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距离冠云山派南峰主召集的武林大会已经过去了三日，千济寺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武林人士，终于在这一天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曹长怺拜别了空境大师和一众高僧，与旧友雷毅一道，向着东边的小城太津而去。
　　雷毅此人也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江湖人士，一手创立的雷霆阁虽比不得如今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四大派——冠云山派、千济寺、苍珏观、不渡城，但也镇得一方平安，太津小城已经十数年都未闻马匪山贼强盗之流，是以人人见了这位阁主，都得道一声英雄前辈，而他自创的雷霆刀法更是以劲力为刃，即使再钝的刀刃，舞在他手中也能劈金断石，更不必说他的趁手兵器“斩云刀”本就是难得一遇的神兵利刃。江湖中曾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雷霆一出太津安，天下何觅斩云贤。”
　　听闻冠云山派遭此厄劫，雷毅几次三番要求同曹长怺一道揪出贼人，寻找掌门顾长惜，却都被曹长怺谢绝了，最终无奈之下他提出先去雷霆阁落脚，这番好意曹长怺终是不好再拒绝，于是二人一路同行向着太津而去。
　　太津距离常平不过两天的脚程，二人谈心叙旧间，走走停停并未费太多力气，当终于到达目的地，看到雷霆阁的大门时，才后知后觉已经过了两天有余。守在门口的是一垂髫小儿，看到雷毅，颠颠儿的跑过来就抱住了他的大腿。
　　“爹爹，你一走数日，叫真儿与娘亲好等。”
　　雷毅弯下腰来，慈爱的抚了抚那小童毛绒绒的小脑袋，温声道，“真儿，不得无礼，快见过你曹世伯。”
　　雷洪真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向一旁的曹长怺，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道：“真儿见过曹世伯。”
　　“原来是真儿，这些年不见，总记得还是那襁褓中嗷嗷大哭的样子呢。”
　　曹长怺感慨着，抬手从腰带上解下一块青色的云纹玉佩递了过去，“世伯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块玉佩乃是我那结拜义兄所赠，今日赠予你，希望真儿长大了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
　　听到玉佩的由来，雷毅惊得连连摆手，“既是北峰主信物，曹兄怎可给了犬子，快快收回，”说着便要推回去。曹长怺摆摆手，将玉佩缓缓系在孩子衣襟上，末了又拂了拂，轻声道，“义兄也见过真儿，喜欢的紧，他在天之灵，必是同意的。”
　　言尽于此，再推脱也不好，雷毅只能让儿子谢过，随后一手牵着儿子，一手将曹长怺请进了大门。
　　待坐定，弟子奉了茶，雷洪真跑去了别处玩耍，雷毅这才斟酌着开了口，“曹兄可是看清楚了，这北峰主当真……遭劫？”
　　若说冠云山派灭门令人无法置信，那这北峰主施长怀一同死于贼人之手，就更让人无法相信了。
　　冠云山派历代除了掌门之外，便是南北峰主的武学境界最高了，南峰主居南峰，掌内务，北峰主居北峰，掌刑罚。冠云山派的弟子多是出自南北峰主座下，而掌门除了执掌整个门派的大小事务之外，甚少会收入室弟子，除非根骨奇佳且天资聪颖，才会有幸被掌门选中。
　　历代掌门的弟子都不过寥寥几人，待培养成才，或继任南北峰主，或做一逍遥散人，而下一任的掌门，更是从小就精心栽培，无论心智、处事、谈吐、仪态或是内力外功，都必为同届弟子之首。
　　简而言之，每一任的南北峰主都是尽得上一任掌门真传，这样的修为，怎会轻易就被人算计致死。
　　曹长怺未答，只是端起了茶盏，缭缭的水汽遮盖了他突然有些发红的眼眶。
　　“莫不是……那场大战中，北峰主当真受了极重的伤？”
　　虽然知道自己此时刨根问底的行为极是不熨贴，但惊疑之感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令他不得不想深究下去。
　　“唉……”叹了口气，曹长怺微微正了正坐姿，放下茶水，肃声道，“匪地贼人沉寂了这些年，谁曾想会于一月前一举攻上我冠云山，将我们打的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场景，他狠狠攥了一把衣角，“这帮贼人虽是令人不齿，功夫却着实狠毒，义兄与那黑袍左使相斗，竟是未讨到丁点儿好处，断了手指不说，还重伤致使内力暂失，一直都未调养好身子，若非如此，若非如此……”言语至此，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雷毅连连叹息，又道了几声节哀。
　　他们口中的“匪地”，便是当今武林人人所不齿的无厌地了。这无厌地原是前朝纷乱，群雄割据之时留下的“三不管”地带，凡是兴风作浪者，逃到此处大多都不被追究下去，因小国与小国之间的地界之争往往容易伤筋动骨，说不清这一处该由谁执掌，于是便有了“无厌地”之称，即此处为贼人的天堂。
　　直到新朝建立，无厌地都无人管辖，慢慢的这里的人都三两成团，又行踪不定，朝廷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出了什么岔子，多是江湖门派之中的侠义之士出手平息。然，一山都不容二虎，更何况无数穷凶极恶之人在此，经常是三日一决斗，七日一血战。
　　直到一人的出现。
　　此人名为孟一卿，翩翩浊世佳公子，说不尽的风流倜傥，性情却阴狠毒辣，说一不二，不过个把月，便将无厌地的大小匪团一并收入麾下，成就了如今自成一派的无厌地。
　　说来也怪，无厌地自从归了孟一卿便甚少再出什么太大的乱子，原先动辄屠一村落，杀人放火的贼人也都淡出视线，人人都道无厌地这是转了性，亦或是终于有人统辖，不再到处生事。虽仍旧为江湖人士所不齿，但当面也都客套地称一句“孟城主”。
　　本已沉寂的匪地又起事端，兴风作浪，一出世就直逼得江湖第一大派亡了先掌门，折左膀，伤右臂，当时在江湖中也是好一阵的声讨。
　　“冠云山派连遭厄事，愚弟总觉得，有很多不寻常之处，曹兄真的不需要援手吗？”
　　接连失去了恩师与义兄，如今连师父临终之际托付的小师妹也不知所踪，曹长怺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郁结难过。他摆了摆手，复又端起茶盏，咽下一口早已冷掉的茶水，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已近日落，雷霆阁的大小院落接连点上了香烛灯盏。见对方不欲多谈此事，雷毅只得道了一声若有需要，必当赴汤蹈火，随后起身招呼弟子准备待客的晚宴。
　　“阁主，阁主，不好了！”
　　正在此时，门口一人跌跌撞撞跑来，匆匆行了礼，便急忙开口道，“阁主，曹峰主，城里有几户人家的女儿接连被掳走，今日便丢了五名姑娘了。”
　　雷毅闻言先是一惊，急急踏出一步拉着报信的家仆，“怎么回事，知道是谁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日便丢了两位，阁主您不在，赵京师兄去探情况，到现在还没回来！”。
　　“都有谁家丢了姑娘，快快带路！”报信的家仆点点头，急忙向大门奔去，雷毅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着曹长怺一拱手，“曹兄稍待，此事麻烦，容愚弟去探清一二。”
　　话音未落，曹长怺已是抓起佩剑跟到了他身侧，“我与你一同去看看，”来不及客套，两人互一点头，一同随着家仆奔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