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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宽阔室内,廉钧伏案在查阅各种典籍,大都是掩日城的种种,老和尚和女子悄然入内。廉钧持着竹简起身拜道:“贫道廉钧,见过天龙大师。”老和尚面无表情,只说:“你好。”
“大师坐吧。”厅中一角闪出一副桌子,老和尚安坐下来,女子也跟着跪坐。老和尚道:“老衲入蛮荒几百年,今日算是见到了人。”
“大师何出此言?你旁边这位小仙姑不是人吗?”
“丧家之犬,可怜可叹。”老和尚看着女子眼里有几分慈祥。廉钧回坐而问:“大师深夜来访,有什么事情吗?”
老和尚道:“没事情,搭搭顺风车而已。”廉钧一笑:“那是在下的荣幸了。”
天龙道:“不敢,老衲天弃之人,一生倒霉,道友不嫌弃就是天大的幸事了。”廉钧道:“大师言重了,廉某初入草原,能得垂怜,是我的荣幸。”
“客套话不说了,”天龙有些冷淡,又问:“如今的人间,是什么情形?”
廉钧想了想说:“我也才回来没几年,但总得还算太平,有条不紊。”天龙笑笑:“过几年就不知道了。”
他指的是魔教重返人间,战事不可避免,廉钧道:“天下这么广阔,怎么就容不下两个教派?”天龙道:“天下无垠,人心太小。”
“大师所言极是。”
天龙苦笑着摇头,转个话题问:“我听说青宫大弟子虞都也在这里?”廉钧反问:“大师怎么知道?”天龙道:“老衲先前见过王宗主。”
“啊,”廉钧恍然的叫了声,又问:“他确实在船上,大师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天龙道:“我身边这位想见见他。”廉钧看了看那白衣姑娘,道:“她是?”
“王姒鱼,是王宗主的闺女。”
茶会厅里的诸位依然在闲谈,他们已经从虞都口中知道了即将进入草原深处的消息,诸人早有预料,所以没什么太大的惊讶。三三两两的私语,个个面带笑容,气氛好得不行。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就是那个白衣姑娘,王姒鱼。所有目光凝聚而来,她进屋的脚步声变得清澈响亮,径直走到虞都三人面前,大大方方的坐下,自我介绍:“三位道兄好,小女子王姒鱼。”
场间诸位见她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好奇之下也不好出头的来问,索性不看了,回到他们刚刚的话头。虞、洛、辛念三人恍然回过神来,礼节性的也跟着自报家门:“在下虞都(在下洛天缺、贫僧辛念)。”三人不约而同,氛围友好的顿了顿,旋即又哑然失笑。
“小女子久仰虞道友大名,特来拜访,”她的眼里竟只有虞都,根本不理另外二人,“请赐教。”她伸出纤纤细手,示意虞都将手放在其手心上。
那手心上隐隐的法力波动逃不开三人的眼睛,当世的年轻人,有这个胆量的,只有眼前的女子。就是辛念,也不敢说能占虞都上风。正道首席大弟子,万玄衣钵传人,登天阁阁老也青睐有加,名头太吓人了。
虞都把手放上去,那股柔软,是他第一次从婧凝以外的女人手上感到的。不同以往夫人手上的温暖与柔情,这次是刺骨的冰冷。
犀利的法力如冰雷入体,手掌瞬间犹如针扎般痛痒,并且寒冷。虞都反手亮起微微青光抵挡,那冷气就隔绝了。法力的强度在不断加强,当还在可防御之内,这时候虞都的脑袋猛地一沉,神魂深处犹如针扎剑搅,忍不住闷哼一声,但旋即反应过来,神识化作利剑直杀对方脑门。那柄晶莹剔透的小剑没入她额头,嘴角顿时流血。
手上带着克制的比斗胜败已分,虞都笑着松开她,说道:“明宗的殿下,果然了不得。”王姒鱼并没有惊讶他认得自己的来路,自嘲道:“但还是比不过你。”虞都道:“殿下好大的胆子,敢进这个门,不怕死吗?”王姒鱼道:“这里你能做主吗?“虞都一笑:”做不得。“
”那不就得了?”
