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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你爸还没送到医院就去了。”
林清茹说完，擦了擦眼眶，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怪不得别人，只怪你爸他自己……这都是报应。”
等到至亲的们走后，何欧向林清茹问起了何光明的死因。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二个多月前，于一次酒驾中撞上了电线杆。
报应？
何欧穿越之前必会嗤之以鼻，现在，他经历了如此匪夷所思的穿越之后，感觉说不准。
他知道，自己的老爸并非什么正经商人。
92年辞职下海，一直混迹在灰色地带，95年开了一个翻牌机游戏厅，做了一年多，捞到了人第一桶金。
到了97年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感觉，举了债，办了公司，拿了一块位置不错的土地，搞起了房地产开发。
前世有一回他们全家去洛杉矶旅游，在圣莫妮卡沙滩上聊天，回忆起这一段往事的时候，无不觉得当初何光明这一步，堪称神来之笔。
但前一世的1998年，没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妈妈只请了半天假，现在要去上班了。”
林清茹看何欧坐在床边发呆，揉了揉他的脑袋，“饭在桌上，饿了记得热了吃。你为什么把日历给撕了……没事儿，撕了就撕了吧，妈走了啊。”
林清茹前脚走，何欧后脚也走出了家门。
他如今住的地方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筒子楼，三层高，他们住在二楼。一个预制板搭起来的一字型长廊，左右两边都是住户，总共有十几户的样子。每家的锅碗瓢盆灶都摆在走廊上，使过道显得杂乱拥挤。
何欧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怪他的小叔口口声声拿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说事。这种筒子楼，何欧上辈子别说住，就连脚都没有踏进来过。
父亲走了，留下他与母亲相依为命，现在，他们家是家徒四壁，值钱的东西只留下了一台电脑，那还是因为之前的自己死活不许卖。
如今，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在附近的一家面馆里当服务员，每个月工资是500块。
他何欧这时又在做什么？
从林清茹的口中得知，自从家中遇难之后，这个十七岁的何欧就拒绝上学。
除了上厕所，连床都不下，饭也要人给端到床边。任谁劝也不起来，就这样颓废之极的过了整整一个月。
和上辈子是多么相似？
他30岁之后由于绑架一事，便患上了抑郁，从此一蹶不振，最终从楼上跃下。
今生的自己又来这么一出？
何欧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撑在走廊的水泥栏杆上，看向外界。
筒子楼的楼下是一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此刻，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楼脚边晒太阳。在她们头顶上，有一条长长的晾衣绳，挂着一排花花绿绿的衣衫，正在随风舞动。
外地有一条小水沟，水沟旁边是一条公路，路的另一侧便是横贯安元城区的曲江河。
往左边看去，目光所及的地方，竖着一根高高的烟囱，正在冒着淡白色的烟气。
何欧辨认了一下，这应该是安元的永兴砖厂。
那现在他所在的位置，就是安元市明林区的边缘，已经属于城乡交界处了。
初春的午后，阳光明媚，天气微凉，路上驶来一辆拉砖的卡车，卷起一路烟尘。眼前这条省道现在还是破破烂烂的，但何欧知道，在十几年后，这里的道路将是绿树成荫，而他所在的位置，将属于一个高端的临河小区。
这还是1998年。
这时的天空没有雾霾。
这时的互联网还刚刚起步。
这时最出名的球星是罗纳尔多。
这时的四大天王风采依旧。
这时的房地产濒临绝境。
这是华南五虎还乳臭未干的年代。
曲厉锋一举成名的体育花园项目，现在还在胎腹之中。日后登顶首富的罗开建，如今打造的商业中心正遭遇同样的资金链断裂危机。
潘尚还没有喊出那一句“为国人造世界级的家”。作为日后产业运营龙头的华源集团，下半年才在深圳拿下第一块土地。
华东三杰只是初出茅庐。
蓝河地产还在浙西那一片打转，久居地产也还没有踏出杭州城那一亩三分地，东深集团还想退还土地，转型成一个科技公司。
财大气粗的沿海帮，目前还只是初现雏形。
跃龙集团，上品地产，时代地产，国建地产，思荣地产和西原集团……这些未来的百亿地产商，也都要等到1998底到1999年方才成立。
98年，在夏国还是元华，新城，万润这些国资企业在挥舞着商品房的旗帜。
元华在京城开发的星月湾项目，将以低价策略创造两个月销售80栋楼的奇迹，新城则在年底的上广创立内地豪宅开山之作。
同样在今年，万润将成为夏国第一大的地产商，年销售额22亿。虽然它仍旧还算是一个特区本地的开发商，在此之外仅在北上沈三个城市浅尝辄止。
这是一个房地产还没有被称之为国民经济支柱的年代，房子只是房子，还没有成为承担着无数国人悲欢的物质图腾。
自己回到此时，能做些什么？
假如历史还是那个历史的话，自己或许能够做的很多很多。但现在，似乎并非如此。
对于父亲的离世，他至今不敢相信。假如这个世界不再是前世的复制品，那么，他回到这儿，又能怎样把他和母亲从当前的窘境中摆脱出来呢？
何欧望着天空，久久不语。
在上一世，何家的远望房产可说是整个河西省最早的一批房地产企业。
可他父亲何光明虽抓住了难得的契机，却故步自封，战略保守，直到20年后，也没踏出安元市，远望房产一日不如一日，可以说是已经被时代所淘汰。
假如换做他何欧？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是就此沉沙折戟，胎死腹中？
还是自安元市发始，经营河西，辐射华中，最终布局全国乃至全世界，在二十年后与那几家千亿房企坐而论道？
楼下的老人笑声沙哑，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
城市离他很远，生活到了绝境。
1998年3月的何欧，只是不想继续做一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