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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卑贱者 / 第五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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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才懂得,人们总是偏好推崇历史上出类拔萃的英雄,而忽视了默默无名者在历史进程中的推动作用,忽视了他们在世界上的行为举动。
  多少年以来,那些默默无名者被人们所遗忘了,他们不可磨灭的丰功伟绩被歪曲了。
  ——《英雄列传名言篇·艾森威尔》
  雷诺灌了一口烈酒然后把铁质酒壶递给身边的恩佐,恩佐摆了摆手,酒这种东西他自从离开军队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没有任何的交流,默默地看着守备队员们从眼前来来往往,一具具冰凉的尸体被抬下高墙,虽然他们是退役的老兵,也见惯了这种场面,但那些刚刚还在自己眼前说笑着的士兵现在却已经变得冰凉,多少让他们两个都感到心里有点堵得慌。
  “墙头上的事我来负责,你去带两个人去广场吧,昨天晚上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港口的所有人要撤离的消息,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在广场上集结起来了,在港口你的名声比我好,你去跟他们解释的话他们愿意听。”雷诺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寂。
  恩佐点了点头,然后抓起身边的长剑将它插回剑鞘,他扶着墙垛慢慢站起来,刚才的战斗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以至于每走一步都格外费劲,他叫上两个墙头的守卫,在走过雷诺身前时,拿过了他手中的铁质酒壶,将里面所剩的烈酒一饮而尽,顿时感觉一股火热的气息在全身上下流淌,做完这一切他咧了咧嘴打了一个酒嗝,然后带着守卫走下了墙头,雷诺看着自己的这个老友离开墙头,他在这家伙身上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军队里的模样。
  当恩佐带着守卫到广场的时候钟塔已经敲过今天的第四声了,钟塔每隔两个小时敲响一次,已经八点了。
  广场上很吵,这里挤满了胜利港的居民,他们在昨天晚上突然接到了守备队的消息,告诉他们要撤离这里,虽然他们其中的不少人对此早有预感,但当这天到来的时候还是让他们手足无措,好多人在昨夜都失眠了,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迷茫,他们不知道自己离开了胜利港,去到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他们还能干什么,多少年来他们靠着这片大海为生,离开了大海,他们还剩下什么?
  不安的情绪不断地在广场上弥漫着,渐渐的,开始有人咒骂起王国的统治者,骂他昏庸无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港口沦陷却不派一兵一卒赶来援救,开始有妇人的哭声,各种声音充斥着这片不大的广场,而且愈演愈烈,当恩佐到的时候,广场的乱象已经达到了顶点。
  在走向广场中心的路上,恩佐不断的被人拉住,都是问他关于撤退的事,托斯纳人安土重迁,大部分人从出生到老死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乡,胜利港的人也是如此。
  一个脊背微驼的白发老人拉住恩佐关切的询问道:“恩佐,我们离开这里还回得来吗?”
  恩佐认识这个老人,这是老罗德里克,是港口小镇唯一的面包师,这个老头乐观善良,有着一副热心肠,每当看见他的时候他总是笑着跟别人讲着笑话,港口里的人都说他是个老顽童。
  但恩佐知道,老罗德里克的孩子是个托斯纳军人,他在一次与巴斯暮的战役中牺牲了,当老罗德里克颤抖着将自己孩子的骨灰洒向大海的时候,恩佐看见他哭了,这个一直笑着的老人哭了,那阵子面包店好几天都没有开门,又过了一周,当人们都习惯于没有老罗德里克那爽朗的笑声的时候,面包店开门了,老罗德里克跟以往一样带着笑容继续跟大家讲着笑话,恩佐知道,这个倔强的老人希望把一切都埋在心底,他不希望让别人看到他悲伤的一面,托斯纳人从不屈服任何事情,即使是命运。
  恩佐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到这里,老罗德里克仿佛看懂了恩佐的心思,他笑着拍了拍恩佐的肩膀对他说:“唉!我老了,走不动了,就不跟着你们一起离开了。”说完,转过身向着自己家的方向离去了。
  恩佐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他不想去劝说老罗德里克跟他们离开,他知道老罗德里克在世上的唯一留恋就是这座港口了,这里是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他的妻子和儿子也都葬在这里,他不会离开的,恩佐看着他那微驼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与其说是这个老人属于胜利港,倒不如说是胜利港就是这个老人的全部。
  恩佐又看了一眼周围乱成一片还在不断吵闹的人群,整理了一下紊乱的思绪,然后快步登上广场中央的高台,他扯着嗓子对台下高喊道:“大家安静一下!”
