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邱

　　远方的天际渐渐泛出鱼肚，第一缕阳光穿透黑暗跌进大荒里的边陲小地。莽沧的大地犹如一只蛰伏的凶兽，危险又静谧。
　　今天的江邱一早地就等在了门口，如墨地眼睛，精光炯炯，写满了兴奋，稚气的小脸和晒得黝黑的皮肤在风一样的小身板上使人心生怜爱。
　　这是他出生的第十个年头，父亲已经答应带着他一起去罄流城。一大早，江邱就满心欢喜的期待着。
　　终于到了出发的时辰。
　　“孩子他娘你放心吧，我保证看好这臭小子，”说着拍拍江邱的小肩膀。
　　“罄流城可不比我们这小地方，到了外面一切要听你爹的安排，”姚玲温柔的摸着江邱的小脸说道。“知道了娘，”江邱懂事的握着姚玲的手回道。
　　江邱的母亲一边念叨一边给他整理破旧的兽皮衣。此时的江邱嘴上回应着，心却早已飞到了罄流城。
　　尽管还从未见过真正的罄流城，但打小他就常听他父亲给他说罄流城的故事，每一次听都能让他如痴如碎。故事里的罄流城雄伟壮丽，辽阔无边，没有莽荒凶兽威胁，处处都是人间仙境。
　　他不知道的是，当年他的爷爷也是这样给他的父亲这样说的。
　　大荒的日子太过艰辛，经常食不果腹，还要时刻面对潜伏着的各种危险。
　　这是他们给后辈一些希望，哪怕将来面对真相时，至少他曾经有过一个夜夜向往的地方，那时他会知道，故事里的城还是那个城，只是生存太难。
　　“孩子他爹，最近都在传，山中出了吃人的凶兽，好多人都失踪了。附近几个部族派出去的猎手都没有发现是何等异兽。路上千万当心，”姚玲体贴的对着江锦嘱咐道。
　　“这个我也听说了，如果不是为了交贡，我等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出去。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交贡时间有限，路途又遥远。如若不能按时完成，你知道的，后果会更加严重，”江锦嘴上严肃脸上却是满脸的不舍道。
　　十年一次的交贡是众多部族必须完成的任务，江邱他们部族不过是无数部族中的一小支。在整个莽荒大地上更是犹如一颗不起眼的尘埃。
　　“放心吧，这次有柳伯带队，没问题的。他可是这附近最厉害的猎手，上次他还独自猎杀了那头变异凶兽。那凶兽多年来不知伤了多少人，几个部族的诸多顶级猎手联合都拿其没有丝毫办法，结果被柳伯一个人猎杀了，消息传开来，好多部族都被震住了，”江锦看着一脸担忧的姚玲又道。
　　江锦轻轻地抬起右手顺了顺姚玲鬓耳的发丝。姚玲静静的看着江锦，任其温暖的手掌抚摸过她的脸颊。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掩盖了容颜，依然挡不住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爱。
　　“说起柳伯，如果不是10年前柳伯机缘巧合下加入我们部族，恐怕我们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姚玲回忆道。
　　“说起来，上次交贡回来的路上，我们救他性命有恩于他，这些年虽说他为部族做了许多事，但部族也不曾怠慢于他，柳伯他也早已是部族的一份子，只是没想到当年的无心之举，竟然为部族带来了这般厉害的人物，”江锦叹道。
　　“若非此次上贡之人颇多，又有柳伯压队，否则说何我也不敢带上这小子。这次带他去反而安全得多，让他见识见识也好，就当认认路。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江锦拉着姚玲的手不舍道。
　　“臭小子走了，想什么呢，眼睛都发光了，”江锦笑道。
　　江邱这才一愣神回过心来。
　　“娘，我和爹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们很快就回来了，我爹说回来给娘亲带礼物，”江邱坏笑道。
　　“臭小子我什么时候说过给你娘带礼物了，”江锦愣道。
　　“你说什么江锦，”姚玲故作恼怒道。“没，没什么，儿子不说我也给我夫人带，我可是时刻想着我的夫人的，”江锦悻悻道。
　　江邱这时却早已经溜了。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本来到了罄流城打算让你长长见识，这下你就别想了，权当你孝敬你娘了，”江锦在后面追着江邱大声道。
　　“别啊，爹，好歹我是你亲儿子啊，”江邱头也不回大声回道。
　　江邱知道他父亲是故意说的，根本不往心里去。
　　“现在知道是我儿子了，早干嘛去了，”江锦在后面笑骂道。
