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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贵福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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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炳武老汉说完这话,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不多时又麻利地从炕头拿起烟袋杆,吧唧吧唧猛嘬两口。他爹把烟杆横端在嘴前说:“粮食的事先搁一边,家里还有一件大事要解决。”
  强贵福疑惑地看着他爹,能有什么事,家里除了种地吃饭是大事,还能有什么大事,爹真能卖关子。“贵福,这大事是关于你的。”他爹直视着强贵福,眼神中流露出某种祈望。他娘则在一旁拿线笸箩做起了针线活,那一针一线甚是熟练,脸上泛着恬然的光,她只是侧耳听着,或者冲他爹淡淡的笑笑。
  “爹,我能有什么大事。”强贵福不傻,他隐隐地猜出一二,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十八了,也该成个家了,你说呢。”他爹语气沉稳。
  “爹,这……我……全凭爹做主。”尽管贵福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毕竟是他爹第一次跟他提结婚的事,他还是感觉羞臊地有些难以抑制,禁不住讷讷地说。
  “爹明白你的心思,你是不是相中了李全有家的姑娘李凤兰?”他爹的这番话就好像一枝箭,直接射在了贵福的心坎里。
  “这,爹,不,不,哪有的事?”强贵福连忙摇头。又恍然间愕然醒悟,嗫嚅地说,“我就是觉得那姑娘能下地干活,这要是……要是能娶回家来,爹不就可以不用再这么操劳了吗。”
  这话一出,他娘在旁边扑哧一笑,在纳鞋底子时,针一滑差点没扎到手上。
  “你要是同意呢,爹这就叫人给你说媒去,只是他那个爹。”他爹抽了一口烟,脸上似有愁云掠过,“老李头要是不同意凤兰姑娘嫁到咱们强家,那你这个念头就赶紧打消吧。”
  他爹好像还有更多的话没有说完,都咽了回去。这求亲的事,主动权在人家女方手里,人家要不嫁,这事也只能作罢,更何况,这老李头是一个铜板都要掂掂厚薄的人,嫌贫爱富在村里出了名的,也正因为如此,他那个姑娘至今没有许配人家。
  强贵福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他强装镇定:“等雨停了再去吧,爹,这事不着急。”
  “哈哈,你这小子,”他爹爽朗地笑道,“八字有一撇,关键是另一捺啊,你去把你葛叔叫来。”
  强贵福憨笑了一声,抬起腿刚要走。“回来,回来,还是我去吧,”他爹接着又说,“他娘,家里不是还有两瓶高粱酒吗,给找出来。”
  老葛家和强炳武家是邻居,前后院挨着,他爹提着两瓶酒来到老葛家,说明来意,这上门说亲是好事,老葛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两瓶酒自然是送给李全有的,知道李全有见天喝酒,这也是投其所好。
  老葛的全名叫葛全,论年龄还不到四十岁,只是人长的显老,村里人都这么叫。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一直讨不到老婆,直到快三十岁,才娶了一个女人。这女人据说曾是金谷镇大户王大财家的丫环,因不小心把东家的一个花瓶打碎了,被逐出东家,现在嫁了人也算是苦尽甘来,总比原先低三下四地做丫环强上不知多少倍。桂兰娘家姓王,自然大名叫王桂兰。但自从嫁到柳河湾村之后,女人的名姓往往都不被提起了,大伙都叫她老葛婶,一来二去王桂兰的本名也就没有人再叫起了。
  桂兰嫁给老葛头一年,就给他生了个丫头,叫书兰。转过年来,又接连给老葛生了两个小子,大的叫传文,小的叫传武,这一晃都快十年了。老葛家人丁兴旺,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也是其乐融融。老葛婶虽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但在富贵人家见过大世面,自是懂得不少人间世故。倒是老葛天生老实、本分,一脸的憨厚模样。老葛满口答应炳武老汉,还因为在很多困难的年景,只要老葛说句话,强炳武只要自己家有余粮,肯定会把一部分粮食送给老葛家,不能让那几个孩子饿着。因此老葛对强家是感激备至,两家的关系好得自是没得说。
  老葛是答应了,只是上门提亲这事,肯定是要老葛婶出面才行。“他婶子呢?没在家吗?”炳武老汉疑惑地问。
  “一早就出门了,到镇子上去了,说什么要去上香。”老葛顿了一下又说,“哥,你放一万个心,等你妹子回来,我一准让她明早就去给贵福说媒,这个婆娘也该回来了。”
  炳武老汉点了点头,也没多想,在老葛的满口应允下,笑呵呵地出了门。只是在脚刚跨出门槛的刹那,炳武老汉心里突地生长出某种隐忧来:王桂兰、老葛婶、金谷镇、王大财,这四个词一股脑地冲进他的脑子里。有些事不由得他多想,还是在约莫十年前。当村里的光棍葛全兴冲冲地跑到炳武家里,告诉他,俺要娶亲了,俺终于要有婆娘了。强炳武也是替自己的这个兄弟高兴了一阵子,替他张罗婚事,把新娘子娶进门。虽说葛全人穷,家里除了两间土房,穷的叮当都不带响的,但娶媳妇这件大事还是让他风光了一阵子。在村里逢人便说俺媳妇好、俺婆娘俊、俺媳妇干活是一把好手。村民们当然也是替他高兴,没有想到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葛全竟然捡来个俏媳妇,真是有好命。可这里也不乏有暗地里使坏者,居然把葛全比作《水浒传》里的武大郎,把王桂兰比作潘金莲,还说什么都是大户人家的丫环,王桂兰就是潘金莲在世。葛全当然不傻,潘金莲勾搭西门庆,一碗毒药害死亲夫武大郎,这事就是发生在离金谷镇不远的阳谷县。这真是生了口不大不小的闷气,虽说也仅仅是谣言,但人言可畏啊,总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造谣生事。
