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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学生的半途而废，朱先生似乎并未有多大好奇心，毕竟百十人的课堂，一个并不突出的学生一点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什么？你竟然背着我放弃了学业？”李树怒目而视，几次拿起棍子想揍草儿，却都被母亲给拉开了。
“他爹，先别急，想听听草儿是咋想的，草儿从小就听话，现在他也这么大了，不会不懂我们的苦心。”
草儿左手扶着右臂，本来就瘦小的身躯，都快缩成一团了。但是他的眼神却一直是很坚定的。
“是呀，爹，你不知道，今天在路上，村东头阿婆说哥哥得到了不二鸟的认可，说这可是了不得的本领。”
“狗屁，什么不二鸟，破鸟能管他一辈子呀？你也给我小心点，不好好学，打断你的腿。”小葵赶紧躲到母亲身后，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出了一二三来，仔细你的皮……”啪一下子把棍子摔着地上，一屁股坐在门墩上。
“爹，我想学雕刻。”草儿声音如蚊，李树显然没有听清，“说什么？，你大声点，大男人还扭扭捏捏。”
“我想跟村东头的张大爷学雕刻……”小脸憋得通红，大声吼出来，把蹲坐在地上的李树也下了一个趔趄，这可把小葵给逗乐了，躲在后面嘿嘿直笑。
李树瞪了她一眼，她赶紧躲好。
李树直视着草儿的眼睛，足有一袋烟的功夫，起初，草儿还有点害怕，但是想到雕刻能挣到好多钱，能让父母轻松点，他又便变得坚定起来。
“哈哈哈……不错，草儿，终于像点男子汉了。”李树站起来，右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草儿，你终于长大了，已经十二岁了。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就要努力把它做好。虽然老爹我希望你能够做个有知识的人，但是不强求，你只要做到对得起自己就行。”说完，李树转过身，用手摸了一下眼睛。
草儿分明看到父亲眼角湿润了。
一个人的长大也许就在一瞬间、一个感悟……
清晨的村子里充满了静谧，朝阳还在树林的那边，透过树叶，草儿感到说不出的舒坦，草儿，这才是田野间的草儿原本所要享受的生活吧。
草叶上的露水娇翠欲滴，连带着草儿的心也变得通亮透明，张大爷的房门没有上锁，推开房门，只见张大爷闭着眼睛，面前放着一根虬龙交错的树根，张大爷呼吸匀称，稳扎马步，一动不动，似乎在运功净神。
为了不打乱张大爷的气息，草儿蹑手蹑脚站在门边，出于无聊，他开始审视张大爷眼前放置的树根，看着那奇形怪状的树根，草儿也并未觉得有什么稀奇，倒是张大爷深蹲马步时双手在空中不停的摆动抚摸，让人迷茫不已，草儿看着看着看出了神，甚至于张大爷摆动的双手也有了规律，似乎张大爷在不停的调整着手势的角度，让手中的气流更加具有形状性，至于到底张大爷手中呈现的是什么形象，草儿费劲脑汁也未曾看出来。
东方的朝阳慢慢升起，而张大爷手中的气流在朝阳来临之际竟然隐隐有一丝紫气。紫气包裹着张大爷手中呈现的气流，竟然是龙虎斗。猛虎迎辉下青山，蛟龙盘云坐紫霞。
霸气侧漏，渐渐的，那紫气形成的龙虎斗更加清晰，猛虎的皮毛都清晰可辨。突然间，草儿竟然觉得张大爷手中的龙虎斗竟然与那奇形怪状的树根有几分相像。顷刻间张大爷把紫气形成的龙虎斗推到树根上，紫气在形成的气流表层流转，而根雕此刻也能够清晰的看出来形状，只见张大爷手指挥动，树根木屑刷刷飘落。一盏茶不到的功夫，树根已经呈现出了龙虎斗猎图。
草儿并未急着上前拜师，依旧站在旁边，痴痴地想着刚才的一幕，那画面犹如神话中描述的幻象，但是却如此真实，如此奇妙。而那根木雕竟然在张大爷手指的挥动下变得光彩夺目，在草儿眼中，除了这个龙虎斗木雕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
时间犹如静止一般，木雕周围的气韵充斥着豪情霸气，连带着整个院子都变得豪情万丈，这一刻李煦似乎有种要站在蛮荒顶端的感觉。
似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切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太阳渐渐升起，拉长的影子又渐渐缩短，院子里花草上的露珠被蒸发。
“张大哥，听说你又要招徒弟了？”人未至，声已到。
