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石教堂里的神父

　　峒没有说话，看着面前的火堆，久久出神，他有些不太同意斯诺的做法，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对他，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借口，做一名受人尊敬的教士，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工作呢？
　　但同意斯诺的想法，峒也做不到，自己这么努力，就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幸福，而这个幸福，在峒的定义来看，就是斯诺能够在塔基山镇当一个店老板，然后娶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子，生一大堆的孩子，这就是他眼中的幸福，如果成为一名教士，这些东西就都不会存在了。
　　至于私生子，峒实在不愿意把这些带有罪恶的感情和产物放在自己的弟弟身上，他希望弟弟的孩子是光明正大的，这让他十分的纠结，斯诺看出了哥哥的想法，轻声说道：
　　“成为一名预备神父之后，我就可以接受更高等的教育，说不定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教士，到时候就可以前往莱比锡，在主星大教堂接受神的赐福，成为一名真正的神父，到时候我就可以主管一座教堂，我们的日子会更加的好过，这难道不好吗？”
　　莱比锡是东格兰伯爵领的首都，也是东格兰伯爵阿尔滕堡家族的世袭领地，是东格兰伯爵领的最大城市，也是交通枢纽，大约有一万两千人口，是一座大城市，主星大教堂是光之教廷在东格兰伯爵领唯一的主基督教堂，设有一名主教，管理东格兰伯爵领所有的教堂，只有那里可以赐福信众，成为真正的神父，是东格兰伯爵领的圣地。
　　“好吧，哥哥相信你的判断。”斯诺的话让峒没有反驳的理由，他没有什么文化，对于神父，教堂，根本就没有什么奢想，而此刻斯诺的话无疑透露出他的野望，这让峒无法去反对，他只能够同意。
　　“嗯，我会好好努力的。”见峒的兴致不是很高，斯诺走到峒的身边，双手挽住峒的左手，带着些撒娇语气的说道：“哥，我知道你不放心，你先别想这么多，我只是想考而已，还不知道马尔神父到底要不要我呢。”
　　若是让唱诗班的众人见到此刻斯诺的样子，估计会大跌眼镜，在其他人眼中，斯诺无疑是一个极为有主见的人，且十分坚强自信，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竟然如同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或许也就只有峒能够有这个魔力。
　　“怎么可能，弟弟你这么优秀，一定能够被马尔神父录取的。”
　　说到自己弟弟的能力，峒立刻给斯诺鼓劲，在他看来，弟弟是整个塔基山小孩儿中最为聪明的一个，从四岁开始，便开始自行研究圣歌的唱法，最终依靠偷听和自学掌握其中的关键，成功被马尔神父录取，单单是这份能力，就非常的强悍，要是让自己来，估计只能够粗着嗓门喊两声而已。
　　“好了，这件事情我会自己努力的，哥你这次回来时间肯定也不长，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教堂？”见峒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斯诺想要转移一下话题，峒想了想之后，说道：“嗯，也很久没有见到马尔神父，咱们一起走吧。”
　　小石教堂位于塔基山镇的中央广场旁边，是整个塔基山镇最大的建筑，在萨克森公国，一个小镇的教堂，其建筑标准便是整个小镇的人都可以容纳进去做礼拜，曾经的塔基山镇还算是一座大城市，因此修建的颇为庞大，是塔基山镇的标志性建筑，通体用巨大的铁矿石建造而成，灰黑色，跟塔基山镇的基本色如出一辙。
　　在教堂的最上方，则是一块圆形的彩色玻璃，上面拼贴着圣母玛利亚怀抱圣子的图像，当晨光洒在玻璃上时，教堂之内便会因为玻璃的颜色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身处教堂之中，便会有置身于梦幻王国的感觉，这块玻璃在当年可是花费了很多的钱才被运送到塔基山镇，如今小镇凋零，这块彩色玻璃如同是见证者一般。
　　不过峒和斯诺自然不会想这么多，站在教堂外面看着这座大教堂，他们只觉得雄伟壮丽，并在心中更加深了对于光明之主的信仰，此时的广场上，已经有零零散散的人群在贩卖着早点，一些地摊也正在缓缓开张，数量并不多，大多数的男人们，此刻则都在整装待发，前往矿山，留在这里的只有一些女人，孩子和商人们。
