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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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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桓笑了一笑,家里面事有夜倾姿主张,自己可以轻松一点,不过打算编纂蒙学教材也是得加紧了,别自己辛辛苦苦编写来,自家的儿女享受不上。
  
  只是眼下要处理的公事也是一桩接一桩,洛阳这里人多、官多、事也多,许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姜桓也觉得有些烦了,心道还是早点南下比较好。抬头正色对妻妾道:
  
  “这两天,洛阳的事情也差不多了,等过了郑国公的寿诞,再将几位老臣都拜访过,也就可以南下了,倒时候,也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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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越刚刚抵达洛阳,就听说了刘宗周和姜桓上演了一出将相和……或者说,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似乎是都不贴切——反正是诸如此类的佳话,之前不利于刘宗周的谣言,似乎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魏越隐隐的有些恼火。他身负明暗两道皇命,一路上都不敢耽搁,从燕京城出来就直奔洛阳。进了洛阳城时,离着郑国公傅弼的寿辰,还有五天之多。
  
  他这么辛苦的兼程赶来,就是想将这个差事办得漂亮了,在天子面前讨个好、得句夸赞,但两边眼下既然已经说和,那么就是天子都不愿再去穷究谁对谁错——
  
  ——府漕两家势不两立对天子来说绝不是好消息,魏越估计如今的官家在福宁宫中是做梦都在盼着刘、姜二人能和睦相处。只是之前的形势看起来和不了稀泥,才不得不派他魏越出来将此事探查明白,回报京中,以便加以处置。
  
  ‘怎么就这么快呢?’魏越都纳闷,姜桓这件事未免太过软弱了,应该再拖几天才是。何必急着去河南府衙,让刘宗周再煎熬上几天难道不好?等他魏越将此事查问明白,回报天子之后,再去也不迟啊……
  
  魏越脑中转着的全是私心,但他也不会蠢到表现出来.点着头赞道:“刘相公和姜龙图果然还是有肚量,能一释前嫌也是一番佳话……”他接着又问被密召来驿馆中禀报的此地走马承受左丰,“市井中对此是怎么说?”
  
  左丰低着头回话,虽然他的官品不比魏越低,但魏越是在崇政殿中听差,眼下也是代表天子而来,而他左丰则是在皇城之外充当天子耳目,差距实在有些远,“没人再说刘相公的不是了,就是之前河南府衙的官吏没有出迎,也说是府衙中的属吏误会了刘相公心意。但也有人说,姜龙图是为不让河南府在兴修工役时扯后腿,才不得不上门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魏越眼神顿时一凛,厉声问道:“……这是谁说的。”
  
  左丰不知打听到了多少种偏向不同的流言:“外面有不少人在说。刘相公是有心给姜龙图一个难堪。没有出城迎接,并不是衙中属吏误会了他的心意,而是为了给姜龙图一个下马威。姜龙图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能去赔小心,第一次没做好,才不得不去第二次。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都转运使去河南府衙,而不是判河南府来漕司衙门,到底是哪一边势弱,一看就知道了。”
  
  姜桓负荆请罪?魏越摇摇头,不能这么说,也是难以想像。应该只是帮刘宗周解围,卖好而已,并不是向西京留守卑躬屈膝,“这个传言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也就是今天才一下传开的,昨天还没有听说,小人也是今天中午的时候才收到。”左丰回话道:“基本上都是这么说。说是姜龙图怕漕运被人扯后腿,所以忍气吞声,不得不第二次上门,做坐足了两个时辰,才敢告辞离开。”
  
  眼下的两种说法,一种是姜桓宽仁大量,让刘宗周都要承他的人情。另一种则是姜桓委曲求全,希望刘宗周不干扰他去开凿襄汉漕渠的工役。
  
  魏越心中疑云大起,两种说法都有些问题,尤其是第二种:
  
  ‘姜桓应该不是这个性子!’……‘是决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
  
  魏越对姜桓的第一印象,就是当年高淮下面的小黄门带着天子口谕入监,此人却连认错都不愿,活生生让自己被赶出京城。
  
  姜桓区区一个刚做官才两年的小京官,硬顶着带着诏令而来的公公,抵挡住了悠悠之口,保住了自身文名和清名,现在哪个敢说姜龙图是畏惧宦官的小人?这样宁折不弯的强硬性格,如何会为保证漕运供给而向刘宗周弯腰?恐怕是会为了设法将刘宗周给请走而努力。
  
  魏越忽然觉得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团乱麻,他的任务就是解开这团乱麻,将整件事的内中隐情原原本本的查验出来,以便度过此次的难关。
  
  ……不对!魏越忽然醒悟过来,他的任务并不是把事实探查明白后告知天子,而是要让天子相信自己的话是事实。如果天子不信,真的也是假的,若是天子相信,假的也是真的。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表现得好,天子对河南如今的内情了解,都会来自于自己。他一个低品内侍,就像是一枚能左右天平平衡的砝码,决定了名为天子的天平的倒向。只是在此之前,魏越必须先确定自己的倾向……不过这一选择很好做出来就是了,魏越都没怎么去想,就已经有了决断。
  
  若是一个七十五,一个五十七,该偏向哪边,也许还得费一番思量,但眼下刘宗周七十五,而姜桓则是二十一,偏向谁难道还需要多想吗?
  
