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其乐融融

　　丘陵里，莫时（9点到11点）刚到，里监门普正舒舒服服的坐在门边上晒太阳，隐约听到乡道上马匹慢行的哒哒声，伴着两个人的说话声，其中有一个声音还颇为熟悉。
　　普探头一看，隔着墙就欣喜道，“呦，这不是小去疾回来了嘛！”
　　来人正是去疾和牵着马来相送的邓大戟。
　　一见到去疾，普便说道，“去疾这两日去哪儿了，之前只是县中吏人来通报说，你涉及到一起案件需要配合调查，到底是怎么了，你家媪可担心你了。”
　　普和去疾一家关系一直都很好，还有两次救命之恩，自从前日听到消息，他就第一时间告诉了柳，而且托自己微不足道的关系，多方打探具体情况，可是县中对此管理甚严，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只说是涉及重要案情。
　　普这两天也跟着担心了起来，本来去疾无事归来，他是很开心的，可待去疾一行走到里门边上，普才看清同来的高大青年头戴赤帻，腰挂长剑，竟然是管辖这一片的汉水亭亭长邓大戟。
　　普暗道不妙，“去疾是不是犯了什么事，竟然是亭长带着一起上门来了。”
　　去疾看着普神色惶恐，脸现担忧，明显是误会了。摸了摸头，对着邓大戟说道，“说了，不要你来相送，你非要来，这下倒惹得普老丈一惊一乍。谁不知道你大戟亭长“威”名在外，整天就是想着抓出巨盗，没事轻易不登门啊。”
　　邓大戟毫不在意去疾的揶揄，也意识到自己又是骑马挎剑而来，加上平日里作风随意，可能是惹了误会。一张方脸努力的挤出来笑容，“里监门误会了，我此番来是送去疾兄弟而来，他此次可是路见不平，以一人敌三贼，救了县中的主吏掾邓君呐！”
　　普心里不敢相信，“以一敌三，还救了大官，怎么可能？”
　　邓大戟看着普神色仍然较为紧张，追述道，“县里都已经传开了，说去疾兄弟少年英雄，击贼立功，赐爵赏赏金，当壮士也。”
　　说罢还指了指去疾头上代表公士爵位的偏右的发髻，一副不信你看的神情。
　　普看向去疾头上发髻确实不同以往了，又看着去疾俊眉星目，面带微笑的脸，心里基本信了邓大戟说的话。当下便激动的说道，“去疾真是个好孩子了，成了英雄，还当上了公士。我真是高兴啊，今天一定要杀只鸡庆祝庆祝，你家媪和无灾肯定也要高兴坏了。”
　　普那是真把去疾一家快当家人来看的，心里还有意将自己的孙女小环许给去疾无灾中的一个，现在看到去疾有了些出息，是打心眼里高兴。
　　普赶快将两人请进里中，还拉着邓大戟留下来吃饭，邓大戟起初是想着送完人就赶回亭部去的，却被看似年岁已大可是身体还很健朗的普大力拉着不让走，加上去疾也是盛情邀请，便同意留下来。
　　普高高兴兴的抓鸡备菜去了，去疾也自是回到了家中见了母亲弟弟。
　　未免家人担心，去疾一进门便主动的讲起来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讲述到这次案件的来龙去脉，去疾本就是有点文才的，一个故事讲起来是有声有色，尤其是以一敌三那一段，讲述的是紧张万分、详略有度，有时让柳和无灾倒吸一口凉气，有时又击掌为去疾的智谋勇武喝彩。
　　最后，母亲柳对着去疾嘘寒问暖，眼中一片慈爱。弟弟是羡慕崇拜的看着去疾，兴奋的搓着手。
　　当柳拿着去疾递给她的一大串半两钱的时候，饶是平常极具风度的柳也惊叹了，宝贝一样的抱着两兄弟靠在一起，轻柔的说道，“我的孩子们长大了，去疾都能养家了。这些钱够家里用度很久了，还能够时常添些肉食，给你们两兄弟补补身体。”
　　去疾感受着家庭的温暖，母亲的慈爱，眼睛不由通红。不管什么时候，柳的眼里只有他和无灾，而全然没有自己，有了钱也是想着两兄弟，不想着为自己添件新衣。
　　想到这里，去疾便狠狠的揪了一下自己，心里一番自责“一早起来，只顾着赶回家里报平安，也没在县里给媪和弟准备礼物，这下想要媪拿出钱来花在她自己身上可不容易。”
　　无灾兴奋的搓着手问道，“阿兄，公士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小小少年当然对哥哥的爵位很感兴趣，里中数十户人家里公士以上爵位的不过十户，最高爵便是里正陵彘的上造爵位。
　　公士们都是里中的“好”人家，虽然大家都是一个里的邻居，大部分人家都是很好相处的，可无形中还是会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这就是有无爵位，爵位高低带来的实质上的利益分配的差别。
　　如今自家亲哥哥也成了有爵的人，无灾当然想知道爵位会给家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看着猴急的弟弟，去疾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解释道，“秦律有言，公士可有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
　　“哇，那也就是说，我们能有一百亩地，还能拥有更大的宅院，还能有仆人？”
　　“是矣，百亩田地这两日里中就要划给我们，宅院我们也可以自行扩大到三十步见方范围，至于仆人也要等官府分配使用。”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了田地，我们就不用过这么苦的日子了，媪也不用这么辛苦的织布了。”无灾兴奋的冲出院子，左一脚右一脚的走来走去，似乎就开始规划起自家宅院的范围。
　　惹得去疾和柳在院内大笑起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
　　里监门普老丈家里，去疾一家，普一家，还有亭长邓大戟围坐在榻边一起用餐。
　　桌上，菜的种类不多。主食还是黄澄澄的小米，荤菜是一只蒸熟了的老母鸡，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味。素菜就是常见的，葵、藿、薤（xiè）。葵菜是这时代最常吃的蔬菜，也就是后世的冬苋菜。藿是大豆苗的嫩芽，而薤则是南方常用来腌渍的藠(jiào)头。
　　饭菜虽然简单，但是却能让这时代食物简单的人们大块朵颐，时不时的还看到无灾给他身旁的豆蔻少女夹菜。
　　无灾身旁坐着的这位少女，正是普老丈女孙小环，这也是自从去疾昏迷醒过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她。
　　小环扎着个发辫，年岁和无灾相当。在去疾的记忆里，小环和无灾一起长大，经常是一起玩闹，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环见到无灾都是直呼名字，见到自己却是喊“去疾阿兄”。
　　饭桌上，紧挨着的无灾和小环此时又在悄悄的在说笑着什么。无灾小小年纪，性格直爽，竟然还会给小环夹菜，小环低头浅笑。
　　两人不知说着什么悄悄话，小环有时害羞的脸红，竟不顾男女生疏有别，常用手指去掐一把逗弄她的去疾。
　　看着这样“和谐”的二人，普内心无奈，“看来小环心里是喜欢上了无灾了，那倒也好，无灾也是个好孩子，而且两人又彼此相知，倒也是合适选择。”
　　另外一边的去疾却暗暗吐槽，“小小年纪就开始秀恩爱，这狗粮吃的。”
　　去疾脑中竟冷不丁的冒出一个人来，她知书达理，浅笑嫣然，一举一动都能拨动自己的心弦。去疾心里是越想越紧张，心跳加快，饭越吃越快，竟还吓到众人。
　　谁又知道，少男怀春心事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