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

　　醒来，习惯性把床边的手机顺了过来，漫无目的又存有期待地点开朋友圈，仿佛这已然是一天的起点。
　　“程小姐，今天早上的雨停了，不过这无紧要，你是我心里最美的雨色。”
　　林载仕叹了口气，明天就是节了。
　　“明天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心意向她表明呢？”
　　“还是先看看宋佰他俩的进展吧，感情这事儿，急不来。”
　　“要是钟意有一天也像程连霏这样……”
　　林载仕又在床上挣扎了一个来回，张加的话又闯进脑子里。
　　“只是我这样一直耗下去，会不会也是在浪费她的时间呢？”
　　宋佰的被窝里突然传来几段“咯咯”的笑声，一边打散了林载仕的纠结丝，一边闹醒了另一头的钱怀嘉，后者有些郁闷，问道：“大早上的，你笑什么？”
　　宋佰连忙解释：“我刚刚发了条朋友圈，一个以前的同学跑过来调侃我，结果一来就说错话了，我一时没忍住。”
　　醒来的李长盛闻言也拨弄了两下手机，忍不住吐槽道：“哇，你这两天发的都是什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大清早的就在这里倒人胃口。”
　　“啧，老盛啊，好歹你也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了，难道不知道爱是诗歌的源泉吗？”
　　阳台上的月季枯的枯，萎的萎，犹存的一点绿色，还卷皱起了边。
　　下午，舒哥发来了一条信息：“佳节将至，是否差一朵玫瑰，赠予佳人呢？”
　　林载仕想着做个宣传竟然连花店的名字都不加，舒哥也还真是心大，也不怕替别人作了嫁衣。
　　“不需要了，我们学校明天禁令学生一切校外活动。”林载仕本想再说一句“而且我也没有佳人要送”，然而一行字打完，又飞快地点了删除。
　　“其实我是看着这两天店里客人多了很多，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想明天晚上找你来帮忙，上次不是还说带你去我朋友开的酒吧玩的吗，正好他明天店里整了个活动，应该还挺热闹的。”
　　林载仕话还没组织好，心里先是一暖，当初默认的一句客套话成了真，就像郑重给出的承诺被借口陈词推掉，在人心里划出的深度是一样的。
　　感动了一阵，林载仕先是找了张加：“明天要不咱们偷偷溜出去吧。”
　　张加有些意外：“你要出去干什么？明天不是各个学院都组织了期末动员和学期总结大会吗？你没看通知吧，昨天晚上就发了。”
　　林载仕立刻就像霜打的茄子，只得给舒哥回了一句：“真不巧，我们学院里为了防止大家出去，明天还组织了开会。”
　　当下的天，下午六点就阴沉沉的了。黑压压的一群人聚集在大教室的门口，一边抱怨泡汤的节，一边抱怨里面的几个工作部干部还在调试多媒体，不肯放门让大家进去坐着。
　　林载仕的心情像天边的云，被压到了远远的地平线上，宋佰已经偷偷溜了出去，还叫好了龙北打好应付，实在不行还可以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扣的学分半路折下来。
　　一团气郁结在谷底，林载仕靠在墙上，觉得周围这些麻雀真是没个消停！
　　分针转到四十五分，台上的辅导员一脸和气的夸着学院小半年来的各项进展。
　　时针转到七点，台上的辅导员依旧挂着那副喜感的笑容，点了一个班的班长上去讲自己大学来的感受。
　　分针又转到十分，林载仕觉得心里有座山谷，漆黑的谷底探出一只手，张牙舞爪着。
　　念头，一旦起了，就像十月的钱塘大潮，每一次潮落，总积蓄着更大的力量，窥机新一轮的汹涌。而大多数人，在最宏大的潮水来之前，便被击倒了。
　　而剩下的小部分人，抑制着自己的冲动，可当看着眼前的潮水真的越退越没了气势，也奋不顾身地抓了上去。
　　“舒哥，我现在来行吗？”
　　“可以啊，会这么早就开完了？”
　　台上的辅导员依旧挂着笑脸滔滔不绝，林载仕悄悄退出了教室，几个戴着工作牌的学生干事在后门口闲聊着，也没管闷声不吭径直向卫生间走去的人。
　　棕榈树和铁树都静默着，风停了，空气只是冷，没有了凛冽的锋锐。
　　夜晚的公交不但来得及时，中途也很少停站载人，二十分钟不到便到了花市。
　　临江的路上几乎摆满了各式的小玩意儿，情侣锁、姓氏木牌、各式各样的气球，还有吆喝着冰糖葫芦，糖油粑粑，牛肉烤串的小摊小贩，当然最多的还是手牵着手紧贴着走的男男女女。
　　舒哥送走一批来买玫瑰花的顾客，转身便教起了林载仕：“节呢，大部分人都是来买玫瑰的，我就跟你简单说说玫瑰花吧。”
　　“要是你知道对方是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情侣，就给他们介绍香槟玫瑰和粉玫瑰这种浅色一点的，这两种爱意表达比较柔和，要是对方在一起很久了，就让他挑红色玫瑰和蓝色妖姬，红色郁金香也可以……”
　　林载仕应付着门口来挑单支玫瑰的男男女女，舒哥在里面向顾客耐心介绍大花束里各种花材的用意，时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不回头地拔腿就跑。
　　马路边一对情侣点了一个“火树银花”，“滋”出来的焰花有一米多高，给旁边的那棵树蒙了层淡淡的昏黄。
　　“舒哥，看来这附近，你家这花店生意最好啊。”
　　“还行吧，都是一分钱一分货，回头客多了，生意自然就好了。”舒哥笑了笑，说：“这两年节你们学校都禁校，怕学生出了乱子，你今天是溜出来的吧？”
　　即使知道舒哥只是寻常一说，可被人揭穿的滋味照样不好受。看着篮子里剩下的一层玫瑰，觉得这次偷跑出来其实挺值得的，究竟是为什么值得，却说不出缘由。
　　自从上次和张加来到这里，这家花店就时常在脑海打个浪。有时是想起门口那两块一长一短的木板，有时是想起舒哥和玲珑姐，有时是想起“花在野”这个名字，慢慢的，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了起来……
　　哪怕有些地方，只来了一次，哪怕有些人，也只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