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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前，身穿各色官服的文武百官都匆匆地爬着台阶。
众人之中却有一股清流，小良穿着一袭绣着金丝的黑袍，不紧不慢的走着。
众官频频侧目，心中却早有了底。
不管这少年是因着哪些大人物斗争协商而上位，但此刻，他终究是一位十七岁的五品官员，前途，自然是一片坦途。
不少人上前搭话，小良都是微笑对应，却不深谈，对于一些宴请也是婉拒，渐渐，没人再往他这凑了。
而那些一品大员和朱紫公卿，也是有了计较，拉不下脸去攀谈，只要不交恶就好，毕竟在奉安城里握着二百人，真要是发起疯来，可不是一般的可怕。
今日是月初，照例举行月朝会，各地官员都会派人来参上奏本，上报民情地况。
哪受灾了，哪遭匪了，朝廷会让人带着银子和兵卒去，核实情况，如若属实，有灾赈灾，有匪剿匪，但要是虚报，这些皇帝派来的救兵可就成了催命符，就地法办，先斩后奏。
五爪金龙盘柱端是气派，琉璃瓦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终归是少年心性，小良忍不住去瞥几眼殿里的东西。
尤其是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不愧至尊之位，小良还是第一次被死物震慑住。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一个与他毫无干系，却又紧密相连的人，在见他之前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而文官这边，瞧着淡然的小良，几人交头接耳地轻声赞扬。
“那监正，小小年纪养气功夫却不差，记得老夫当年初入这金銮殿时，已是而立之年，却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如今想来好不羞人。”
“能做到这个位置，自然有几分过人之处。”
“噤声，陛下来了。”
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走到了龙椅前，腰束镂雕金玉带，头戴方心通天冠，却没有坐下，而是环视着下面的百官。
小良也抬起头，一瞬间眼神相交，四目相对，皇帝给他第一眼的印象就是，一个长相很平凡的男人，有些瘦，可眼睛很有神，就好像，好就像天上的星星。
弹指间的交错罢了，皇帝的目光没有停留，只是平淡的掠过，然后坐在了那张磅礴的龙椅上。
众臣齐齐下拜行礼，口呼万岁，小良也跟着跪了下去。
片刻，皇帝开口：
“众卿平身。”
声音不似小良想象中的威严，甚至还有一丝虚弱。
“谢陛下。”
或老或少的百官，拉着长音站起身来，拱起双手，微弯着腰。
小良虽然是第一次行如此大礼，却也学来个七八分相像。
皇帝咳了咳嗓子，声音虽然不大，殿中却更加安静。
“朝会之前，朕先为众卿介绍一人，想来你们也有了信，正是钦天监的新任监正，良监正，出来让大家认识一下吧。”
听着皇帝可以说得上是温和的语气，小良向左一步，出了官员的队列。
“臣在。”
有事先知道的，自然也有不知道的，看着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一些消息不灵通，或者为人古板朋友不多的官员都被震惊了。
五品官员，什么概念，有人老死也没死在五品的位子上，大倒不是特别大，但真的不小了，况且那少年有些年轻的不太像话。
那些早就得知此事的人，虽然碍于身在殿内不敢声张，但看着他们瞠目结舌的样子，心中不免洋洋得意。
此时，一位身披轻甲的武官也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
皇帝耷拉着眼皮，只是道了声：
“准。”
“如此，前日有报，渝州郡遭南海异人潜入，人数不少，渝州所派之人应在稍后朝会上便会邀议此事，此类依例皆由我等武官领兵镇压，但闻南海异人中不乏修者，既已侵我大靖，钦天监当有出手之理，恰逢监正上任，少年英才，可年纪尚轻，不足威信，且随我等赶赴渝州，捉拿南海修者入玄狱，既证名副其实，也安庙堂诸君之心。”
“哦？”
皇帝似乎来了兴趣，淡淡问道：
“你是觉得我找来的人，不足以胜任监正之位？”
武将立刻跪下，惶恐道：
“臣不敢，臣不敢，臣只是想...”