　　走进教堂，巨大的空间之中，前来参拜的人只有零星两三个，人数甚至不如教士们来得多，此时是礼拜三，尚且还没有到礼拜日，再加上这几天也不是什么大节日，因此唱诗班的孩子们也都没有来，只有几个跟斯诺一样，来接受教育的孩子在教堂之中，擦洗着祝圣的工具，清洁着教堂的角落，以准备在下一个礼拜日，迎接信众的到来。
　　斯诺一走进教堂，立刻被几个同学发现，纷纷聚拢过来跟他打招呼，隐隐然斯诺有众人首领的感觉，峒在一旁看着很是欣慰，同时也有些怅然，在自己的印象里，斯诺似乎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却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却好像已经长大了。
　　“峒，真没想到今天你会来，好久不见。”此时，一个温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峒抬眼看去，只见是一位穿着神父教袍的老人正站在不远处，已然是满头的白发，但却丝毫不给人老态龙钟之感，反倒充满着一股子硬朗，鹰钩鼻和下窄脸让他看上去颇为刻薄，但双眼之中的柔和却让他给人一股值得信任的感觉，此人便是小石教堂的主人，马尔神父，也是众多孩子们的老师。
　　“马尔神父，早上好，许久不见。”峒立刻说道，对于马尔神父，峒的心中很是尊敬，不仅仅因为他是斯诺的老师，更因为他在塔基山镇做了许多的好事，是一位真正虔诚的信徒，道德高尚，品德优良，富有人格魅力，即便是道尔家族的老爷们，也不得不承认，马尔神父着实是一位好牧羊人。
　　见到马尔神父的身影，围拢在斯诺和峒身边的孩子们立刻上前去问好，马尔神父用手一个个摸过他们的头顶，向他们问好，等到孩子们散去之后，马尔神父才走到两人的面前，看着峒说道：“你们兄弟两个一起出现的机会可不多啊，峒，又从飞鹰堡溜出来了？”
　　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马尔神父没再继续调侃，道：“好了，先来做祈祷吧，这一段时间在飞鹰堡，恐怕你也很少有时间静下心来。”
　　“是。”峒和斯诺跟着马尔神父走到教堂的最前方，然后坐在长椅上开始祈祷，西方的祈祷与东方有着很大的不同，东方的祈祷往往以“升官发财”“风调雨顺”“多子多孙”“身体健康”等要求作为主体，而在光明之主这里，则是以赞美主作为祈祷的主体，在之后便是进行忏悔，至于对未来的祈福，则是非常少的。
　　两个人祈祷完毕之后，斯诺便跟着一众小伙伴一起去打扫卫生，峒则跟着马尔神父走到教堂后方的庭院，他转过头看着峒，有些感慨的说道：“上次见你还是个孩子，没想到一下子就这么大了，如果你父母看到现在的你，恐怕也会十分欣慰吧。”
　　“哪有…”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马尔神父摇摇头，道：“不要妄自菲薄，峒，现在的你要比曾经的你好一百倍。”马尔神父的鼓励让峒很是感动，自从他在飞鹰堡工作之后，他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压抑。
　　在那里，身为仆人的他不允许有自己的意见，甚至不允许有自己的思想，能够说出口的只有“是，殿下”这句话，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服从主家的安排，这对于峒来说，在很大程度上，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究竟还是不是自己，马尔神父的肯定，则让他有一种找到自己的感觉。
　　“我一直跟你说过，你有很高的学习天赋，不应该在飞鹰堡里浪费生命和时间，我现在依旧要这么说，我作为一名老师，依旧希望你能够回到教堂里来，做一个学生，你的天赋很高，在这里是必然能够学有所成的，至于学费，我也可以帮你负担。”
　　马尔神父的这番话峒并不陌生，几乎每一次他到这里来，都会被马尔神父劝说留下来，曾经峒也在教堂里做工，马尔神父非常欣赏峒的聪慧，但很可此，随着之后父母双双逝去，峒便负担起家庭的重责，马尔神父对此很是可惜，他曾提出过负担峒的学费，但峒并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格。
　　再加上马尔神父也并没有多少的钱，来小石教堂参拜的都是一些穷人，道尔家族的人和骑士老爷们则都去飞鹰堡的家族教堂进行祈祷，单单依靠这些平民们的捐赠，数量是非常少的。
　　因此作为神父的马尔先生，口袋里也并没有多少的钱，所以最终峒还是选择去飞鹰堡打工，然后给自己的弟弟筹集学费，让他能够来学校读书，至于他自己，他当然希望学习新的知识，但面对现实和自己的尊严，他还是要顾及的。
　　“神父，您的好意我知道，但就像您说的一样，主给我们每个人都安排了属于自己的路，或许我的路就不该在教堂也说不定，再加上我也不喜欢教堂的气氛，这里肃穆，庄严，而我生性，怎么说呢，有些调皮，或许会给您惹麻烦的。”峒有些勉强的笑着，马尔看着峒，没有再劝什么。