一年过半百的花甲妇人拉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这是我儿子，打小就聪明伶俐，学什么都一点即通，您就收他为徒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那男子似乎不情不愿，扭捏的不行，妇人一怒，使劲打了他一个脑瓜子“快喊人。”
男子无奈之下只得小声喊道：“师……傅……”声音似乎还略带惊恐。
“别……别……，大妹子，孩子都不愿意学雕刻，你逼着也没用呀，再说了，你也清楚，我收了那么多徒弟，但是一个都没有学到精髓，资质天赋有限，也只能雕其性，难得其韵。这又是何必呀，白白浪费了孩子的大好年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再者说，就算他学成了，学会了，但是我的规矩你也知道，不以赚钱为目的去雕刻，达其意，行其事，以神会友，以韵明治。其中若是沾染了世俗的阿堵物，又怎会有千金一雕之说。”张大爷看妇人似乎听晕了，懵懵懂懂间带着她走到了门口，“大妹子，以老夫识人多年的眼光，贵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何不走仕途，习文学，成就一番宏伟事业？”
“张大哥就是有见识，行，那就听你的，让我儿子走仕途……”说完，拉着青年高高兴兴的走了，而那青年却依旧一脸的苦闷……
“你看到了什么？”张大爷转过身，躺在竹子简单做成的摇椅，抽起了烟袋。
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草儿都不会觉得这是在问自己。
草儿挠挠头发，“看到了我在爬山，非常非常高的大山，想要到山顶看看山下的风景。山顶还站着一个人，寒风刺骨难敌她青衣飘扬，斜阳余晖洒遍聘婷婀娜，丝带束发，双髻凌乱，孤独、挺拔，纤柔、冷艳，好熟悉、好矛盾的人。我用力追赶，可是可她却越来越远，怎么抓也抓不到……”草儿很平淡的叙述着，但是眼泪却在那种平淡中显得格外怪异，他伸手一摸，满脸的泪水，“咦，哪里来的水？”抬头望望，天气晴朗依旧。
“不用管它，继续说吧。”张大爷平静淡然。
“晴空万里，我踏上荒原，天上有红色的月亮，远处的山坡上，有狼，在长啸，此起披伏的，死了好多人，都快堆成山了，有穿着铠甲的士兵，有被撕碎却依然抓着刀剑的黑衣人，还有群狼的尸首，远处乌云遮挡了明亮的血月，远处有雷电轰隆隆的，大雨冲刷着地面，赤红的河流，汇聚成江流。似乎是老天帮助清理下多余的痕迹，杀戮过后还有杀戮，为了生存空间战斗于群狼、群兽。它们是抢夺自己的生存空间而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世间本不存在好与坏，善与恶，是与非，世间任何的事情都是简单的掠过，不会在这个世间留下任何痕迹。龙和虎的争斗毫无意义，龙胜了虎还是龙，虎胜了龙也变不成祥瑞麒麟。”
草儿甩了甩头，“所有的生命都是值得珍惜的……”
“你珍惜了他人，他人可会似你一样珍惜？”为何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负我着死，神佛亦同。”草儿双眼空洞无神，摇摇欲坠。他紧咬双齿，痛苦蔓延到他脸上。
“飏，好好活着，为了母亲，替我好好活着”
“你是谁？”
“飏是谁？是他认错人了么？”
“我是谁？哦，我是草儿，是李煦。”
看着那道身影坠入深渊，他想伸手去抓，可是却抓空了，想跳下去抓住他，突然一声霹雳，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
他骤然清醒，只见自己任然站在这个静怡悠扬的小院中，张大爷在摇椅上抽着旱烟一摇一摇。
“明天开始，来陪老夫吧。”
草儿站在一边等着，须臾，竟然传来了悠长的打呼声。
无奈，他只能走出了院子。
草儿有很多疑惑，为何总有一个声音出现在自己脑海中，似乎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走在路上，草儿只记得有那么一个熟悉的场景，却忘了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河边，也许是草地上，他总会时不时想起有那么熟悉的一刻。不为人知，只属于自己。。
朝阳初露，虫鸟始鸣。草儿开始了他学艺的生涯。
草儿拔出熟悉的竹笛，悠扬的笛声在树枝上回荡，不二鸟叽叽喳喳的跟随着，干脆，他便坐在河边。不为青山、不为绿水、只是简简单单的熟悉感，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村民，熟悉的已经想不起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