  更不用说他魏越跟姜桓打过不少交道,当面能说得上话。而跟刘家则是一点交情都没有,那刘宗周,更是只在朝会上远远的见过,一个身量高壮的老头儿而已。
  
  尽管自己是宦官,但日后也少不了也有要依靠两府的地方,宰执官们不但能掺合入内侍的晋升,更能坏事。管勾皇城司的石得一,可是吃了士大夫们的不少苦头。魏越乃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选择哪一边。
  
  不过此事不能做得太明显,作为天子家奴,需要是不带私人立场的公正,如果偏向太大,天子那一关也不好过。
  
  魏越皱眉组织着语言,该怎么说才能让天子满意,不至于误会自己,但同时还要表现出一定的倾向,让天子的心意也跟着倾斜,‘这份差事,果然是不容易。’
  
  ……………………
  
  傅弼已经听说天子的使臣今天赶在城门合钥之前,带着礼物进抵驿馆。作为洛阳的地头蛇,他更是连府中的走马承受被招进去问话的消息都打探到了。
  
  “果然老夫的生辰只是附带,主要还是刘宽夫和姜鸣泽的事。刘宽夫这一番闹腾,倒是让天子都记挂在心上。”傅弼自言自语的口气似乎有些小抱怨,但脸上的淡定,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真实心情。
  
  挥了挥手,让报信之人退了下去,还政堂中又只剩傅弼喝着当归饮,一名老仆在旁服侍。
  
  傅弼是如今洛阳城中最清闲的一位元老,一个是因为傅弼自致仕归乡后,便以老病为由,少见访客——他在洛阳亲朋故旧数千,若是开门见客,从早至晚都不得清闲,同时他的脚的确一直有病;另外一个原因,乃是府漕之争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力,让傅家门庭也变得清净了一点。
  
  不过傅弼今日的清净并没有太久,只过了片刻,就有人来报:“刘秘监来访。”
  
  “刘伯寿可是好一阵子没来了,快请!”傅弼说着就起身,在老仆的搀扶下降阶相迎。
  
  傅弼也不是所有客人都不见,一干耆老,包括刚刚过世的邵雍,都是经常走动。傅弼崇佛,洛阳的几位高僧大德也是常来往,刘冀刘伯寿也是其中之一。
  
  刘冀的官位虽不算高,但刘氏乃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从前齐一直延续到今,代代有人出仕,且世牒具存,不是吹嘘出来的,在洛阳城中声望不低。
  
  在庭中傅弼与之对行了礼,一起回到厅中坐下。等下人奉上了茶汤和菓子,傅弼就有:“伯寿有半年多没上门了”
  
  “冬天畏寒,不喜出门,开春又生了懒病,这两日方才病愈。”年纪都大了,说话也没顾忌的,刘冀内外张望了一下:“彦国生辰将至,怎么你这还政堂中也不见多少喜庆?”
  
  “并非是逢九逢十的正经日子,也不准备大事操办。有事也是小儿辈忙着,我这里倒是清闲。”
  
  刘冀瞅瞅傅弼身上的一袭没有花样的素色直裰,“清闲是清闲,也是越发的清俭了。”
  
  傅弼微微一笑:“只为惜福之故。如今连荤腥也少沾了。”
  
  “当真要受戒做居士了?”刘冀不以为然,喝了口茶后问道,“听说彦国明日意欲往坟寺剃度一僧?”
  
  “确有此事……伯寿你身子懒怠在家,耳朵倒是到处跑。”傅弼笑说了一句,又道:“此人言谈可喜,礼佛甚诚,只是贫不能具度牒,故而顺水送他一程。”
  
  “好个顺水送人一程。”刘冀笑了起来,“不过彦国你坏了几个,才度得一个,世尊前不能妄语啊。”
  
  傅弼有些疑惑:“此话何从说起?”
  
  “是刘贡父【刘攽】前日在偃师说的,是指你去年度得那个和尚。刘贡父说彦国你‘每与僧语,往往奖誉过当,其人恃此傲慢,反以致祸,攽目击数人矣,岂非坏了乎?’”
  
  “刘贡父总是口舌上不饶人。”傅弼不快的皱了一下眉,转又笑道:“方外之士,无碍世人,坏了也就坏了。若是换作一亲民官,那又当如何?”
  
  “这话说的好,只是佛祖不爱听。”刘冀拍拍手,凑近了一点,“不知彦国你觉得如今府漕两家之事,是好了还是坏了。”
  
  “……刘宽夫如何说?”傅弼反问。
  
  “还没去问过。”刘冀顿了一顿,摇头笑了笑,“恐也不当问啊。”
  
  “既如此,你我可当说?”傅弼微笑的反问着。
  
  刘冀说此事不便去问当事人,傅弼便问着背后议论刘宗周到底合不合适。刘冀这下明白了,傅弼的态度其实已经表明了他全无左袒刘宗周的意思。
  
  “说得也是。刘宽夫的确是输了,逞一时意气,结果就是坏了名声。姜桓当真是不简单,后生可畏啊。”刘冀抬眼看看傅弼:“……彦国你当年在青州救了数十万流民,姜桓前两年也救了数十万。虽说他当时有洛阳府库为凭,又是帮他老师收拾手尾,不及彦国你当年在青州冒着被猜忌的风险在石头里攥油,却也不差了。”
  
  “姜桓长于政事,更长于文事。政事上也许他还欠把火候,但文事上我可是远有不及。何况此子气运如虹,有似乎有隐隐紫气,你我还是不要管束的好。”
  
  傅弼对姜桓的功绩毫无芥蒂的夸赞着,一点也不觉得输给一个比自己小了近五十岁的年轻人,有什么觉得丢脸的地方。
  
  这话听在刘冀耳中,就是没有任何挽回余地的拒绝,脸色也不由得微微变了一下。
  
  而傅弼则是端起茶汤来喝。不管刘冀和他所代表的那几位准备做什么,傅弼是半点也不想掺和,肯坐下来将这些事说开,已经是他这位前任宰辅给人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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