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铜绿山

　　在曾国东北方不远的楚国境内，有座大山。漫山遍野长满了一种植物，叫铜草花。铜草花只会生长在富含铜离子的土壤中，有铜草花生长的山脉极有可能存在铜矿。这座长满铜草花的大山叫做铜绿山。春秋各诸侯国的寻矿人就以铜草花作为标志，寻找铜矿山。铜绿山是当时中原各诸侯国最大的一座铜矿。在冷兵器时代，武器、器皿和铠甲都是铜铁制品。铜的产量直接关乎一个国家是否强大，甚至能决定这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楚穆王举国伐郑，处于楚国内部的曾国便急于向外扩张。由于神山运粮之故，国力有所提升。楚王挥师北上，曾侯与就打起了铜绿山的心思，曾国的主要执政者是南宫家族。楚王伐郑抽调了铜绿山一大半的守军，铜绿山中守护铜矿的士兵已不足千人。南宫家族的将军们带领军队，沿汉水北岸途经汉阳诸姬各国，直插铜绿山。一路将运往郢都的铜车全部拦截，把车夫和士兵扣押，铜车被改道运往曾国都城。铜绿山楚军几百守军奋战不到一天就败下阵来，南宫家族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而易举占领铜绿山。
　　但铜绿山并无险峻关隘，进攻易，坚守难。如果想彻底把铜绿山收入囊中，必须连翻攻下周边汉阳诸姬的十几个小诸侯国。汉阳诸姬已尽皆归楚国所有，所以占领铜绿山是根本不可能的。南宫家的将军查看山势，知道铜绿山无法长期驻军。主帅下令抓紧时间炼铜，尽可能多的抢夺资源，待楚军回师就即刻返回曾国。吴越曾唐等小国趁机作乱，也是楚穆王不能全力北上的主要原因。面对这些小国的游击战，楚穆王不得不提前撤兵。
　　巫臣买了两匹快马，与夏姬作别。
　　“他是什么人？”夏姬问。
　　“他叫权归，早上在一个晋国商人手里赎回来的。我见他是楚国人，顺便也把他带回去。”巫臣解释。
　　“可以叫姐姐。”巫臣示意权归。
　　“姐姐好！”权归深深的鞠躬。
　　“嗯！”夏姬点头示意，然后让仆人将一个包裹递给权归。巫臣勒住缰绳，他发现权归有些踉跄。
　　“你不会骑马？”夏姬问。
　　“没事儿，我来教他。边走边教！”巫臣上马，喘着粗气说，夏姬见状微笑。
　　“对，像这样，放轻松，跟着马跑动的节奏。”权归也爬上马背。
　　“路上小心！”夏姬抬头叮嘱，心中万分不舍。
　　“放心吧，我还会回来的。”巫臣话音未落，权归的马就飞奔出去。马不由人，巫臣的马也跟了上去。两人只在城门外扬起一路沙尘，顷刻就被吹散在风中。
　　巫臣返回楚国，到达郢都城外。从山脊马道远远望去，楚国王城就在眼前。偌大的郢都地势平坦，楼阁纵横交错排列整齐，绵延千里看不到边际。城墙楼宇高数丈，左右延伸几十里。城中车水马龙，烟气升腾，来往商人闲客络绎不绝。“到家了！”巫臣策马扬鞭向山下奔去。
　　巫臣和权归到城外才得知，楚国的大军并未回城。而是在半路直接向东折去，楚穆王令军队昼夜行军，日行百里。楚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挺进大洪山以北，此刻已经占领汉阳诸姬通往曾国和周王室的要道。南宫家族的大军已经被人切断了回城的咽喉，断了供给的粮道。曾国的将军怎么也没料到，楚军竟然来的这么快。他们瞬间就陷入了退无可守，进无可攻的被动局面。
　　巫臣回到王城，到家拜见年迈的父母，之后到令尹府上找到成嘉。成嘉是令尹成大心的长子，素来与巫臣交好。成嘉帮助权归除去奴籍，巫臣又派人去权县寻找权归的母亲。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巫臣准备去楚军大营寻找叔父屈荡。权归感激巫臣舍己救命之恩，说什么也不愿回权县。权归誓死追随巫臣一同前去，巫臣再也无法推辞。
　　南宫氏的军队被困在铜绿山已有三日，军中粮草也所剩无几。信使乘快马绕路向曾侯传信，约定两日后子时一起两路出兵。曾国军队准备鱼死网破，背水一战。楚穆王虽然出兵神速，但将士人困马乏。时间仓促，楚军已来不及在险要关口设伏。楚穆王率大军当道驻扎，阻断南宫军队的归路。巫臣已经到了楚军营中，屈荡私下给他讲曾楚两国的战况。
　　“这些天你跑到哪里去了？”屈荡问。
　　“乔扮郑卒，去了郑国。”巫臣答。
　　“你救了熊侣，但我也不会嘉奖你。你知道这大夫将军会不会怀疑你通敌叛国，你傻呀你！”屈荡责备巫臣。
　　“熊侣断不会疑心，楚王也不会。侄儿自有分寸，叔父宽心。”巫臣安慰道。
　　“以后断不可再如此莽撞，你会害了自己的。”屈荡知道巫臣行事谨慎，但还是多少不放心，故而话说的很重。
　　“叔父放心，侄儿一定会谨慎行事。”巫臣只得继续安慰他。叔父屈荡是个忠心耿耿的大臣，自然也见不得别人有二心。但巫臣心想，虽然楚王恃强，但天下名义上还是周天子的。楚才晋用，有才能的人往往都是在他国一展抱负。连国君都要今日议和明日通婚，以寻求庇佑。楚国大权旁落，尽在若熬氏手中，屈氏一族并无实权。诸侯君主尚对周天子不敬，这天下还有几个愚忠之人？当今时势，为有联络多方势力，尚可活命。死死抱住一棵树，只有死路一条。巫臣早已决心不做别人的奴仆，他只想拼尽全力在这乱世中保全自己和家人。如果这世界允许，也当为整个人类创造些许福祉，也不算枉费男儿的一生。断不会把满腔热血，去替一个残暴不仁的野心家谋求私利。。
　　曾国前后夹击，楚军腹背受敌。楚穆王也未曾料想，几月不见，曾国军队的战斗力就陡然提升。楚军长途跋涉，千里奔袭。刚刚与郑国经历一场大战，士兵伤势未愈又上战场。一战下来楚军便溃败，只得向北侧撤退。巫臣与叔父屈荡驾驶同一辆战车，护送楚王杀出重围。北方山路崎岖难行，战车和士兵多有损伤。
　　所幸曾国军队害怕埋伏不敢继续追击，楚军战车损失惨重。南宫将军顺利回国，不过铜绿山距离曾国路途遥远，难以控制，只好白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