洛天缺好奇问道:“那姑娘来是为了什么?”王姒鱼不耐烦回道:“我不是说了,来拜访他的。”洛天缺有些难以置信:“就为此?”她点点头。辛念调侃道:“洛施主这话说的,大师兄难道不值得别人千里迢迢来拜访吗。”虞都正欲说几句谦辞,那女的说:“什么千里迢迢,我只是顺路,真的。”她说真的自然是真的,论地位两人相当,也就没有攀附之必要。再说一般魔教弟子对大师兄更是惟恐避之不及,谈不上拜访。
三人也不生气,洛天缺道:“恐怕姑娘拜访是假,扫兴是真。”王姒鱼听此想了想,忽地点头承认:“你这么说也没错,我本事低微,也只能给你们上眼药了。”虞都道:“殿下这是何苦。”王姒鱼反问:“正道使我圣教万千圣徒死于非命,亡命蛮荒,享千年折磨,你说我为何?”虞都冷笑道:“哼,若不苦你万千,人间焉有人哉?”王姒鱼恨道:“你们把持天下九成九修炼资源,人却不足万一,天理何在?”虞都接话:“人间比之你们在的时候,散修环境好得不止十倍。”王姒鱼笑笑:“你们好得何止万倍?”
“天下独苦魔教而福泽苍生,有何不可?”
“曲解天理,狩猎苍生,你们确实厉害。”
虞都面无表情:“胡说八道。”
对于这言辞间的胜败王姒鱼不甚在意,转而微笑:“过两天就到本宗总坛,到时候我带你玩玩。”虞都只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王姒鱼道:“师兄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我这也是好心。”
“我不是你师兄。”
“师兄师兄,我就这么叫,你能怎么?”王姒鱼有些调皮了。
此处的气氛还算和谐,纵然多了两位魔教人员,灵舟依旧有条不紊的行进,不日,路的尽头,到了。
灵舟的前方悬空一座巨大的岛屿,那里头不想别的修仙之地,没什么灵光,建筑都是依山伴水,也算不上奢华,大部分都是茅草屋,就像是某个凡人村落。岛上绿化很好,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木,如果不是这座岛悬浮空中,不用神识探照根本没人发现这是明宗总坛。然而当神识向那里落去,瞬间就被吞噬干净,在船里的人无不阵痛,失神的发出闷哼,好在还能忍受。
王姒鱼见他们吃亏的样子脸上不由露出喜色,众人不明白她是何人,叫她这般表情也只是暗暗闲言,没有说出嘴。辛念感慨道:“好厉害,不愧是魔教四大宗派。”
“怎么说话呢,我们都叫你们正道,你们怎么能给我们取外号?有没有点礼数?”王姒鱼颇为不满的抱怨,三人这几日已经见惯她的胡搅蛮缠,都不理她。
虞都看了看那悬空岛,忽然问洛天缺:“我听说侠客行总部净伏岛也是一座悬空岛,并且还在不断移动,上次显化还是在南灵境内。”洛天缺点头道:“师兄说得不错,可惜在下修为尚浅,未曾到过那里。”
外面,随着仙乘灵舟的驾临,悬空道里迎出三十六名身高超过十丈的修士,这些人老少妇孺皆有,手上的兵刃也是十八般兵器俱全。他们在空中分坐两排,在中间空出一条道路,个个表情木然的站着。
“此乃本宗三十六尊者,个个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一百个我都不够他们打。”王姒鱼得意洋洋的介绍说。
还不待虞都等人回答,舟中忽然响起廉钧的声音:“诸位,明宗总坛已到,都下船吧。”
果然如王圣之说的,魔教对廉钧的到来给了极大的重视,不仅王圣之和天魂在场,就连阴阳教教主雪电道君都在场。可以说这在里汇聚了足以决定魔教生死的人物,廉钧虽然脸上平静,心里却不免有些踹踹。刚刚到的第一天,他们以诸人旅途劳顿为理由,拒绝了廉钧的会谈要求,所有人被安排到岛上休息。
第二天由于明宗旗下的一个大型据点忽然被空间裂缝波动到,王圣之亲自去处理,会谈自然后拖;第三天悬空岛上竟然有人练功失误炸毁了大半个岛屿,会谈又是不能;一连几天,总有意外发生,王圣之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总是抱拳掩饰尴尬:“见笑,见笑。”
岛上一间茅草院子里,廉钧对坐在一旁的月大家叹气道:“唉,他们好像不大想谈啊。”月大家道:“来的时候已经约好,要是半月之内没什么进展就直接让大军开上草原。如今时间已经差不多,本行和魔教看来少不了一战了。”廉钧道:“没那么容易,那些散修知道的魔教情况不比我们少,兰城主能集结多少兵力还不好说。何况这几日所见,魔教弟子显然训练有素,成千上万普通修士部下的阵法威力就是你我都有性命之忧,何况那些散修?依我看,本行在掩日城的力量,根本不足一击。”
月大家笑笑:“先生不用这么含蓄,如今这魔教,莫说掩日城,就是整个侠客行都不是对手。到后面还得正道诸宗来接手。”
廉钧低头沉默,良久才说:“明天要还是没有进展,我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