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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应该紧张得彻夜无眠的两个人，硬生生在关于瀚华王朝的人文风物讨论中兴高采烈了两三个时辰。当两个人觉得十分疲惫的时候，窗外的一轮圆月已经渐渐西去了。
“哎，”梁婉如伸了个懒腰：“今天就到这吧，你还是好好想想三天之后决斗怎么办吧。这些故事有的是时间和你讲，但……可能你就再也没机会听了。”这句话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又陷入了许久的沉默，仿佛先前的热烈讨论只是一切终结前的狂欢。
“早点休息吧！”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梁婉如强装潇洒地一甩长发往门外走去。
梁婉如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对这个叫左长风的小子如此担心。细细想来，或许是因为这小子可能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遭遇吧。
在升天斗奴场里，怜悯别人本身就是一件可笑的事。随机匹配对手，如果哪天的决斗抽签，现在的两个人成了需要生死相搏的死敌呢？
梁婉如暗暗摇了摇头。
“等等！”正准备拉门出去，身后的左长风却喊住了她。
左长风站起身，声音有点难以掩饰的悲伤：“明天，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云隐驻军处一趟？”
听到左长风这个请求，梁婉如脸上的愠色难以掩饰。她转过身声调立刻高起来：“我叫你小风子，你还真疯了？！难道你忘了今天魏管事是怎么和你说的？你现在奴丁的身份是不能出升天斗奴场的！”
令人梁婉如意外的，左长风并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反而苦笑了一声：“珩叔和玉姨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猜到他们可能已经被那个带我来这的铁面人杀死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我还是想回去看看，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毕竟，我可能也没有几天能活了……”
都说女孩子的直觉很准，可她打心底也不希望这种猜测是真的。
梁婉如清楚，她一家被灭门是王国政治的牺牲品。可这个叫左长风的少年所提及的铁面人，一定是全大陆显贵高爵都忌惮的涤灵阁杀手！或许，他在此之前甚至还亲眼看到了什么。
“你是因为这个才怕血的吗？”
左长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直直的看着梁婉如：“可以吗？”
“好吧……”
送走了梁婉如，左长风打开了半扇窗子。微凉的晚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被乌云遮住小半边脸的月亮将剩余的月色倾囊相送。
缓缓拔出了望夜乌金剑，清冷的月光在锋利的剑刃上反射出炫目的光亮。左长风叹了口气，将剑重重地收回剑鞘。
千里之外，玄穆一袭墨色长衫，负手看着夜空中的圆月。只是，在这偌大的朔夜王城——启星，即便满月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月亮的虚影罢了。
已经过了子时，可玄穆的公子府里仍然灯火通明。
甲叶声响，一名身穿战甲的军士快步走到玄穆近前躬身施礼：“公子，华宁国使臣求见王上，被我们引到府上来了。”
“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玄穆抖了抖袍袖：“瀚华还没亡呢！即便如今他们只剩下华宁，那也是王朝使者，我们朔夜可不能第一个篡权乱国啊。”说着，他自己似乎也绷不住了，呵呵冷笑了两声。
平复了一下情绪，玄穆就这么一身素袍坐到了大厅主位上：“让他进来。”
军士退下去不久，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带着十几个合抬一方大箱子的侍从从府门外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老者看了一眼府内明火执仗、甲胄整齐的阵势，置若罔闻的稳步走了进来。
“哐当！”
侍者们放下了封着白布的华贵木箱，静立在原地，老者抬脚走到正厅中央。
“见过二王子殿下。”
玄穆没答话，在龙纹椅上眯起眼睛端详着眼前的老者，半晌才如梦初醒般说道：“我就说何人有这种胆识，进我府门竟没有一丝惧色，原来是当朝帝师邱大人。失敬失敬！”说着，玄穆站起身稍稍拱了拱手又坐了回去。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帝师邱子胥哼了一声：“穆公子好威风。我想即便是您的父王越猛见我也应该整冠束带，公子这身素服打扮怕是有损我瀚华礼数吧？”
“哈哈哈，实在不凑巧。”玄穆仔细整理了一下前襟，一脸歉意地看着邱子胥：“原本是应该引您见我父王议事的，奈何父王顽疾缠身已经四载有余，如今更是命悬一线。况且王兄也不在近前，所以目前朔夜一切军政事务都由我来处理。”
“至于礼数……”玄穆饶是苦恼的单手撑着脑门：“您确定要和我这个庶出的王子谈什么礼数么？”
玄穆最后一个字刚说完，院落内一柄柄冰冷的长刀出鞘，一一搭在了十几个侍从的肩上，连身在堂上的帝师邱大人都没有幸免。两个呼吸的功夫，堂前的两名带刀侍卫已经站在了邱子胥身后一左一右。
两柄一米多长的大刀所散发出的寒气，让邱大人脖颈上的汗毛根根立起，华宁一行人当即再不敢乱动一下。
终于看到邱子胥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玄穆缓缓起身，示意手下将武器收起来。
绕过了帝师邱子胥，他将目光投向院落中那个大箱子：“更何况，看样子邱大人带来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吧？”
一阵收刀声后，在鬼门关走上了一遭的邱子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强自镇定的露出笑容：“对于越猛王上来说肯定不是好事。但，对于朔夜未来的新王来讲，这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哦？”玄穆转过身来，同样微笑着看向邱子胥：“不知帝师大人此话怎讲？”
“打开。”邱子胥向侍者们轻喝道。随即他又看向了玄穆：“以朔夜的本事，想必老夫不来，公子也应该知道了长王子公子珩出逃、暴毙于云隐之事了吧。”
玄穆看着大箱子里一件件属于越宇珩的遗物，面无表情：“邱大人还是没有说，到底有什么好事。”
邱子胥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走到屋檐之下，点手指向院落中的大箱子：“今夜我带侍从携公子珩的遗物进城，想必明日一早城中文武百官和数万百姓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了。而今越猛王上病重，王长子不幸暴毙，成年王子中只剩下公子您了。老夫实在不信，公子您对这炙手可得的王位毫无心思！”
玄穆挑了挑眉毛，缓步走到窗边看着夜空中朦胧的月影：“帝师大人此次前来莫不是来挑起我朔夜王族内斗的？！”
“挑起内斗？！”邱子胥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任何一个王室的公子，不都是在娘胎里就已经开始了明争暗斗么？”
原本还一脸寒霜的玄穆，听完这几句话，突然露出了如春风化雨般的笑容：“好，那我们谈谈条件吧。”
见这位朔夜二王子终于松口了，邱子胥心中大定，躬身施礼道：“尽管瀚华王朝的约束力对于其他诸侯国已经十分有限，但华宁皇族仍将以瀚华共主的身份下诏，在越猛王上归天后，敕封公子为新任朔夜王。至于如何清理本国朝内的其他声音，我想公子一定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邱子胥悄悄看了看玄穆的反应，接着说道：“其次，朔夜因环境贫瘠少粮少畜，又因地处于噬曦古妖对峙的一线，战争消耗严重。华宁将与最丰饶的南玦国每年合出粮食十万石，用以军饷。”
“如此条件，你们想要什么？”玄穆死死盯住了邱子胥。
邱子胥抖了抖长袖，再次躬身施礼：“我们需要朔夜支持华宁，完成瀚华中兴！”。
军士们手里的火把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玄穆的双眼情不自禁被这响声吸引，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正熊熊燃烧的火把。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