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理直气壮.jpg

　　查理是最先醒来的人。
　　他发现，自己正被并排困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上，拳头粗的麻绳绕着树干紧绷地缠绕了好几圈，让他根本动弹不得。身边是两名和自己被捆在一起的同伴，但他们还在昏迷。
　　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有贵族徽记的马车，车夫和伙计躺在临时铺好的草席上，一名身穿女仆装的漂亮精灵，正在为他们松弛的脸上洒水，好让他们更快地从迷幻术中清醒。而在远处的树荫下，正坐着一名穿着便服的金发年轻贵族，借着下午柔和的阳光，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在他身边，另一名女仆打扮的褐发半精灵，正在用临时搭建的野炊锅具煮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炖肉的浓郁香气。
　　这是……
　　被抓住了！
　　查理惊恐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浑身上下被脱得只剩下裤衩，双手也被绑到了后背，别说是放魔法了，就连动一下都做不到。而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显然引起了那名金发贵族的注意，他微笑着看向自己，合上了书。
　　“醒了？”
　　年轻贵族站起身，踱步来到自己的面前，微笑着打起招呼。
　　“是的……”
　　查理虽然想保持沉默，但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他明明只是眼前一黑，等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种不妙的状况。因此，几乎不需要考虑，他立刻便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对方的强大，远远超乎自己想象。
　　这回完了。
　　他咽了咽口水，心中一片发。
　　这名年轻贵族显然就是苏文，此时他看着查理畏惧的表情，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因为根据自己不久前的鉴定术，眼前这个家伙，是三个人里面实力最强的一个，不折不扣的中级中段魔法师，这样一个过去的自己不得不拿出全部实力对付的可怕存在，居然在纳米装甲下，和刚出生的小鸡没什么区别，随便捏一下就失去了反抗之力。
　　不过苏文也没有得意忘形。
　　且不说自己的做法是偷袭，魔法师界也是有“魔导师之下皆为蝼蚁”的说法的。
　　这就是说，除非成为魔导师，将整个身体元素化，否则哪怕能够释放再强的魔法，魔法师本质上也还是人类，有着一切人类的弱点，意味着受到伤害会流血，而如果是毫无防备的遭到偷袭，被秒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套纳米装甲无疑很强，但究竟是否能够和魔导师级别的强者对抗，目前来看，还未尝得知，甚至苏文觉得，在正面作战中，面对高阶魔法师时，都未必就能占据很大优势。
　　毕竟到了那种程度，已经是“人类”能够达到的极限，足以释放六环甚至七环的法术，说是震撼天地，都毫不过分。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三个家伙，确确实实毫无抵抗力就栽在了纳米装甲手中。
　　“不打算做下自我介绍么？”苏文看着查理局促不安的样子，亲切地问道。既然对方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他倒也没必要摆出苦大仇深的态度。而且最关键的是，之前在这三人的对话中，苏文的感知并没有察觉到，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人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包括那名领头的家伙也是一样。
　　他带着两个跟班堵截自己，似乎只想从自己这里拿走什么东西。
　　这一点，和他之前面对的那群杀手截然不同，再加上从他们内衣的徽章来看，他们应该都是洛仑尔城的注册在案的魔法师，而并非巴勒特那样的黑户。因此从最开始，苏文也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只是非常好奇，他们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查理·乔伊斯，帝国二级宫廷法师，我在内城区担任第二法师团小队长职务……你，你可不能杀了我，我是受到帝国庇护的魔法师，你得想清楚后果！”查理说到后面，声音都颤抖了，显然十分害怕苏文会突然动手。
　　“我也没说要杀了你。”
　　苏文哑然失笑。
　　“不过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在袭击一名帝国子爵，这件事你应该清楚吧，如果被帝国知道了，我想你的处境也会很不妙。让我猜猜，至少你的前途是没了，而且宫廷法师也肯定当不成，接下来你的命运，大概是被下放到某处帝国边疆，成为镇守在那里的军法师战团的一员吧。到了那个时候，舒适稳定的生活，安逸的工作环境都远离你而去，你每天要面对的，也只有那些大头兵。”
　　“别……别说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无论让我做什么都不会有怨言的！而且说是袭击，我冤枉啊，我和您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袭击您呢，是阿波菲斯那个家伙说，你抢走了他的东西，让我和他一起来找你讨要回来。我本想拒绝的，可是他叔叔是我的顶头上司，您说我能拒绝得了吗！”
　　苏文听得有些懵逼。
　　“阿波菲斯？你是说你身边这个瘦的跟猴子一样，尖嘴猴腮的家伙吗？虽然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但我可以肯定我根本没见过这人，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抢走了他的东西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您看……我甚至都不知道您的名字。而且刚才是您的手下袭击了我们吧，那他一定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您问问他就知道了，我对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是持否定态度的，好几次劝说阿波菲斯那家伙就此收手，可是他……唉，他一意孤行，根本就没听进去我说的话。”
　　苏文听着查理急促的解释，心想这家伙的求生欲还挺强，只是他大概没注意到，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阿波菲斯已经醒了。而他说的这些话，已经被后者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朵里，此时阿波菲斯的脸都快涨成了猪肝色，并因为愤怒而扭扭曲。
