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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云游三千里 / 第一章 少年十七

第一章 少年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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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零九年,秋收时节。
  大唐西南,丹凤小镇。
  自凤鸣山而下,穿过一条悠长的乡间小道,稻田满布眼前,水稻迎风飘动,像是海边黄昏时泛起的浪花,云卷云舒,没入金黄色的沙滩中,一切充满着收获的气氛。
  其中有一个收稻子的少年,赤裸着上半身,皮肤棕黄,散发及肩,脸上同时有着天真和坚毅。他拿着镰刀,手起刀落,便是一簇水稻。待收割得差不多了,他又挑起扁担,扛着一捆捆水稻送往粮仓,汗水从皮肤上渗出,一大滴一大滴地落在了田地里。
  待挑完了今天的水稻,少年便喊道:“王师傅,我拿几个苹果!”
  他不要工钱,只要苹果。
  少年拿出一个烂布口袋,装了七八个苹果,又从里面翻出一件布衣,穿在身上。
  王师傅,是小镇上唯一一家武馆的馆主,一身钢筋铁骨,腰板挺直,透着精气神。但长久以来,他只会懒散地传授镇上小孩一些入门强身的拳法,全无正经传道授业的做派。直到收获的季节,需要人下地割稻,王师傅却成了最积极的那个人,再到了种地的季节,需要人翻土插秧,他又是最积极的那个人。
  很多时候,他更像是个农夫,而非武夫。
  看着少年穿好衣服,取出一根纶巾把头发慢慢扎好,王师傅问道:“刘轩,去书院啊?”
  少年点点头,微笑道:“嗯。”
  王师傅忽然说道:“;刘轩,我看你这身板挺结实的,还读啥书啊,不如到我武馆来练武。”
  刘轩鄙夷地打量了下王师傅,说道:“王师傅,就你那几手入门功夫,都烂到家,骗骗村里的狗蛋二丫这些小屁孩还管用,你在我面前吹什么啊?再说,就算我又被你骗了,去你武馆那儿练上那么个几天,又有啥用?今天你挑的稻子,还不如我多呢。”
  王师傅被刘轩这话倒是挑逗了一下,笑道:“嘿,刘轩!别瞧不起练武的呀,身体结实,能把人揍趴下的话,那以后谁还敢不听你的?”
  说罢,王师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甚是自豪。
  “和着,王师傅你练武,就是为了别人听你的话?”刘轩反问了一句。
  “这倒不是,”王师傅爽朗笑道,“这练武啊,还不就是为了个强身健体嘛,你跟着我再多练个几年,保你三年五载,生不了一场病。”
  一听三年五载这词,刘轩顿时觉得有点头大,苦笑道:“别介,王师傅,还要三年五载呀?那我可撑不住的,我这儿还指望着早点出去看看呢。”
  王师傅听到这话,略有叹息,慢慢说道:“那也得你那两个师傅同意了才行。”
  “是是是,”刘轩点点头,摆摆手,说道:“王师傅,我先走了,有时间的话,我就再来武馆坐坐吧。”
  “好嘞。”王师傅轻声应和,挥手告别,突然,他看向刘轩的背影,飞起一脚。
  “我那是让着你!”
  于是,刘轩左手提着苹果袋子,在空中胡乱甩动,右手揉着屁股,晃晃悠悠,优哉游哉地,走在去书院的小路上。
  一走进丹凤书院的大门,远远地就传来了一句骂声:“刘轩,你又翘课了!”
  那是李先生的骂声。
  紧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也跑了过来,她虽未长开,但却已从稚嫩中透出一丝清秀,眼睛清纯明亮,若映月的池潭,整个人看去,却又有一种安静的气息,若山间清幽的溪流。小姑娘凑到刘轩的身旁,小声地说:“师兄,瘦师父说,读书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功课,不能逃。”
  “你不说我不就没逃嘛。”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不是你师兄吗?你不帮我?”
