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旧的工人服

　　有时日子会越过越漫长，便会静下来问问自己有没有后悔做过什么事情。
　　躺在院子里的我，手里品着一杯热茶，看着来往的鬼魂，到现在我还没决定想听哪一个故事。小李他们正在记录，断断续续传来一些故事的碎片，不过我依旧没什么兴趣。看着手中的水杯，周围热闹却又安静，鬼魂们慢慢的诉说着自己的一生。突然，我看到院子的一觉有一个鬼魂坐的端端正正，身上的衣物也很脏乱，眼里透着一股不安，看这样子，应该是个工人，不知遇上了什么，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
　　我产生了一丝好奇心，我起身向他走去。走进一看，他身上没什么严重的伤口，手腕上有一条口子。估摸着是自杀，我的兴趣又增加了些，一般来说，自杀的人不是失望就是绝望，一般来说他们的故事都会很精彩。
　　那人看我走来，赶忙起身像我试好，看来知道我的身份。我引他走到大厅里的屋子里，这里是我专门用来听故事的屋子。那人，端端正正的在椅子上坐下，我给他沏了一杯热茶，示意他开始。
　　他叫杨兵，二十六岁，建筑工人，自杀，死了快一星期了，准备在我这里讲完一生后再转世投胎。杨兵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家里不富裕，家中又有4个孩子，他排行第三，上面两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因为家里没钱，杨兵念完小学就辍学了。哥哥们早已经外出打工，父母觉得他年纪还小，便留他在家中干了几年农活。后来经村里人介绍，在镇子上找了个在饭店端盘子的工作，日子勉强过得去，每到月底工资还有剩余，杨兵也会交给父母保管，几年下来，杨兵也存了些小钱。不过日子久了，杨兵觉得钱还是不够，便跟镇上熟识的朋友进了城市，他觉得大城市才有大机遇，不过经过大半年的打拼，摆过摊，做过生意，最终把前几年的积蓄赔的一干二净。不得已，杨兵开始找工作，可是因为学历的硬伤，杨兵找不到像样的工作，最终在朋友的介绍下，来到了建筑工地。杨兵不怕吃苦，工地上工资高，苦点就苦点，他觉得要趁自己现在年轻多赚点钱，不然等将来老了，想赚钱了也没力气去赚。
　　就这样，杨兵在工地上打拼几年，因为不怕苦，有冲劲，工头经常表扬他，工资也涨了几轮，还说过段时间准备把他介绍给大老板，杨兵听了很高兴，他觉得自己终于快熬出头了，自己现在菜二十六，还年轻，只要老板看上他了，在努力两年自己就可以做工头，不用那么累，钱也会多起来。到时候自己在找个女朋友，生个孩子，自己这一生也差不多进入正轨了。
　　不过日子却没有这么顺利，正当杨兵美滋滋等着升职加薪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所有的美梦全部消散，还搭上了自己的命。那是工头把杨兵介绍给老板之后，杨兵认真让老板很满意，老板没多久就让杨兵坐上工头，杨兵升职后也没有懈怠，一如既往的认真工作。也就是在那一天，杨兵去老板办公司找他商量工地的一些事情，然而走到门口杨兵听到里面有人，正想离开，等待会再过来找老板，可是他刚转身就听到里面有人说道：“这点心意金总你收下，聊表敬意。”杨兵一听就知道里面在做什么，工作这么多年他也知道这行里的水份，他赶忙加快脚步离开。或许因为太慌张，杨兵不小心撞倒了门口的盆栽。里面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声响，赶忙出来，他们看到杨兵后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虽说这种东西大家都懂，不过被人撞见总不是什么好事情。杨兵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说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吗？这不是掩耳盗铃吗？怎么办，自己没经历过这种事啊，要怎么处理。正在杨兵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金总突然笑了，走上前来笑着拉住杨兵的手，向另一个人介绍起来。那人先是一愣，旋即也是会心一笑，跟杨兵热情的握手。杨兵被他们搞得一愣一愣的，笑着附和着。说了没几句，金总就让杨兵走了，杨兵心想完了，自己怕是要被炒鱿鱼了。