  台下慢慢安静下来,所有人转过身抬起头看着这个叫做恩佐的男人,他是港口里人缘最好的人,大家平时也都愿意相信他,但到了这样一个人人自危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所建立的信任也变得飘忽不定,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能说出什么。
  恩佐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于是带着有些沙哑的嗓音高声说道:“我知道大家不愿离开这里,我也一样,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但现在高墙外的蛮子已经下定决心要拿下这里,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兵力去防守了,蛮子只需要再进行一次进攻我们的高墙就会被攻破。”说到这,他顿了顿,扫了一眼台下,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他皱了皱眉然后继续道:“而王国的援军则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想他们已经把我们放弃了,我们只能是自己救自己!如果大家相信我,就跟着我一起到鲁里去,我和鲁里的执政官有些交情,大家可以到那里先居住下来,然后再等王国的消息。”说完恩佐看了下面的人群一眼,开始有人怯怯私语,互相讨论着各自的看法。
  一个穿着较为华丽的妇人站出来尖声问道:“那我们的财产怎么办,我们可没法把它们全部带到鲁里去!”她说这话的时候,台下的好几个人都同时望向了恩佐,显然,他们都有同样的忧虑。
  恩佐不免有些无奈,他真的不知道拿这些富人怎么办才好,他们就像群铁公鸡,难道钱比命更重要吗?他只得沉下心道:“钱没了可以再赚,活着对你们才是关键,到了鲁里,有的是机会把失去的重新找回来,无论是财富还是胜利港,我相信我们都会夺回来的!”
  那身着华丽的妇人还在不依不饶:“说得轻巧,你可不知道这些财产我们花了多久才攒下来的,我们不是有守备队吗?他们不是负责保护我们所有人的吗?那叫他们来帮我们把财产运走好了,大不了我们付钱,我们可以多付他们很多钱的。”
  恩佐被这句话触怒了,他看着妇人那张令人恶心的嘴脸,想起那些战死在墙头的年轻战士,他冲着妇人和几个和她抱有同样想法的人怒道:“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那些守备队员也是人,他们也有家人,而他们确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垃圾而战死!他们永远都没法和自己的家人所团聚了!而你们还在这里想用这些狗屎不值的金币来侮辱他们。”突如其来的暴怒把几个富人都吓了一跳,他们萎缩着再也不敢吭声。
  恩佐仰着头看着天空,深呼吸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所有人必须轻装简行,愿意离开的就跟着我们,不愿意离开的就留在这吧,我不会强求。”这句话格外冰冷,说完这句话之后,恩佐一跃跳下了高台。
  不到五分钟,广场上的人群就分成了两部分,大部分留在广场,这些人是选择撤离的,还有一部分离开了广场,朝着自己家的方向离去,这些人有些是和老罗德里克一样年纪太大,有所羁绊而不愿离开港口的,还有的就是那些舍不得自己的财富并且选择继续相信王国援军的富人。
  恩佐看着那些离去的背影,他有些遗憾,但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危急时刻,他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叮嘱了跟随自己的两名护卫一声,让他们带着广场上愿意离开的人准备从胜利港的北门撤离,安排好一切之后,他自己则离开了广场,朝着雷诺家的方向走去。
  恩佐刚刚离开中心广场,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从高墙的方向传来,恩佐猛地转过身子望向高墙,又是一声巨响,恩佐不知道高墙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而当他远远的看见一个守备队员骑着马从通往高墙的街道狂奔而来的时候,他感到更加不妙了。
  那个守备队员显然也看见了恩佐,他用脚狠狠踢了一下马的肋部好让马跑的快些,离恩佐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翻身下马,跑向恩佐“恩佐大哥,马格南投降了,还派人把我们封上的城门给撞开了,蛮子现在已经快要打进来了。”守备队员一脸惊慌的说道。
  “该死!”恩佐骂了一声,他听着高墙那边持续传来的响声,看了一眼北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雷诺家密室的方向,他的眼睛红了,时间太过紧迫,他只能在库茨卡和准备逃离的人群之间选择一个。
  当然,他可以不去高墙,然后带着库茨卡独自逃命;也可以让守卫去雷诺家接到库茨卡之后再去通知北门的人,并跟随他们一起撤离,但他不知道这之间多耗费的时间会让多少人死在蛮子的刀下。
  十年前他曾经也面临着与此相似的选择,当时他选择了那份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那么今天呢?他曾以为自己抛弃了些什么就可以舍弃这股信念,但他错了,这股信念就像是烙印一样深深附在他的身上。
  几乎是在下一秒恩佐就做出了抉择,他几乎是咬着牙齿对着守备队员道:“你去港口的北门通知所有赶快撤离,记住!一秒都不能耽搁!”看着守备队员翻身上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恩佐又看了一眼雷诺家的方向,他相信雷诺家密室不会被发现,或者说他选择相信雷诺家的密室不会被发现
  “希望那里足够隐蔽,希望刚才自己留下的食物足够多。”恩佐低声道,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高墙的方向走去,刺眼的阳光下,他手上攥着的密室钥匙扎破了他的手,鲜血沿着钥匙一滴滴的打在地上,他抽出腰间的长剑,再一次拉下了面甲,没有人知道面甲下那个男人此时的表情。