  “帮……”
  “嗯,乖,”刘轩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来,吃个苹果。”他拿出一个苹果,仔细擦干净,递给柳清涵。
  柳清涵喜欢吃苹果。
  大家都喜欢吃苹果,但如果有一个人能被一个苹果就收买了,那应该就只有柳清涵了。
  “我去收稻子了。”面对李先生的责骂,刘轩说得义正言辞。
  “那也不是你要干的事!”李先生厉声斥责,蹙起眉头,把本来眉清目秀的脸庞憋得死气沉沉,他捋了捋胡须,一板一眼,拿着书上下晃荡,说道:“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灵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那也得吃饱了再读书啊!”刘轩有些不耐烦,反驳了一句。
  “那也不该你去做!”李先生背着书,痛心疾首地绕着学堂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喃喃着“孺子不可教”,“夏虫不足语冰”的句子。
  刘轩也不在意,坐在学堂的最后,安静地看着杂谈小说。
  而李先生则把脸沉着,端坐在座位上,看管着五六个顽童,盯着他们读书或抄书。
  过了不久,刘轩埋头看书看累了,想要舒缓脖子,便缓缓抬起头,舒筋活骨。
  顿时,李先生的目光若刀,直冲冲地往刘轩身上扎。
  刘轩立刻心领神会,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地从包袱里拿出几张早已备好的抄书笔记,摆在桌上,然后,从脸上找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眼神,笑着怼了回去。
  李先生先是愣了一下,再怒了一下,接着,李先生身形若风地一来一回,顺走了刘轩桌上的笔记,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
  然后,面露微笑。
  最终,两人相安无事,直到晚课结束。
  李先生刚走出学堂,刘轩便站起身,凑到师妹的身边,说道:“今天我又要晚点回去,你就说……”
  没等说完,师妹便搭上话:“说师兄你被先生留堂了。”
  “嗯,乖。”刘轩又塞给了柳清涵一个苹果。
  柳清涵捧着苹果,凑到自己的嘴前,却又不忍心咬下一口,她埋下头,想了想,最终,只是把苹果放到了自己的小背包里,慢慢地向山上走去。
  刘轩望着柳清涵上山的背影,待她已经走入了山的深处,自己便绕开大道,走了一条难以察觉的小径,来到一个深邃而窄小的洞穴前。
  他看了看四周后,便扔了一个苹果进去,向洞穴里面问道:“还是老规矩,一个苹果,一个问题?”
  一个深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回应道:“这是第一个问题,是的。”
  刘轩也不在意,继续扔了一个苹果。
  “我真的没有仙缘?”
  “所谓仙缘,是指人体内的气海洞府是否有按照术法所要求的那样,天生开窍,此为先天天赋,也有一些门派,掌握了一些替人开窍的法门,但终归是旁门左道,不得正统。”
  “我看这凤鸣山穷乡僻壤的,师父们肯定不懂这些法子。”刘轩挠了挠头,又扔了一个苹果,“那我可以学什么?”
  “以你的气海洞府的天赋,仙佛不通,妖魔不入,据我所知,只有玄宗的法门可领你入道。”
  “那这么说我还是能打架咯?”
  四下寂静无声,忽然,一阵妖风,偷了一个苹果入了洞穴。
  “你常年往复山上山下,替人耕种砍柴,身体本就结实,怎么能说不能打架呢?依我所见,你日后至少可以把村里开武馆的王师傅打趴下。”
  “这么棒啊!”
  “……出息!”
  刘轩想了想,最后又扔了一个苹果,“给你的苹果,你是都吃了吗?”
  那声音顿了一会儿,说道:“等你离开这儿的那天,会知道的。”
  青山。
  一个胖头陀,走在上山的小路上,他一摇一摆,步伐宽阔,全身的肥肉若水囊般晃荡,却走得泰然自若,不紧不慢,同时嘴里还喃喃道:“这山真不够意思,要树没树,要花没花的,甚至坡都没一点陡,哪里是个山该有的样子。”
  突然,道路中钻出来了个小孩子,年龄约有十二三岁,一身儒雅的书生长衫,光鲜靓丽,眼睛里冒着亮光,但眉毛却皱着,显出一丝怒火。
  让人难以想象如此清秀而干净的小孩,刚才竟是从土里钻出来的。
  他既生气,又神气地说道:“大胖子你骂谁呢?”
  胖头陀愣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走了过去,伸出一只大手,把小孩重新按回了土里。
  胖头陀一脸惊讶地说道:“这土豆咋还没熟透就蹦出来了啊?”
  小书生挣扎了一下,甩开头上的土,就像是土上长了个大土豆。
  他左扭右扭,想要从土里窜出来,却始终不得劲,像是被土给上了枷锁,心里一别扭,竟有了些眼泪,骂道:“等我二师兄来,他一定收拾你!”
  “我这是给你点教训,你知道不?”胖头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娃子家家的,咋一来就骂人胖子,这是我自己想胖的吗!我吃你家饭了吗!”
  此时,山路上,由远及近,响起了歌声,那声并没有歌词,啊嗯咦哦,透着一股纯粹而自在的山野情调。
  来者是一个粗麻布衣的俊秀青年,浑身透着一股自在天然的儒雅,和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丝痞气。
  “二师兄!”远远听到了歌声,小书生便吼了一句。
  青年走上前,瞥了一眼土里的小书生,再向胖头陀庄重地作了个揖,“这位师父,可否放了我小师弟了呀?他言辞狂妄,是我没有教育好。”
  “不行,至少得种上个三天,才算是长教训。”
  书生点了点头,上前赔笑,像是市井商贩一般,凑在胖和尚的耳边说道:“师父来这儿所为何事啊?若是我能帮得上忙,能不能就饶了他两天,种个一天就够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贴在笑烂了的脸旁晃动。
  胖头陀看到如此本来文质彬彬,现在却如此谄媚的脸,心情好转,笑道:“行啊,我这次来,就是为我徒弟求个玄宗的修炼法门,我那徒弟啊,仙佛不通,妖魔不入,就只能学你们这个,你们凑合着给个秘籍篇章之类的,省得他每天在我耳边唠叨。”
  书生上下打量了胖和尚一会儿,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妙的微笑。
  “师父肯定很久没到山下俗世走动了吧?”