　　接下来的日子，杨兵很好奇，自己在那件事后，没有被炒，也没有暗地里的动作。反而自己现在总会被老板叫去应酬，自己的职位越升越高，薪水也越来越高。杨兵有些搞不懂，不过，既然没有被开除，总归是好事。之后杨兵终于原因了，老板不准备处理掉他，因为开除他，但是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开除他反而不好，惹怒了杨兵，狗急跳墙对自己没什么好处，所以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杨兵拉到自己这条船上。
　　后来杨兵混的越来越好，钱赚的也越来越多，老板看时机差不多了，也让人塞了点钱给杨兵。杨兵拿到那笔钱的晚上，他一晚没睡，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用这笔钱，他连夜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杨兵觉得自己的心终于静了下来。但杨兵没说什么，询问了家里怎么样，钱够不够用，小妹读书怎么样，一些日常的话后便挂了电话。
　　杨兵考虑了一晚，他把钱放到了保险柜里。他不准备动这笔钱，但又不能不收，他决定以后这类钱都统一放好，杨兵告诫自己这种钱，他不敢碰也碰不得。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杨兵保险柜里的钱越来越多，家里的保险柜也越来越多。随着钱收的越来越多，杨兵心里也越来越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看着满箱子的钱，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碰不得碰不得。
　　现在杨兵的老板很信任杨兵，大小应酬都会带着杨兵，杨兵慢慢接触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后来杨兵实在看不下去，私下里劝过老板，可是老板只是笑着跟杨兵说：“收手？杨兵？你自己手里点钱，怕是也不少吧，怎么你收的的时候却没拒绝啊？呵呵！我们现在是一条船的人，你自己小心点，我们那点钱怕是够我们坐穿牢底。还有，你不怕让你那老实巴交的老父母知道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是个吃牢饭的吧？还有你那个还在读书的妹妹，你说她会不会在学校被人说自己的哥哥是个贪污犯呢？想清楚点，杨兵！”
　　杨兵听完没说什么，当天订了票回了老家，杨兵父母年纪都大了，看见有出息的小儿子回来很高兴，杨兵的妹妹也很开心，他一直以她三哥作为榜样，她总是说自己以后也要像三哥一样赚大钱。杨兵在家里乐呵呵的吃完了晚饭，他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可能是自己觉得这里比较安心。夜里，杨兵的母亲来到杨兵房里，坐在杨兵床前，跟杨兵说了好久的话，嘱托杨兵在外面要好好地，别光赚钱，要注意休息，临走还摸了摸杨兵点脸说他瘦了好多，怪心疼的。
　　小山村的夜里远处不断传来狗叫声，杨兵看着窗户一晚没睡。第二天，杨兵一早就准备离开，告别了父母，嘱托小妹好好学习后回到了城市。回到市里，杨兵喝了一天的酒，回到自己家中，躺在沙发上，电视上，新闻说着外省破获一件贪污案，主谋判了多少年，同伙多少年，杨兵死死的盯着电视屏幕，很久很久。突然，杨兵起身，披上外套，出了门。
　　几天后，杨兵的同事见他多天没有上班，去他住所寻人，发现杨兵割腕自杀在家中，穿着一套破旧的工人服。尸体边放着杨兵亲手写的遗书，和一堆手写的交易账单，在杨兵的卧室床上铺满了现金。
　　没多久新闻铺天盖地的袭来，有赞扬杨兵迷途知返恪守本心的，也有负面评论杨兵只是装模作样自杀也是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而已。不过不论外面怎么说，杨兵都听不到了，但杨兵留下的东西却帮助警方抓住一大批贪污犯。
　　听完杨兵的故事，我问他那晚你出去干了什么？杨兵笑着告诉我，那晚他去了银行，把这些年他所有工资，干净的工资都转到了自己大哥卡上，跟大哥解释一番后，回到家里就把遗书跟自己老板贪污的罪证处理好，把自己这些年拿的钱也放好，然后穿上当年还是工人的衣服。因为最后他想明白了，有些钱不是他能赚的，有些事不是他能干的，老老实实，安安分分才是他该做的。
　　我送杨兵出了门口，看他在黄泉路上越走越远，那一身破旧的衣服，在这条路上却显得这么崭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