“好了。”
皇帝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于渊，朕记得，你是旧历建昭三十年入的这奉安，当时朕还只是太子，见过你一面，落魄的很啊，后来，是右相楚文山提携你，给你带兵的机会，你才有了今天，是也不是？”
武将于渊早已磕头如捣蒜了，哪还敢回应一声。
皇帝看了眼站在文官首位一脸方正的老人，叹息道：
“楚相，作何感想。”
老人没有出声，甚至是没有理会，一旁的左相周清乾捅了捅他，低声提醒着什么。
一笑了之，皇帝并没有在意他的无理，而是继续对着于渊道：
“楚相雄才，于我大靖有不世之功，将旧历中正四品的府尹提为正三品，各郡中设直辖兵营，更是神来之笔，朕在位的这些年，也见证了大靖在一点点的变强，皇权在一点点凝聚，称孤道寡五年有余了，朕也偶尔无病呻吟一番，可你，今日真是让朕尝到了孤寡的滋味儿，你要陷害你的恩人，还在朕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词！”
皇帝又冲着楚文山道：
“他来排斥朕任命的监正，来排斥朕的意思，那站在他身后的会是谁？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对他关照有加的你吗？”
楚文山开口道，如垂暮的老人，并不是声音如何苍老，而是语气中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暮气：
“臣相信陛下的决断。”
“是啊。”
皇帝盯着于渊，嗤笑道：
“朕相信，在闻人欢眼里朕还不会如此不堪，因为你便迁怒楚相，那你这颗暗棋又为何浮出水面呢，可是想要告诉朕，他出招了？”
于渊没了惊恐的样子，只是冲着楚文山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楚相，知遇之恩，某不敢忘，可我这身本事，却是闻人教给我的，某，无愧！”
说完，于渊抬臂，一拳捣在了自己颅上，元气迸发，血溅五步，而这个男人瞪大了眼睛，狰狞可怖，却没有吭出一声。
楚文山闭上了眼，轻声叹息，百官一时间鸦雀无声。
皇帝身边侍立的老宦官开了口，喊来两个甲士将于渊的尸体抬出殿外。
皇帝又冲着小良道：
“可看到这大靖的，风起云涌了？”
小良一拜，没有说话。
皇帝起身，一挥龙袍大袖，道：
“各地上奏之事，皆交于周相便可，退朝。”
“退...朝...”
老宦官唱了礼，随着皇帝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不知如何是好。
小良第一次上朝，便遇到了这般的事，他本以为只是于渊或者是有武官看不惯，想要有意为难于他，却没想到如此深远。
离国摄政王，闻人欢，行事当得上诡谲二字。
而自朝会之后，山北出动上百暗探，彻查朝野，共擒闻人细作四人，还有一名七品官员外逃，甚至此人还牵连到了一位正四品的明威将军。
罪证确凿者满门抄斩，不定者暂时罢免。
当然堂堂大靖也不可能只是窝里耍横，皇帝下旨，敕封江南军统领宣戎为征西将军，授武勋上轻车都尉，率八万大军，开拔过岭南，慵押，漫屏，历时半月，压至靖离边境，离国一时间人心惶惶，群臣上奏离帝，割十城，以求两国和睦，让这世间也重新见识了一次靖帝的煌煌天威。
皇帝在听到离国割地求和之后，依旧淡然如水，他只有四年时间，要让靖国无内忧，简单，扫外患，却难。
楚文山周清乾这些股肱之臣中流砥柱已经老了，而大靖现在有些青黄不接，独当一面的能臣是有不少，但能和闻人欢过上一过的，皇帝想了一上午，却是一个没有。
不知为何，皇帝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人，挥之不去。
那个少年，阳履霜和赵南斗鼎力举荐的少年。
说不上如何欣赏，起码还算不错。
皇帝愣了愣，随即笑道：
“好啊。”
不知不觉间能让皇帝产生不错的印象，岂不是好啊！
小良从玄狱司中提出韶清的事不少人知道，毕竟历代玄狱司的司主都很少往出提人。
寻常一看，荒唐事，这少年不足为虑。
而为数不多的明眼人，能看出来这乃是自污之策，好让皇帝放心，这少年还算有几分机灵。
而这份机灵，却被皇帝看在眼中，小良也知道皇帝看在了眼里，既然不知道如何能让皇帝安心，不如就把底交给他看。
皇帝却知道，能做到如此的人还并未被他看透，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阳履霜，赵南斗，稽道中，闻人欢...呵，非我大靖之喜，亦非我大靖之忧啊。”
而此时，小良却看着对韶清服服帖帖的莫小哥，啧啧称奇。
忂道则是喝着顶好的贡茶，闭目养神。
门被推开，徐阳拿着一张印着花纹的黑信纸，对着小良道：
“大人，山北送来了这批要抓往玄狱司人的底细，十人，有江湖草莽，也有富家子弟，异族细作，还请大人点人去擒。”
小良摸着莫小哥的头，笑道：
“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