　　江锦也知道江邱不会在意，父子俩经常这样斗嘴，他早就习惯了。
　　姚玲看着父子俩远去，又看了看门前的火桑树。上面开满了火桑花，心里默道：“火桑熟时，也该是你们回来一家人团聚了。”说着摸了摸小腹。
　　光桑花开，五月缤纷，三月落蕊，七月累累。
　　“人都到齐了吧……”柳公羊向下方站着的族人问道。
　　“齐了齐了，”江邱父子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道。
　　“这父子俩还真是……，”柳公羊笑笑自语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说两句，此次带队，既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的身体我清楚，下一次交贡我恐怕是无法带领各位族人了，所以我才向族里提议，我等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尽量多的带年轻一辈出去，一来可以得到历练，二来可以携带大量的贡物之外的资源，以往我等因自身实力有限，路途遥远，不敢携带贡物外的资源，这次有我，加之比以往更多的人手，足以保证贡物之外的资源安全。借这次机会，到了罄流城，把携带的货物全换成部族需要的资源，待到下一次十年之期，部族的实力可就今非昔比了，到了那时，你等实力自然会更强，相信用不了多久，我族兴旺指日可待，”柳公羊激昂道。
　　“柳伯说得好，”下面一片欢呼声。
　　“柳伯我想回去带再上我小儿子现在还可以吗？”有族人激动的问道。
　　“我也想我也想，”下面的人争相道。
　　“好，既如此，那我等就在此再候上一柱香时间，各位族人速去速回，”柳公羊高兴道。
　　他的话之所以能引起这么大的响应，关键之处是戳中了族人心中的软肋，没有资源和实力，想在这样的莽荒中生存无异于等死。而实力的很大一部分又是依靠各种资源，有了资源可以修筑更加坚固的城墙，铸造更好的武器。
　　罄流城早有明文规定，交贡之物，任何人不得抢夺，违者灭其族。因此族人压根不担心贡物的安全，这也是他们敢冒险的原因。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罄流城，一场暗流正在涌动。
　　罄流城的最深处，一位黄袍老者手持卷宗目视远方。“传我命令，交贡将至，我只要结果，否则三大家全权承担。”老者冷漠道。
　　“是，”一位下人领命快速离去道。
　　“我想两位家主都收到了城主府的命令了吧，”王家主道。“哼！历代城主向来不理城内外之事，一切大小事物皆由我三大家族共同打理，他到好，独享最大的好处不说，出了差错还得我三大家族自己承担，”刘家家主刘平愤然道。“
　　话虽如此，我三大家不也因此才得以共享罄流城诸多好处吗？若是城主府要插手我等也只能退避。再者说，这代城主和历代城主相比也算中正，你我三大家族经历的城主又何其多，不也照样稳居罄流城，相对而言，他们终究只是过客，”王家家主王岩道。
　　“我说两位家主，历次交贡我等家族也不知做了多少，这次我等只需按照规矩稍加注意即可。倒是你王家主，上次你附庸赵家异心突起，你王家竟让其一夜之间尽数逃脱，这些年来可有查出眉目，”张家家主张景浩笑道。
　　“我王家的事自会处理，无需张家主多言，”王岩眉头一皱道。
　　“这般甚好，是我多嘴了”张景浩笑道。一副乐于看戏的神情。
　　罄流城外的某个地下密室。室内空无一物，仅在正上方主位摆有一张百兽竞争浮雕的椅子。
　　“家主，所有一切准备就绪，”一黑袍老者正向主位的紫袍青年拱手禀道。
　　紫袍青年生得还算俊俏，只是一双蛇眼布满了阴翳，让人一看到就能感觉到无比的冷血和可怖。
　　“好，传令下去，谨慎行事，我不允许失败，否则，死，”青年露出一丝邪魅的笑下令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黑袍老者领命道。
　　“等等，三大家可有异动，”青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冷冷的问道。“并无异常，”老者拱手回道。
　　“好，下去吧，”青年挥手示意道。
　　“等着吧，交贡之期就是你等覆灭之时，到时整个罄流城还不是任我揉捏，”青年自语道。
　　暗流涌动的罄流城，在普通人眼中并没有不同，三大家依旧如往常一般打理着大小事务。暗中各方势利早已蠢蠢欲动，因为他们知道，十年来最大的一块肥肉，正在眼皮子底下，谁都想去分一杯羹。
　　在江族的议事堂里，几个老者正围坐在一起，他们都是部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族老，那柳公羊说的话可靠吗，”一位素衣老者问道。