  村子里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传言,但葛全对媳妇没的说,从来不问她过去的事。他就认死理,现在这女子已经嫁过门了,已经是俺媳妇了,以后跟咱搭伙做饭下地干活,生个一儿半女,好好过日子就完了,胡扯那些没用的干啥,他们这些混球就是见不得我葛全过上好日子。
  时间久了谣言也就散了。王桂兰嫁进葛家没到一年,第一个孩子降生了,虽说是个女孩,葛全也是高兴地不得了。他说,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俺家婆娘这块地肥得很没得说。哪知高兴的劲儿还没有过夜,村里又传来谣言:孩子生得也太快了吧,明明就是生了个野种,这是王家少爷和王桂兰的私生子,葛全这个王八替别人养孩子。
  谣言就是这样,谁都愿意听,谁都可以传播,谁都可以添油加醋,是农村喜闻乐见的谈资。这次的谣言来得比上次要猛得多,真是谣言猛于虎,也容不得葛全不信。最关键一点是,书兰这孩子从模样来说,和葛全没有一点像的地方,这就无法自圆其说了,恁谁也不相信这女娃是葛全的孩子,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一边是长方脸小眼睛的葛全,一边是圆脸大眼睛的书兰,还有那红扑扑的小圆嘴,粉嫩的小鼻子。
  葛全实在是憋不住了,忍无可忍无法再忍,天底下对于男人来说,最恶心最憋屈的事居然叫他给撞上了。他甚至后悔一年前,自己不应该急忙忙地娶王桂兰。要说本来没有这事,娶亲这种事本来葛全是想也不敢想的。要说这事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主要是一个人,李全有,也就是李凤兰他爹。
  那是在一个初春的晚上,刚过完农历年不久,天气还有些寒冷。葛全一个人躺在炕上打着盹,又累又乏。忽地听见门外有人叫他,声音又尖又细,葛全,开门、开门、开门。这声音就像蚊子叫一样,钻进葛全耳朵里,嗡嗡地吵得他不得安宁。葛全猛地惊醒,心里嘀咕着:李全有,他不是在金谷镇吗,大晚上的到俺家干啥来。
  葛全光着脚,紧迈两步打开门,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李全有站在门口,头戴瓜皮帽,穿着一身灰布对襟褂,下身是开衩的长袍。这身装扮俨然是个地道的城里人,葛全不敢小瞧,顺势弯下腰,笑脸道:“李大哥,这么晚了,快进屋。”
  李全有把瓜皮帽一摘,端在手中,摆出一副自得的架势,抬起左脚跨过门槛。好像是有难闻的潮气扑面而来,李全有忙不迭地用袖口挡住口鼻,装腔作势道:“我这个鼻炎又犯了。”说完,他也没有理会葛全,而是在屋里东转转,西看看,借着昏暗的烛光,他把屋子里里外外瞅了三遍。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破是破了点,不过还可以将就过。”葛全跟在李全有屁股后头,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大哥,你瞅俺家的破房子干啥?这房子可是俺爹留给俺的,不卖。”葛全忙不迭地说。“葛全,你想哪去了,谁要买你家的房子,我就是瞅瞅这房子能当新房吗?”李全有卖个关子。
  “啥,你说啥,当新房,我连媳妇都没有,您真会逗我。”葛全笑呵呵地说。
  “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说媳妇的,”李全有突然站住,扭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说,“咋样,葛全,我今天来就是要给你说媳妇,你乐意不。”
  “李大哥,你没有逗我吧,给我说媳妇,我不相信。”葛全肯定地说。
  “葛全,我李全有像跟你开玩笑吗?我今天不仅说到,而且还要做到,人我都给你带来了,不信你到外面瞅瞅去。”李全有伸手往门外一指。
  天底下能有这样的好事,葛全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怔地看着李全有,一动不动。“你还不快出去,别傻了。”李全有推了葛全一把,又拉着他,两个人向屋外走去。
  在一个圆圆的棒子垛后面,果然站着一个人,是一个女人。在淡淡的月光下,一个修长的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从侧脸看不太清容貌,但的确有几分秀润。葛全痴痴地站在几步远,不知所措,这一切难不成是在做梦,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李全有在葛全的后背拍了一下,说:“葛全,这女子交给你了,我不管了,成亲的时候也不要叫我,就当我没有来过。”葛全如梦惊醒,简短地“啊”了一声,待转过头时,李全有已经离开了。葛全已经无心顾及李全有了,不管这里头有什么缘由,不管这个事是多么的蹊跷,一个活生生的俊俏的女子已经走进了葛家,这真是老葛家祖坟上冒青烟,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他仍旧难以置信,狠狠地掐了脖颈一下,是真疼,是真的。“走吧,姑娘,跟我进屋吧,外面凉。”葛全说着,将这个女子领进了门。后来葛全知道这个女子叫王桂兰,曾在金谷镇大户王大财家做丫环。葛全没有想太多,近30岁的年龄也容不得他左顾右盼,穷人家结婚没这么多讲究,在简单准备了一周后,两人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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