　　终于，爆发了出来。
　　“查理，你这混账，在说些什么混账话！我逼你来的？当初听说给有报酬时，你可是抱着我的腿求着我要来的！”
　　“呃……你听到了啊，那又怎么样，要不是你这蠢家伙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们现在会被绑在这里？说到底，你向我隐瞒了一切，包括这位大人的身份和来历，以及你到底被抢走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是你告诉我，只要稍微吓吓这位大人，他就会把东西双手奉上，可现在呢！你不自量力也就算了，还要把我也带上，还不快向这位大人道歉！”
　　阿波菲斯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苏文一拳头打在了他们两人脑袋之间的树干上，引起了整颗树的微微颤动。
　　“够了。”
　　苏文低头，阴沉着脸。
　　“我可算想起来了，阿波菲斯，你是半个月前，在帝国拍卖行，花了3000金币买走我那个元素戒指的人，对吧？”
　　“正是，那是我这辈子的耻辱！”
　　只见阿波菲斯昂首道。
　　“耻辱你大爷！”苏文眼睛里快要喷出火，再次一拳轰在树上，留下了深深的拳印，“你别告诉我，你带着人来找我麻烦，甚至不惜使用幻术，也要把我从半路拦截下来，就是为了向我讨要金币吧？”
　　“正是！”
　　如此充满正义的回答，让苏文气的抬起了手，又缓缓放下。
　　他甚至有种想要怒极反笑的感觉。
　　“你是白痴吗，坑了你金币的又不是我，是那个和你恶意竞价的老头，你不去找他麻烦，怎么把矛头对准我了？”
　　阿波菲斯仍是抬头挺胸：“因为我现在惹不起他，而这笔金币又不是我应该花的。你相当于是白白从我这里多拿了1500金币，所以无论是于情于理，我都要从你这里拿回这笔不义之财。”
　　“好一个于情于理！”
　　这人说话的时候是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苏文都怀疑错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给了阿波菲斯一拳。
　　没有用很大力，但足以让他的眼眶肿起来，变成了熊猫眼。
　　他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苏文则问道：“现在呢，你还打算这做吗？”
　　哀嚎过后，阿波菲斯叹了口气，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委屈：“……我错了，我也惹不起你，我放弃了，我自认倒霉。”
　　“且不说你这语气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让我很不爽，现在说放弃，你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苏文咬牙切齿道，“你也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别以为说句放弃我就会当成无事发生。等车夫和伙计醒了，你们三个跟我折返洛仑尔城，那里的裁决官会教你到底该怎么做人。”
　　“不要啊，大人！”
　　查理慌忙道，但是被苏文狠狠瞪了一眼，再也不敢出声。
　　倒是阿波菲斯冷哼一声：“随你便吧，苏文·阿莱耶。没想到你不像看起来那么弱，这次算我栽了，想怎么处置都由你说了算。”
　　苏文寻思这人直到现在都没意识到错误，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却只见旁边的查理瞠目结舌，用极夸张的声音和语调叫出了声。
　　“什么，您就是苏文·阿莱耶，那个来自亚兰镇的子爵？！”
　　紧接着，他对旁边的阿波菲斯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你这个白痴，我好几次问你是谁你都不告诉我，只说是个不知名的边区子爵，如果早知道是这位大人，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来啊。都过去了这么久，你难道一点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吗，我这次可要被你害死了，混账！”
　　“等等……”苏文打断了他，“听你这语气，我好像很出名的样子，这段时间我也没怎么留意周围的情况，发生了什么吗？”
　　“啊，苏文·阿莱耶阁下，您不是城主弗里曼大人的心腹吗？”
　　“？”
　　“那天的秋日宴会我没受邀参加，但是这段时间城里的贵族圈子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弗里曼大人在宴会上，直接把一名纯种精灵赏赐给了您，不是么？想必就是那边那位吧，天呐，她可真美，和传闻一样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苏文不知如何作答，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想这算个什么事嘛。
　　当天在宴会上的风波，想必只要是有脑子的，都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但现在看来，流传出来的言论，根本就不是这回事，不但根本只字不提精灵戴维娜的“报复”行为，反而成了弗里曼城主对自己这个子爵专门的赏赐，甚至传为佳话……这还真是，让人想起了“皇帝的新装”啊。
　　苏文悄悄回头看了看戴维娜，只见她仍在认真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为陷入昏迷的马车车夫和伙计敷脸，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这边的情况。他不禁叹了口气，心想这个精灵在宴会上的行为，除了便宜到自己之外，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别的意义。恐怕在弗里曼看来，戴维娜就是个比较稀少的玩具，本就是要送出去的，中途的那点波折算不得什么，无非是顺水推舟，给自己做个人情罢了。
　　这大概就是有权有势的人的世界吧。
　　不知为何，苏文总有点唏嘘。
　　而且要是真的像查理说的那样，自己在洛论尔城贵族圈子里的定位，莫名其妙就成了弗里曼的“心腹”，这事究竟是好是坏，还很难说。
　　罢了……
　　这三个家伙，吓到这种程度也就得了，自己接下来要忙的事还多着呢，也没工夫真的押送他们折返洛仑尔城。而且，既然他们没有真的威胁到自己性命，根本动机上也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苏文也懒得太较真。既然不方便干掉对方，与其树立几个仇敌，倒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但想要走，也没那么容易。
　　肯定是要脱一层皮的。
　　“今天这事，要我当做没发生，也不是不行。”
　　苏文缓缓说道。。
　　然后，在查理的惊喜的表情中，苏文脸上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但别高兴太早，我可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