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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墨城汽车站,太阳哗地一下打在脸上。望着眼前迥然不同的新的世界,一种巨大的放空感,让陆铭顿时感觉天悬地转。
人,到处是人,比全村的人都多。
车,到处是车,各种各样的车。
城市富丽堂皇,到处是玻璃墙高楼大厦,景观树和花盆沿着公路无穷无尽。
年青的姑娘们,穿着鲜艳漂亮的衣裳,晃着白花花的美腿,露着光洁的肩膀,自信地像朵刚开出的花儿似的,在城市的道路上走来走去。
陆铭感觉自己像从土地里长出的土豆,面对这样新的世界,瞪大双眼,尽情地欣赏。
这时,一辆黄色的士哧一声停在面前。
车里伸出一颗巨大的脑袋,嚷嚷着:“喂喂,去哪里?”
陆铭收拢心思,瞅见他赤着膀子,整条胳膊上纹着一条长龙,颈子挂着一条骷髅形状的项链,本能地就有些敬而远之。
他紧张地摇摇头。
“看你像个学生,肯定去墨市大学,走吧,上来!”
这人拍着车门。
“对不起,我不需要。”陆铭紧张地再看了一眼那刺眼的青龙,捏行李的手一紧,拔腿就往前走。
“喂喂喂,你是有病吧,问你去哪儿呢,给脸不要脸是吧!”
那人不依不饶,竟然窜出车子,紧跟了上来。
陆铭被跟得紧了,厌躁地止住脚步,那人跟得太急,贴着手拉箱向前扑倒。他眼疾手快地一闪,拉着箱子小跑起来。那人戚这空档之下可能差点跌倒。
“混蛋!你给我站住!”
陆铭只顾看着地儿跑,眼前掠过无数的脚,五花八门的脚。
然后,肩上一沉,一只毛茸茸热乎乎的手重重地搭在了上面。
回脸一看,那人也是契而不舍,排除肥胖不便的艰难,斗志昂扬地跟了上来。
陆铭这就真有点儿生气了,嚷道:“唉,你到底想干吗,还有完没完了?”
那人忙不迭伸出手在脸上一顿熊抹,喘了几口气,恨恨骂道:“混蛋,想跑是吧?今天老子不整死你老子不是人!”
“你也知道你不是人吗?”陆铭瞅着他那肥头大耳的样子,尖牙利嘴地还击,“我就是不想坐你的车子,怎么的,犯哪门子国法了?你死皮赖脸跟着我擦着了我的箱子,没找你赔都算厚道了。怎么你还有理了?”
那人没料到,这个一脸淳朴的少年这嘴皮子也有乡下泼妇的功力,一时竟被怼得张口结舌,结舌张口,恨不得割掉舌头重新长一幅尖牙利齿。
于是,不甘心地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支吾着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有说错半点吗?”陆铭第一次踏足江湖,这才发现自己的伶牙俐齿是天生的。
但他不明白的是:流氓与非流氓的区别就是,非流氓讲理,流氓不讲理。是不是成为流氓的人往往从不讲理开始,越陷越深,慢慢做大,最终成了蛮不讲理的老流氓?
“哟嗬,你小子嘴里镶了金刚钻是吧?今天还就非要你坐老子的车,怎么着?”那人脸一横,杀猪佬的那种横劲儿就毕露无遗了。
“是吗,你让我坐我就得坐啊!我就是不坐你车,怎么的?”陆铭还就杠上了。
想想陆铭爹真英明,他说什么来着?遇事不要怕。
“哟嗬,小子。今天这单你还真不敢不接,知道什么叫后果吗…”
“你想怎么样,杀我还是打我?”陆铭心想,这么多人,他敢吗?
“混蛋,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人终于激怒了,二话不说就抓住陆铭的手就往车那头走。
一边愤愤不平地念叨着:“今天拉不走你,老子就不是…!”
大概想起刚刚被陆铭借机反衬,心有余悸,放弃了“人”字。
陆铭见势不妙,丢下行李,立即拿脚撑地,和他形成拉绳对抗的态势。无奈体能上劣势,被迫擦着地面向前滑行。
此举极大地消耗了猪头的有生力气,他不得不每拖一步就如病人一样气喘吁吁。对抗之下,他反手扭回,朝陆铭脸上扇了一掌。
“坏蛋,你敢打我?”陆铭恼羞成怒。
有生之年哪里挨过打?就是陆铭爹也没有打过他。
“打你算轻的,宰了你我都敢!”那人说罢,伸脚过去,陆铭腰一闪给避开了。
那人欺身向前,掐住陆铭的脖子,嚣张吼道:“还敢说不坐我的车吗?”
“不坐就是不坐!”陆铭还嘴。
“混蛋,你再说一遍!”
脖子一紧,陆铭只觉喉咙都要卡断了,眼泪直往下流。
“放…开…我…”他抓住那人的手,尽力挣扎着。
那人怎会放过,作为这一带的混子,还没人敢对他说个不字。
“小子,不掐死你老子不是…”
陆铭的眼睛开始翻白,感觉有点愰惚,迷糊间看见周边围了好些人,面带微笑,却没有一个劝阻。
心中哀叹:这个世界该有多恶啊,我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难道要赶尽杀绝?
想起走时爹说的话:要混出个人样来!
一滴眼泪凝聚到眼角……
……
“住手!”
一声比冰山还冷厉的声音,仿佛江湖中出奇不意射出的冷镖,正在危急时刻出现。陆铭昏昏的头脑也被惊醒。
趁着那人手一松,他挣脱出来,飞起一脚踢中他圆滚滚的肚子。
“混蛋!”那人捂着肚子怒吼,又想反扑。
“快住手!”
仍是这一声简短厉喝。
循声望去,见一辆红色豪车不知何时已停在路边。
车窗摇下……
一幅大大的墨镜遮住了脸,墨镜以外的地方,是白得耀眼的皮肤,是红得艳丽的嘴唇,是黑得流油的乌发。
一股好闻的花香香水味扑鼻而来,香醉了在场所有人。
人们看得呆了,有几个多嘴的叫了一声:仙女啊!
那人也看呆了,支吾地道:“请、请问,刚才,可是你在说话?”
那美女傲骄地轻一点头,下巴微扬。咯噔一声,同时伸出腿,推门而出。
时间顿然静止,众人屏气凝神,只觉有一个巨大的磁铁,霸气地吸走所有人的眼珠与艳羡的口水。。
一个嘴多的妇人妒忌地惊叹道:
“腿…好…长,肩…好滑,人…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