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许离

　　飞絮三月，洛月王城素有“樱中梅“之称的雪樱早已盛开，满城花飞风舞，浅香萦回。（注1）
　　长街上，灰袍的少年正驻足原地，皱眉思索着什么。
　　路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瞧上他两眼——那少年有一双红色的瞳孔。
　　他叫许离，已是二十一的年纪，脸上却还带有些稚气，麦色皮肤，浓眉大眼。
　　这名字是他师父陌岚道人给取的。什么意思?他问了老道几次，人就是喝酒啥也不说，如此这般，他也就放弃了。
　　虽说师父是个道人，可许离却不是个道士。事实上，他也一直觉得成天喝酒吃肉、摆着副臭脸的老道不像个道士，只是很多人都这么叫他罢了。
　　这是他第二次独自下山，上回是三年前。
　　轻叹口气，许离脸上浮出来一丝无奈:
　　居然忘了问老道那个村子的具体位置……他只说在陌岚山到洛月王城之间，但我这都从陌岚山一路飞到王城了……
　　怎么办?回去问?好丢脸啊……
　　这样想着，他的眼睛却是在四处打量中一顿——房檐上，一只黑猫正在舔舐着自己的爪子，它的脖子上挂了块灰色石牌，巴掌大小。
　　怎么每次一下山就能遇到猫?
　　许离嘴角微抽，转身正欲离开，又突地一怔，回头向那猫望去:
　　这家伙貌似一直在盯着我……洛月宗?不对，我进洛月王城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已经知道了，没必要这样引起我的注意。
　　眯了眯眼，许离手拧作爪，陡然向其伸去——“喵”的尖声中，那猫毫毛炸起，身畔仿似有阴影闪过，石牌绳线断裂飞来，而它已是一个蹬腿，撒脚蹿开。
　　接住石牌，瞄了一眼，其上空无一物，许离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到了一个人流稀疏的街道。
　　见那猫一个飞身冲进二楼的窗户，许离放眼望去，屋子共三层，木质瓦顶，只底层有飞檐四角。
　　没再犹豫，他跟着一跃而入。
　　这房间不大，像是个待客厅。此时，在许离对面，粗衫干瘦的男子正坐于桌后，抚着那只黑猫的后背，抬眼看向他，苦笑道:
　　“它说，它就只是多看了你两眼。”
　　话音未落，那猫就“喵呜”了声，要多委屈就多委屈，听得许离差点就信了。
　　翻了个白眼，他把石牌啪地拍在桌上:“你让这猫监视小爷，到底想干嘛？”
　　“咳！”男子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骗你，只是它认识你而已。风岚枪、许离堂而皇之地出现，这小家伙注意到你很正常……另外，恭喜了，喜成宗师。”
　　他瞟了眼其按着的石牌，感慨出声:“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宗师，天纵英才，果然名不虚传！
　　“而且以你的实力去些中型门派当宗主都没问题了，我怎么敢监视你，真的只是意外。”
　　这话说得……那石牌上的手松了松，猫尾荡来，许离的手自然收走，任由它将石牌勾了回去。
　　听着那声满含怨气的喵叫，许离揉着鼻子，左瞟瞟，右瞧瞧。见此，那男子笑了起来:“没事的，误会解开就行了。我叫陆晓生，楼下的赌场是我开的，平时也会做做情报生意。这小家伙就是我的眼线之一。
　　“毕竟各路风向对赔率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赌场?”
　　“对，要去玩玩吗？”
　　“还是算了吧。我对赌博不感兴趣。”许离摆摆手，想了想，抽开凳子坐了下来，问道:“你刚才说，你平时在做情报生意?”
　　见其点头，许离进而道:“那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地方?嗯……是个凡人村子，大概二十年前人都搬走了。也可能……是被人……杀了……另外的血案也行！”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有点语无伦次，但那名叫陆晓生的男子似并不在意:
　　“可以，没问题。但既然是做生意，你也得帮我干件事。”
　　“行！什么事?你说。”
　　“实不相瞒，我还有一家叫‘天阙’的古董店，就在对面。”
　　闻言，许离面色古怪地瞧了眼他那副穷酸打扮，未出言，就听对方继续说道:
　　“前两天我店内刚来了件未开锋的宝剑，就收到怪盗‘一指弹’的预告信。所以想请你帮忙，看能不能阻止他。”
　　“一指弹?地宫的那位？”许离眸子一亮。
　　这可是他童年崇拜的对象之一！虽然没下过几次山，但他看过的杂书话本却是不少，差不多能堆满一个屋子了！
　　怪盗一指弹所学不详，来自杀手组织“地宫”，疑似这组织高层，可他却从未接过杀人的单子，向来以盗取各类奇珍玩物闻名，来无影去无踪。不过他倒是与“地宫”杀手的传统一样——但凡失败，绝无下次。
　　在那些话本里，他每每盗窃都会以各种形式寄出预告信——茶杯里、帽子上、飞鸽、箭矢，层出不穷。
　　“能把信给我看看吗？！”
　　“可以。”
　　话语间，陆晓生已从袖中掏出块紫色布褛递了过去。
　　许离将其接来，摊开，只见其上黑墨飘逸——
　　万物初醒的第一个梦中
　　在下将随祥瑞之灵而来
　　雪樱纷落
　　收下噬血之剑
　　——一指弹
　　……
　　眨眨眼，许离干咳两声，讪讪地将布褛放在桌上: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以前看话本的时候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幸陆晓生似也看出了他的尴尬，一边收回紫布，一边挠着黑猫的下巴道:“‘万物初醒’应该是指惊蛰，‘第一个梦中’可能说的是惊蛰的第一个夜晚。至于后面那句我也不太明白了。”
　　这样啊……许离若有所思，旋即一愣:“惊蛰不就是明天了吗？”
　　“是啊。”他叹息一声，“你也知道，一些宝物无法放入储物袋之类的工具。
　　“我本打算雇些高手，让他们分作几路，胡弄玄虚，其中一路带上宝物离开。但想来以前也有人用过此法，最后还是失败告终，我也不过步些后尘而已……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换一件事。”
　　“不，不用换。小爷我早就想见识一下怪盗一指弹的实力了！”许离一时激动，遂想起什么，面色纠结起来，“可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盛名之下无虚士，如今又事出突然，他可不敢保证一定成功。到时不但害了别人，自己也竹篮打水。
　　“没事。”陆晓生瞧他一眼，淡然道，“这次任务成功与否，我都会收集好情报。要是失败，我会付你一定的辛苦费。但情报的话，你要么重新帮我完成一件事，要么也可以用银子来买。”
　　“行！”许离点点头，转而好奇道，“能冒昧问一下吗？这次一指弹是用什么方法送信的?”
　　“他把信绑在了这小家伙的尾巴上。”陆晓生苦笑。
　　话语间，那猫配合地“喵”了声，尾巴晃动，轻撩石牌。
　　“明白！那什么时候你带我去看看那把剑?我好熟悉熟悉剑摆放的环境，想想该怎么应对。”
　　“没问题。你随我来。”
　　PS:注1——时间流逝按现代公历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