　　但他其实心里清楚，自己能够包容峒的调皮，但飞鹰堡能够包容么，贵族，可不是一群温良恭俭让的绅士啊，马尔的眼神略微有些担忧，他对于峒是非常欣赏的，在峒九岁的时候，他曾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教堂参与唱诗班的考试，当时马尔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虽然他唱歌并不好听，但学习能力非常惊人，短短几天就可以把谱子记住，然后吟诵出来。
　　当初马尔便准备教导峒识字，但很可惜，因缘际会之下，峒前往飞鹰堡，取而代之的则是斯诺来到教堂继续接受学习，对于自己没有教导峒这件事情，马尔神父的心中有着一定的愧疚，但他也不是什么热血的人，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也渐渐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够强求。
　　两个人在庭院中散步，就在此时，一位神父突然从教堂方向跑了过来，走到马尔神父的身边，喘着粗气，脸色很是慌张，但见到峒在这里，双眼之中有些闪烁，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峒的心里有些奇怪，想着难不成和自己有关。
　　“峒不是外人，你现在就说吧。“马尔神父皱着眉头说道，他一向不喜欢教堂里的人急急忙忙的样子，身为神职人员，怎么可以如此着急忙慌，但此刻他也不方便当着峒的面，训斥自己的下属，这会让教堂的威严得以降低。
　　“外面来了四名飞鹰堡的卫兵，他们指名要带峒回去…问罪。“
　　“问罪？”马尔神父语气中带着惊讶，随后看向峒，眼神之中带有些许的担忧，而此时的峒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问罪？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峒的脑海中瞬间将这几天自己所做的事情过了一遍，并没有出现过什么纰漏，至于这一次偷偷出来，那也不至于问罪，估计也就是回去的时候被老波尔训一顿，大不了扣掉一点钱，问罪，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词汇。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四名卫兵凶神恶煞，应该不是什么小事。”那名神父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他询问过卫兵的来意，但卫兵们并没有直接说明，只是脸上的表情，给人一种很不对的样子，他不由用眼睛偷偷看向峒，眼神之中带有一些怜悯。
　　给贵族们做工就是如此，有的时候你或许什么都没干，就莫名其妙的替别人背了锅，尤其是像峒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有的时候甚至只是在夹缝中求生，也会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峒的表情不似作伪，在这位神父看来，应该就是被人所陷害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出去看看吧。”马尔神父说道，此刻躲在教堂里面不出去显然不合适，四位士兵同时到来，这显然不是飞鹰堡的普通人可以下达的命令，峒所得罪的人，恐怕是贵族，在这个时候，如果教堂采取包庇的态度，恐怕会极大的惹恼道尔家族。
　　马尔神父对此虽然不曾畏惧，但塔基山镇毕竟是道尔家族的世袭领地，得罪了这里的东道主，未来的工作恐怕就很难展开，他能够做的就是跟峒一起出去，以让那些卫兵，不要动粗，以及询问一下事情的经过，除此之外，他也做不了什么，毕竟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如果盲目站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是。”峒的心里很是忐忑，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竟然会这样兴师动众，紧跟在马尔神父的身后，三人快速从庭院走到前方的教堂，此时教堂之中的信众已经全部离开，他们可不想参与进贵族的事情，教堂里聚集着一些预备神父和学习班的孩子们，其中站在第一个的便是斯诺，他的神情也很是紧张，一看到峒，便立刻跑到哥哥的面前，双手紧紧抱住峒。
　　“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斯诺有些焦急的问道，这么多的士兵来要自己的哥哥，他总觉得情况很不妙，峒此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此时卫兵们见到峒，立刻跑过来将峒包围在四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