎么会恨自己的孩子？鹏儿的死不怪你，那时候你只比他大两岁，也是个孩子。要怪就怪那些挨千刀的坏人。”妈妈忍了五年，终于忍不住说出事件的始末。
　　五年前，我在妈妈的童年幼儿园上大班，弟弟还小却是机灵得很。爷爷奶奶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外婆也要照顾比我大五岁有些痴呆的小舅舅。几位姨妈也是各有各的困难，爸爸的工作忙得不见人，以至于家里没有闲人照顾小孩。恰好，幼儿园有个小小班，还有几个同弟弟一样大的孩子，妈妈便带着弟弟来幼儿园，这样一举两得。。
　　燕东就是小小班其中一个熊孩子。（我的脑子里没有关于这段往事的记忆，也许是生病选择性失忆。）燕东爸爸是工地的建筑工人，妈妈也在工地食堂煮饭，还有个叔叔是做初级电工的。把他送到幼儿园，还是爸爸给妈妈做的思想工作。他体恤燕东家里的困难，希望妈妈给这几个孩子开下绿灯。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只因为小朋友在一起玩滑梯的时候，我帮着弟弟推了燕东一下，他把头磕破了。这一次，已经让燕东爸爸记恨于心。后来燕东吃饭的时候，用筷子戳了弟弟的眼睛。妈妈很生气，打了燕东两个小手板，罚了站，这一下矛盾就激发了。
　　妈妈说到这里就叹气，早知道会发生后面的事，就不该当初答应爸爸让燕东他们进幼儿园。可是，这一切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