　　“可不可靠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们没有选择，要么生，要么死，”族长有些无力道。就像一个抽干了精气神的迟暮老人。
　　“你说的这些我们也懂，只是将来如何面对族人，”素衣老者再道。
　　“他柳公羊的目的是部族的资源，他也承诺过不会伤害族人分毫，如今也只能祈盼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了，”族长叹道。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丝毫希望。
　　众人也只是一阵叹息。
　　“这柳公羊也可真够狠的，为了搬光部族的所有资源，竟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族人还都信了，”一老者恨恨道。
　　“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是他主动和我等说，恐怕至今我等也不会知晓，外面的族人把他当自己人，殊不知，部族的生死不过是随时捏在他柳公羊的手上。附近其他部族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凡是试图抵抗或者向罄流城报信的人最终都消失了。所谓的消失不过是故意放出来的一个幌子，事实上都被暗中除掉了。放出消息只是为了稳住各个部族族人，到现在族人都还以为是被凶兽吃掉了。部族能经此一遭，是我的无能啊，”族长捶胸恨道。
　　“族老不必如此，他柳公羊不也说了，只要我等配合，事成之后，必然会有天大的好处，”素衣老者安慰道。
　　“我不贪图他给的好处，我只要族人不受牵连足矣。他柳公羊和我等挑明后，我曾和其他部族暗中有过联系。每个部族都会有一个因各种方式加入各个部族的人。但如他柳公羊这般作为，大力树立威信的极少，更多的都是潜伏下来做一个籍籍无名之辈。直到交贡之时才展露实力暗中掌控部族，只是如他柳公羊这般搬光部族资源的他还是第一个。这一切明里暗里的事我怎么能不担心，恐怕是有有人在密谋天大的事，只希望我江族能在这样的阴谋中挺住，”族长缓缓说道。
　　“我听闻有部族猜测，他们应该是传说中的修真者，”族长接着道。
　　“什么？修真者，”众人一惊。
　　“嗯，这是其中较为古老的部族，从其族里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推断出的，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族长答道。
　　“听闻传说中的修真者刀枪不入，可呼风唤雨，上天入地，拥有莫大的无上神通，我还以为只是杜撰出来的故事，”素衣老者道。
　　“那天夜里，柳公羊任由我等如何攻击，依旧伤不了其分毫不就是传说中的刀枪不入吗。且不论他是不是传说中的人物，至少他这样的实力是我江族惹不起的。起初，我还抱有幻想，到了罄流城后再向三大家通风报信。可我不敢赌，万一他是修真者，修真者何等神通，若是惹上灭族之祸如何面对列位先辈。我等虽无须同去罄流城，但也不可轻举妄动，否则留在部族的老幼妇孺危矣。同时，在座的各位要时刻加强警惕，谨防附近部族乘机作乱，”族长吩咐道。
　　就在族人回去带人之间，柳公羊嘴角微现一抹阴冷。
　　“这帮老家伙，还真以为到了罄流城之后就可以无虞，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过多暴露，路上出现变故。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我倒可以考虑不回来灭掉其余族人。一帮老弱病残又能翻出什么浪花，能在这莽荒中继续生存就上天恩德了，”柳公羊心中暗道。
　　“当务之急是保证所有资源的安全，上面早就下了死令，可容不得我误事。待事成之后大把荣华富贵等着我呢。这些年在这破地方都快把我呆疯了。等到了罄流城老子得好好……”柳公羊在心里自语道。
　　“柳伯，各族人都已回来，我等何时启程，”下方有人报道。
　　“好，即刻启程，”柳公羊看到结果比预期的还好心情大好道。
　　“看着下方众多族人，柳公羊心喜，这次想不立功都难啊，也只有如我这般人物才能想得出这样绝世妙计了，到时候我上交的资源比他们都多，想不得到赏赐都难，”柳公羊暗中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