  十年前
  巴斯暮边境的无垠沙漠
  一支规模大约在一万的托斯纳军队在此驻扎着,满天的黄沙是这支军队最好的掩护,一杆画着狼头的大旗在黄沙中却格外显眼,应该没有一个巴斯暮人会对这杆大旗陌生,这杆大旗代表的是托斯纳的高地骑兵,这些披着重甲的铁骑就是他们平原上的梦魇。
  军营中心的大账内,一个身披重甲两鬓斑白的老将正对着眼前巨大的地图思索着什么。
  在他身后,一名同样身披重甲的将领负手而立,他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棱角分明的面孔上透出的是托斯纳民族特有的坚毅,他望着前方那如同雕像般的身影,眼中满是崇敬。
  “恩佐,巴斯暮的驻扎在至高岭的兵力有多少?”老将终于说话了,他依旧盯着眼前的巨幅地图,背对着身后的年轻将领问道。
  年轻将领立刻恭敬的答道:“整整八千人,有两千轻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兵。”
  老将点了点头,转过身略带赞许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将领,这时候才能看清楚老将的相貌,他也同样有着一张典型的托斯纳人面孔,棱角分明,透出铁一般的意志。
  “至高岭位置得天独厚,易守难攻,这地方让巴斯暮人他们就可以不断地骚扰我们的边界,我们的人民有太多惨死在这群杂碎的倒下了。”老将挥着手有些愤怒的说道。
  年轻将领没有说话,他紧紧盯着老将,他知道老将这是要发出进攻的命令了。
  “阿克汉斯堡里的巴斯暮守军最近调走了一大批,现在兵力空虚,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说到这老将看了年轻将领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又继续道:“明天晚上我带着两千骑兵秘密去突袭阿克汉斯堡,在突袭前故意走漏出消息,引诱至高岭的守军出动,而恩佐你带着八千骑兵去拿下至高岭。”
  “我不同意!你这是把自己当诱饵,你这样去只有死路一条,我不能让你去!”年轻将领激动了起来,他不顾那些长幼尊卑的束缚冲着老将大吼道。
  “我是军团的统帅,你是我的手下,你必须听我的!这么好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错过了又将是多少托斯纳平民会惨遭杀害你知道吗?”老将也大声吼着。
  年轻将领激动的继续道:“可是父亲...”“说了在军营不要叫我父亲!”老将打断了年轻将领的话,然后又继续道:“好了,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你下去准备吧!”
  年轻将领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的身体颤抖着,双拳紧握,尽管双眼紧闭但还是有眼泪从中渗出。
  老将看着他,慢慢走到他身边,脸上浮现出一丝之前从未有过的关爱之情,他扶着年轻将领的肩膀慢慢的说道:“恩佐,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说过,我是一名骑士,在我起誓的时候我的生命就不属于自己了,一个骑士的责任与使命就是保护忠于王国和保护我所要守护的弱者,你将来也会和我一样成为一个骑士,我相信你也会做到我所做到的。”他的每一字都是那么的铿锵有力。
  他又拍了拍年轻将领的肩膀道:“好了,现在下去好好休息准备迎接明天的战斗吧。”
  年轻将领仰了仰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一转身离开了大帐。
  老将叹了口气,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抚摸着自己腰间长剑的剑柄,望着身前的巨幅地图陷入了沉思。
  至高岭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巴斯暮留下来防守的兵力不到两千人,虽然托斯纳的高地骑兵们平时是骑马作战,但让他们下马之后进行攻坚战依然能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加上兵力的悬殊,托斯纳的军队拿下这里并没有花费太大功夫。
  年轻将领无心听下属向他汇报战况,他望向阿克汉斯堡的方向,抓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口中不断默默祈祷着。
  战斗刚刚结束,年轻将领连战场都没有打扫,留下了三千人驻守至高岭,自己则带着剩下的骑兵狂奔向阿克汉斯堡。
  大军在离阿克汉斯堡四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大战过后的血腥炼狱,成片的尸体,四处散落的断肢,还没有熄灭的战火,如果不是有活人在这,天空盘旋的食腐鸟一定会俯冲下来大快朵颐。
  年轻将领的右手颤抖着,他的手上是一块染着血的托斯纳骑士勋章,这是一名骑兵队长在搜索战场时发现的,但他们找遍了战场的每个角落也没能找到这个勋章的主人。
  年轻将领闭着眼,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是的,自己如果执意要违抗命令,父亲就不会死的,年轻将领自责着。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阿克汉斯堡的方向,他身后的四千余铁骑也将长剑拔出,随着年轻将领长剑的斩落,四千余铁骑卷起一阵黄沙,冲向远处矗立着的孤堡,在他们的身后,那枚骑士勋章被扔落在黄沙里,只等着一阵风起,黄沙便会将它湮没。
  如果没有书籍去记载,永远不会有些人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自己所守护的东西牺牲了什么,那些高墙战死的年轻生命,那些洒在大海的烈士骨灰,那些背对着亲人毅然离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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