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公士去疾

　　论罚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论赏了，狱曹掾泽宣布道：“丘陵里去疾，击杀楚国贼首及韩国盗贼一名，生擒韩国盗贼一名，当赏6金。去疾，汝可有疑义？”
　　一金可折合576半两钱，6金就是三千四百多钱，这么一大笔钱财让去疾不由心花怒放，没多想便点头称是。有了这笔钱，家里的条件肯定能大加改善，之前便已经算过，一石米大概7，80钱，三千多钱足够自己家吃很多年！
　　“那便如此，吾这就令人拟文书请示县丞县令，如事情顺利，赏金今日便可交给你。汝就在县寺中等候吧。”
　　说罢，泽便令文书佐吏将案件陈述情况及赏罚文书撰写好，与主吏掾邓满一同前往隔壁县令官署汇报去了……
　　正堂内，邓大戟陪着新结交的朋友去疾，一起在等候着县令回执。
　　“去疾兄弟，恭喜你啊以一敌三，杀贼得赏，这次汝的勇武必定要名传乡里了。”邓大戟眉开眼笑的恭贺道。
　　“去疾不敢冒称勇武，这只是除恶务尽的本分。若换做是大戟亭长遇到，肯定是生擒活捉了盗贼们。至于官府所赏，能补贴家中用度，吾已经知足。”去疾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谦虚而又不失时宜商业互吹。
　　“哈哈哈，也是也是，我此番回亭中去，必定加强巡视，好早日擒一二贼立功，也让去疾兄弟看看我的本事。到时候，得了赏金，便请兄弟去好吃好喝。”
　　去疾内心感慨，“这个邓大戟出身邓家嫡系，二十来岁便为亭长，以后当是这邓县一个人物。而且直爽不做作，我能被他看中称为兄弟，也算是得了有力援手。”
　　去疾大方道，“不等下次，这次我先开头。等会拿了赏金，便同去酒肆里舒舒服服的吃喝，岂不快哉？”
　　听到去疾诚挚的邀请，邓大戟一拍大掌，豪爽的道，“如此快哉！去疾兄弟相请，大戟岂能不去？”想到去疾这番杀二贼，擒一贼，却值得了赏金6两，便拍了拍去疾肩头，语带可惜的说道，“我大秦罚虽重，但也不吝赏赐。可惜的是，如果这盗贼能有秦人，去疾兄弟，你的赏赐当不止6金。”
　　“额，此话怎讲？”去疾问道。
　　“秦律有言，每抓捕秦国犯有杀人罪的盗贼一人，奖励7两金。虬髯贼首杀吏曹兵卒一人无疑，但却基本被证实为楚国的“亡邦人”，不是我们秦国人。律法又规定，他国人在秦国劫掠，捕获后不管生死，按照规定只能奖2金。”
　　这么一听，去疾恍然大悟，暗道“原本还期望若贼首未死，能多得奖赏，原来都是一个标准啊，在大秦，外国佬就这么不值钱，赏金相差3倍不止！由此看来秦律不但在惩罚上很精细，在赏赐上也是锱铢必较啊。”
　　邓大戟接着说道，“另外，若是五人及以上秦人者，共同为盗，则称为群盗罪。律法规定，每抓捕群盗一人，奖励14两金。”
　　这点去疾也理解，群盗人数众多，危害极大，且通常有组织性，难以对付，因而赏赐也高。
　　邓大戟看去疾似乎对捕贼甚有兴趣，便继续说道，“我所期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捕尽汉水亭盗贼，得执三尺剑，保十里平安。”
　　汉水亭，是邓大戟任亭长的亭部，管辖数个里聚的治安，其中便包括去疾家所在的丘陵里。汉水亭地处邓县南端，毗邻汉水，交通方便，因而也常有犯事盗贼逃窜经过，给汉水亭治安带来隐患。
　　关系到自家安全，去疾很是上心，“君所愿，亦吾所愿。如亭中有贼呼啸，大戟兄看的上我的微末武艺，当可谴人来告，吾必当持剑相助。”
　　邓大戟哈哈大笑，“若能得去疾兄弟相助，莫说一二盗贼，群盗为冠，我亦可轻易除之。”邓大戟对去疾的才能武艺很认可，又觉得去疾颇有大义，心里已经非常想邀请去疾来亭中任职。
　　“只不过，亭中已经有了求盗，还是我族庶出子弟。去疾兄弟本事不小，若让他做小小亭卒，却煞是屈才。非但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恐怕去疾兄弟也不会答应。看来，真遇到需要帮忙的事情，也只能是请他为外援了。”邓大戟心想着，看起来一副不甘的神情。
　　去疾不知道眼前的邓大戟已经打起了自己的主意，他看着邓大戟头顶上绑的象征着亭长职位的赤幘，内心一股热情蠢蠢欲动，深邃的眼睛中透着一种渴望，“亭长职位虽小，但职权却不算小，好歹也算是一亭之长。十里方圆，缉拿不法，巡查乡里，皆为其职。处在这个位置，只要有实力，也有运气，立功得赏就更有机会，比县中官寺中做些日常工作的同等级小吏升职加薪的可能大多了。如果我能为亭长……”去疾一想到这便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代表黔首身份，偏向左边的发髻，“唉，亭长虽是斗食小吏，可非有爵者不可担任。”
　　如果让邓大戟知道去疾这些的心思，恐怕会对这位新认识的朋友又有一番新的认识。时间便在两人互相吹捧、浮想联翩的等候中过去，狱曹门口也终于现出泽和邓满两人的身影。
　　“去疾，这是汝的赏钱2金，是县令大人同意赏赐的，折合成半两钱一千一百五十二枚，你点一点。”狱曹掾泽一进门便将手中的两大串钱递到去疾手中。
　　去疾看着手中外圆内方的一缗还多的半两钱，轻微的皱了皱眉头。一缗也就是将一千个方孔铜钱，用一根麻绳串起来，方便官府统计及民间大额交易，去疾手中的另外一百来枚便简单串起，两边打了个结以固定。
　　“2金？不对啊，不是说好的6金嘛，金库没钱啦？还是治吏素来严格的大秦，就已经开始走向腐化啦，赏金被层层盘剥，所以6金变2金？这下，我该怎么办呐。”去疾飞快的思索着，“不管如何，还是先问清楚才好。”
　　去疾眼神不解的望着眼前的两位邓县大佬，深深作揖道，“小子敢问，非是6金耶？此中是否另有他情，请两位上吏示下。”
　　另一边，在狱曹掾泽将钱交给去疾时，邓满就背着双手，一双眼睛紧盯着去疾，充满了考校的意味。
　　邓满看到去疾不慌不忙接过钱去，只不过低头扫视了一下，便深深作揖，语气温和谦卑的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位做久了主吏掾，善于识人的邓满露出会心的笑容。
　　“果不出我所料，去疾实乃璞玉也。看到赏赐从之前说的6金减少到2金，竟还沉得住气，没有被欺骗般的气急败坏，也没有平白少了4金的愤愤不平，倒是能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表达疑问，足可说明他的《诗》没白读，心性不错。”
　　邓满摸着他颔下的胡须，面带微笑，向长辈教育晚辈般对去疾说道，“去疾的疑问，我便来回答了罢。在县令处议赏时，吾等言秦律有规定，捕秦国盗一人，可放弃赏金而得爵一级。虽盗贼皆为它邦人，但县令因汝救下本县官吏当另有赏，便同意用二贼赏金换爵一级。”
　　邓满收敛微笑，满心喜欢却故作严肃的看着去疾，揶揄道，“公士去疾，汝该不会怪我擅自为你请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