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木鸢

　　映着初升的红日，残雪凝辉，金灿灿的朝阳，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已经奔腾一夜的白琰一行人，缓缓放慢了脚步。
　　未央三十年冬，龙潜月二十七日
　　凌州边界
　　“过凌州了。”白琰看着高阙郡城的城楼匾额，不禁感慨道：“七年了，这是我七年来第一次踏出凌州境。”
　　“才一夜，我们跑了八百里，过了凌云六郡。”墨阡也回首看着红漆金字的高阙城楼匾额，看着城楼上招展的山文卫霍字大旗，顿时感到心里无比空虚。
　　“殿下，赶路要紧，莫误了期限，毁了大淮的江山。”墨阡看着白琰微微一笑，拽着缰绳，挥起马鞭，继续赶路。
　　白琰背着长枪，抡圆了膀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追赶墨阡。
　　随着越走越远，只觉得暖风徐徐而来，白茫茫的雪色渐渐变为绿油油的春色，北方严寒落孤雪，南方却是春风一片月。
　　“也难怪朝廷不体恤遍地将士苦，这北方的寒风是吹不到皇都来的。”墨阡一边驾着马，一边回头对白琰发着牢骚。
　　“待我继位，平定蛮戎，统一了天下，散了这三军九卫，兵入府库，马放南山。定不会再苦了为国戍守的将士们。”白琰铿锵有力的回答着，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情。
　　“好，我与君有此之约，望君莫忘。”墨阡回头对着白琰微笑。
　　白琰拽着缰绳，用力挥舞着马鞭，如同离弓的箭，嗖的一声，超过了墨阡，嘴里还喊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三军九卫是大淮建国之初，淮武烈皇帝白太初定下的军制雏形，武烈帝集九州各自优势，创立了九个兵卫。所谓九是指戎、凌、鸢、华、烬、吴、楚、鲛、越天下九州。
　　自淮朝建国伊始，戎族久居戎州，蛮族霸占越州，不遵王命，肆意掳掠边陲重镇，这两州名义上称臣附属，实则为祸为寇，不服教化，因此，在这两州根本无法久设军卫。
　　淮，盖世三年春，文昭皇帝普施仁政，将戎越两州军卫调至晟邺皇都，镇守皇城。因皇都地位至上，所属军卫，上承天子昭命，下定黎民之心。故皇城白羽卫、金吾卫、虎贲卫号称三军。此三卫又与鲛州鲲溟卫，凌州山文卫，吴州光要卫，烬州千牛卫，楚州乌锤卫，鸢州明光卫合称九卫。至此三军九卫之制正式形成。
　　渐渐的，初起的朝阳变为高升的红日。
　　当南面日光照的白琰睁不开眼，照的墨阡勒住了马头，他们方才知道这里离华州晟邺皇都已经不远了。
　　“这条路你走过？”白琰问主动带路的墨阡。
　　“走过，不过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墨阡夹着马肚，从马颈上悬挂的布袋里拿出了两块黄黄的粟米饼，又从身上的布袋里掏出了两块黑红的干肉块，各递给白琰一块。
　　“那都尉是晟邺人了，莫不是在京城做过官？”白琰接过干粮，将自己马身上悬挂的两个牛皮水壶分一个给了墨阡。
　　墨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吃着手中的干粮，时不时喝几口水。但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南方，似乎有难言之隐，看着看着他的眼角好像微微泛起了泪光：“我曾是文官，殿下信吗？”
　　白琰被他的话惊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虎背熊腰的墨阡。心想：“你在开玩笑吧！”
　　白琰避过了他的眼神，没有回答，低头指着手中的干肉说到：“这是北方戎牛的肉吗？这在军中可是禁品。”
　　墨阡笑道：“既是禁品，你又是怎么尝出来的，莫不是偷吃过？”
　　“上将军给我的，不过每次只给我一点点。他说戎牛在凌州是宝贝，那千里平川，连绵的耕地需要这些牛来耕作。所以私宰耕牛是重罪。”白琰看着手中的肉，又看着墨阡。
　　“巧了，我的也是上将军给的。”墨阡看着白琰。
　　两人相视而笑，片刻后，又启程南下了。
　　太阳在薄薄的云层中渐渐下落，它把柔和的余晖轻轻地洒在大地上。它不断地洒着，一层一层地给天下万物着色，使大地上的一切，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在发生变化。
　　此时，白琰两人飞马穿过了华州门户――羿郡，他们心中无比欣喜，因为再过不到百里就到晟邺皇城了。
　　“都尉，快看那是什么？”白琰指着天空中一只与人大小相仿大鸟问墨阡。
　　墨阡看着看着，眉头紧皱，当即勒住马头，拈弓搭箭，拉满了两石的大弓，嗖的一声，手中的鸦铃黑羽箭便朝这大鸟飞去。
　　白琰早已停下了马，痴痴的看着墨阡奇怪的举止。
　　只见那箭，伴随着夕阳的红光，正中那鸟要害。大鸟极速坠下，只听的一阵巨响，大鸟已经落地。
　　“好箭法。”白琰在心里赞叹。
　　两人赶上前去，寻找落地的大鸟。
　　只见落地之物，全身是木械，三角状的机架早已摔的不成样子。
　　白琰下马，用长枪挑起了木架，木架下，趴着一个身着纯黑布甲，头戴黑色方帻的青年男子。
　　仔细打量此人身高七尺有余，不过骨瘦如柴，面色苍白。已经断气，正胸口的黑色羽箭，是墨阡射的。
　　墨阡赶上前去，仔细摸索着尸体，手深入了尸体胸前口袋，拿出了一份插着三色羽毛的信件。
　　“这是千里加急的文书！”白琰吃惊的看着，后背一阵冷意：“难道父皇驾崩的消息传到皇城了”
　　墨阡打开信件，只见上面用朱砂笔写着数个大字：“帝崩，太子薨逝，全军覆没于戎州。”
　　白琰看着那些字，问墨阡：“这个人是什么来历？上将军恐消息传到京城会生变乱，便封锁消息，整座军营只有我三人知晓。”
　　墨阡将信件揣入怀着，跨上战马：“殿下上马，快与我速回京城。”
　　白琰闻声急忙上马，两人又匆匆赶路。
　　墨阡双手紧紧握着缰绳，紧张的神态显得浑身不自在：“刚刚那是流星木鸢。”
　　“流星木鸢！”，白琰惊叹。
　　墨阡看着白琰道：“是芩家的独门秘笈。”
　　九州传言：“木鸢乘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此虽是夸张之说，但其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能力非舟车驿站所能匹敌。
　　流星木鸢乃玄门绝技之一，全权由芩家掌握，这芩氏一族是当朝四权相之一，掌控鸾台，号称东相。
　　流星木鸢依靠流星驿收集有用的信息，经过芩家百年经营，流星驿遍布九州六十三郡，并直接听命于芩家，经芩家汇总消息后，再上奏皇帝，所以木鸢可谓是大淮耳目。
　　木鸢飞行时长且驾驶难度大，因此对乘鸢者的要求极高。。
　　早在百年前，经皇室特许，芩家每年都可以在禁军之中挑选佼佼者，学驾木鸢，练习三年后，方可为乘鸢者。
　　墨阡心里明白刚刚这个家伙只是万分之一，射下一个还会有成百上千个，这个秘密在回京前是保不住的。因为秘密一开始就是个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