  “这咋看出的啊?难道我这身衣服这么过时了?”胖头陀抬起手,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衣装,打整了下上面的灰尘。
  “这倒不是,只是吧……”书生回头看了看小书生,“天下的书院,早就替玄宗把修行的法门公布出去了,到任何一个书院里,都可以买一本《入玄录》。”
  “一百文钱就够了!”小书生在土里应了一声。
  “刚好我最近手抄了一本原稿,这手抄本正准备上山拿给师兄,师父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吧。”书生从腰间的布袋,取出了一本小书,递了上去。
  胖头陀接过书,自觉有些尴尬,但又突然提起劲,大踏步跑出青山,一步就跃过一座小山,只留下了两个字。
  “两天!”
  离开山洞,走过一条偏僻的小径,翻过小小的篱墙,便到了山顶的小院。
  刘轩回到堂屋后,看了看皇历,数了数日子,念叨了一句:“还有三年啊。”
  “三年?”柳清涵端来饭菜,摆在桌上。
  “以前和两个朋友约定,十年后到齐州聚一聚,”刘轩走过去帮忙搬凳子,“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十年……好长。”柳清涵感叹道,“我认识师兄才只有五年……”
  “所以你再认识一个师兄,就到十年了。”
  “哪有你这样瞎算的。”瘦师傅走了进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是你们能再遇到,不一定是好事。”
  不同于胖师傅的大腹便便,圆润饱满,瘦师傅则像是一架行走的棺材,全身上下仿佛饿到了骨子里,而身材却高挑到如苍劲的古松,任尔东西南北风,都岿然不动。
  能动的,只有他的一身灰白道袍,和两鬓的白发。
  “那我找个时候出发?”刘轩试探着问道。
  瘦师傅端起白米饭,夹了一块豆腐乳,“从这儿走到齐州,也就三四个月,不急的。”
  “那我也不能就只去齐州啊,我可以逛逛嘛。”
  “有啥好逛的,乱逛就会出事,你出事了谁保护你,你师妹?”
  “我这几年身体长得快,扛东西比村里王师傅都利索了。”
  “还不够。”瘦师傅在菜碟上点了点筷子,下了定论。
  瘦师傅如果做了决定,那么只有一个刘轩,是说不动他的。
  刘轩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有些不高兴,正因为他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只能不高兴。
  于是,他放下筷子,回书房生气去了。
  而柳清涵,听到师兄又说想要出去看看,她忽然也有些不喜,但又说不出怎么回事儿,只是感觉像是什么东西缺了一块,空落落的,她心里烦了一下,把筷子放在碗上,也不吃了。
  然后端起碗筷,拿出去清洗了。
  小屋中,只剩下瘦师傅,挑挑拣拣,夹起青菜豆腐乳,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饭。
  与此同时,青山上,一间小屋里,有两个人在聊天。
  二师兄站在一张床前,背着手左右踱步,而床上,此时正侧卧着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慵懒气息的中年男子。
  他懒得太自然了,就像是身体长在了这架床上,甚至,他可能真的从没有下过床,出过门,也许他从出生开始,就决定了一辈子都要躺在这架床上睡觉,发呆,无所事事。
  他便是大师兄。
  二师兄叹道:“我还从来没见过那种术法,可以把小师弟困在土里动也动不了。”
  “所以你得多看看书,不要没事干乱跑。”说完,大师兄又打了个哈欠。
  见大师兄仍是这样老神在在,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二师兄不禁有些苦笑,甚至被传染,也打了个哈欠。
  “哎,你挪个地儿啊。”二师兄把大师兄往床边推,自己也挤了上去。
  躺好后,他又说:“我觉得我打不过他。”
  “你打不过的人多了去了。”
  “不知道你打不打得过。”
  “我连门都没出过,怎么还会跟人打架?”
  “你迟早会跟人打架的。”
  “等到了那天再说吧。”
  话题被大师兄一口堵住,让二师兄有些尴尬,忽然,他想起了件事,便又提了一句:“还有,师兄你说,我把书给那个和尚,是对是错啊?”
  “是亏。”
  “亏?”
  “亏了一百文钱。”
  “……”。
  大师兄忽然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色。
  “还有,你还我的那本,不是你手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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