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傀

　　天奇阁中有三堂，百炼千锤与春秋。
　　三堂各落一方，属西崖百炼堂最为宏伟壮观，可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林霄站在阁楼前，心中对空空如也的四周和紧闭的木门产生疑惑，却不想，刚推门而入，便被其内场面所惊住。
　　他身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延伸到尽头的交叉口，左右是墙壁，有许多扇门，昏暗的光线，令人幽闭恐惧。走廊上还有四人在慢悠悠的行走，准确来说是四具尸体，因为他们有的无头，有的无手，甚至有一具尸体能通过胸膛的大洞看到另一面。
　　咔吱一声轻响，却听的清晰无比。闻声，林霄浑身一个激灵，屏气凝视，见是一扇木门被拉开，随即只露出了藏在门后的半个小孩脑袋，和扒在门边的手，一只赤红色瞳孔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看不出任何神色。
　　林霄喉结滚动，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突然“嘭”的一声沉闷重响从他身后传来，惊得他险些丢了魂魄，反应极快的跳起一个转身，才发现是百炼堂大门已自动关闭了。
　　失去了明亮的光线，长长的走廊显得更加昏暗，视线只能模糊看到那几具尸体的轮廓。林霄长出一口气，转身回头，却又让他再次惊吓，刚刚那名躲在门后的孩童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了他的身前。
　　若不是心知此地是天奇阁，林霄立马会转身而走，这一切太过诡异阴森。他低头俯视这名孩童，两人对视之间，林霄竟发现无法看清孩童的面容，眼前只有一对红色的瞳孔。
　　他越看，眉头便拧的越紧，渐渐感觉四周越来越黑，而那赤红的双眼却越来越亮，宛如两朵妖异的火焰。
　　乍然，有强烈的白光出现，将失神的林霄惊醒。他下意识侧身回头，强光让人睁不开眼，是大门被打开，走进一人。
　　直到门再次被关上，林霄才看清是那位皮肤黝黑的师兄。
　　“林师弟，我就知道你进不得我们百炼堂，没有被吓到吧。”他笑声爽朗，让四周诡异的气氛缓和下来。
　　“原来是唐乾师兄，这里还真是有些不同寻常。”林霄面露尴尬之色，嘴中刚想问起那名奇怪的孩童，转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再看那间房门，也已经关闭。
　　林霄还在疑惑间，却觉肩膀一沉，是唐乾在他肩头拍了一记，正踏出一步催促道：“走吧，莫非还真怕了不成？”
　　林霄跟在其身侧，看着四具依然缓慢游荡行走的尸体，问道：“天奇阁中会养尸？”
　　两人从尸体旁穿行而过，唐乾乐道：“天奇阁可不是下三流门派，我们精于傀，不养尸。尸体只不过是零件，百炼堂内还有很多。”
　　“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听闻。不过说起来天奇阁弟子为何如此少？除了你与陆风师兄，再未见过第三人。”
　　“断刀崖就巴掌大的地方哪能容得下上千号弟子，入门一年后就会被赶出去历练，十年后放可再回。”说到此处，唐乾轻叹一声，“古道界血雨腥风，能活着的有几人？十年后，想回来的又能有几人？”
　　谁人开宗立派不是想将其壮大？如此另行其道颇为独特，林霄便开口打趣：“侯阁主还真是有趣。”
　　闻言，唐乾打了个嘘声，继而指着前方尽头一扇门说道：“庞师兄就在里面，我先回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林霄总觉天奇阁内古里古怪，还有这百炼堂内走廊如迷宫一般，若不是唐乾引路，恐怕几日都难以从上百个房间中寻到此处。
　　轻轻扣响房门，其内便传出声音：“进来。”
　　林霄推门而入，第一眼所见，就是一个“乱”字。房间内无数竹简被扔的乱七八糟，铺满一地。正中侧躺着一位身着白褂的青年，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持着竹简，一副无精打采模样。
　　“面生的很，你是哪个堂的？”青年抬着眼皮问道。
　　林霄微微躬身抱拳，道：“新入门弟子，林霄。”
　　“新入门弟子？”青年自问了一句，继而直接用竹简盖住脸庞，身子仰躺在地上，发出了莫名其妙的感慨，“一晃又是五年过去了吗？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庞师兄…”
　　林霄口中刚刚唤出，便立即被青年抬手打断：“人字十六房，我现在很悲伤，莫要打扰我。”虽然被竹简遮住了脸庞，但声音真带着哭腔。
　　林霄甚是无语，停留了片刻，还是选择转身而去。再回到走廊，面对各种擦身而过的尸体也不再感到担心。
　　他目光停留在每扇房门旁，都会看到一个编号，但起首一字都是“人”，直至寻到“人十六房”时才顶住脚步。刚想推开门，却听闻里面有微弱的哭泣声，声音是一位女子。
　　当林霄再次抬手时，哭声又转为盈盈笑声。他瞥眼确认房门旁编号无误后，手中用力一推，果然看到房间角落坐着个女子，正双手抱膝，底头埋在怀中，长发凌乱披散。整个房间在无一物。
　　林霄轻步走入房内，木门自动关闭。他的眉头已经皱成川字，仔细想来，自从进入了百炼堂，便未发现一件正常的事情。
　　“姑娘。”林霄探头左右看了看，小声唤道。
　　女子似乎没有听到，依然传出盈盈笑声。声音虽然清澈软糯，但在如此情况之下，难免让人背脊生寒。
　　林霄再前几步，弯腰探手拍向女子肩头。但手刚拍下去，女子便猛然抬起头，惊得林霄又退了数步。再瞧见女子面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已经不是一张人脸，上面没有五官，仅是一层平整的皮。但林霄却能感觉，那张皮的的确确在注视着他，若不是自持是古道界之人，早就拔腿跑了。
　　镇定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林霄试探着细声唤道：“姑娘？”
　　话音落，从女子身上再次传出笑声，这次声音很是妩媚妖娆。
　　“我认得你，林霄。”
　　话语传入耳中，宛如九幽阴风拂过，让林霄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