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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走水、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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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亨元年,八月十五,子时。
  一轮皎如玉盘的圆月向气势恢宏的开阳城洒下了一片清辉。
  中秋之夜,开阳城中灯火通明。家家箫管,户户弦歌,亲朋好友欢聚一堂,馈赠瓜果、赏月作乐;腹藏文墨者吟诗作对、浅斟慢饮,兴之所至与友人来一场击鼓传花,酒酣耳热时咨意戏谑,好不热闹。
  目光所见虽是一副天下承平的盛世气象,然而倘若有人此时能以俯瞰的角度观察那占地极广、雕梁绣柱画栋飞甍的宏伟皇宫,便会发现……一点妖异的红光在皇宫某个漆黑的角落闪烁。
  并非借助风势的那种缓慢燃烧,而是更加猛烈的,侵略。
  仅仅几息过后,红光便裹挟着热浪冲天而起,犹如一条桀骜的火龙,霎时将大半个屋顶囫囵吞噬。
  然而那里平日本就是无人问津之处,今日又逢中秋佳节,几乎所有人都陪着皇帝,更没人在第一时间发现险情。
  ……
  紫霄阁大戏楼,阔九筵,凡三层。
  结束月供的大封国皇帝携后宫嫔妃、文武百官与属国使臣来到戏楼,大摆筵席。戏子将开国皇帝的事迹搬上了戏台,赞颂先帝的文成武德,眉目传神唱腔悠扬,众人看得津津有味。觥筹交错之间不少人喝得红光满面,几位平时刻板严肃的文职京官都早已酩酊大醉,刚作好了一半的诗,竟提着酒壶一头磕在桌上昏睡过去。
  戏楼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有远处的呼声,有近处的喊叫。
  皇帝眉头轻蹙,招来身旁的侍卫:“你去看看,何故外头竟如此慌张。”
  侍卫领命查看,片刻后回来小心翼翼道:“陛下……似乎是宫中走水了。”
  “走水?哪里?朕那些御水精怪呢?”
  皇帝眼睛微微眯起,把玩着手中一对品相极佳的四棱狮子头。
  “回禀陛下,是御花园一带。”
  侍卫看了看皇帝的脸色,道:“精怪……据说是死绝了。”
  “死绝?什么——”
  皇帝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起,“御花园哪里?”
  侍卫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皇帝,几滴冷汗顺着额头蜿蜒滑落:“据说、据说可能是乾东五所。”
  “啪!”
  那对珍贵的四棱狮子头被皇帝狠狠摔在地上,一时间戏楼众人噤若寒蝉。
  “朕要你们何用!一群饭桶!”
  皇帝站起身来,甩袖离席,留下一众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
  皇宫各个宫殿的屋顶正脊两端都盘踞着一种雕塑,龙头鱼身,矫首昂视。这其实是一种在中土神州各个皇室都极为少见的精怪,非常珍贵,名曰“螭吻”。据说这种精怪体内还含有一丝精纯的真龙血脉,其平日化为神兽雕塑,风吹雨打分毫不动,靠吸收皇室微薄龙气为生,遭遇火灾险情却能舒活筋骨剥落石皮,运转法力扑灭大火。
  红光初现端倪时,乾东五所以及附近宫室屋顶上的螭吻是第一时间发现的。
  几条螭吻当即发出尖利的叫声给宫人示警,又施术长鲸吸水般汲取殿前铜铸大水缸中储水,试图凝聚水韵精华喷射灭火消灾。
  突然,房中“砰”地一声炸响,一道身影直接撞碎屋顶飞跃到了半空。
  他目运两道金光,金光焰焰,射冲斗府,当场把乾东五所“噼里啪啦”烧了个大半。
  火势极猛,瞬间蔓延到周围几座宫殿,不消片刻,精美绝伦的建筑物在火舌的舔舐下发出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不堪重负的柱子轰然倒塌,激起无数火焰。暗红色的灰烬在空中飘荡,空气都变得无比灼烫。
  他像是一轮大日,肆无忌惮地发挥他的光与热,刹那间令夺目的光芒充塞整个天地,滚滚热浪直接将十几条想要扑来的螭吻打翻几个跟头落到数十丈外,当场焚烧了个干净,化为灰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滔天的火焰将那人层层包裹,衬得那人身形好似膨胀了几圈。
  皇帝站在司天台顶楼,令人窒息的灼热在此地都能清楚感受。远眺沦为一片火海的御花园,皇帝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右手紧紧握着朱红栏杆,青筋条条绽起,道:“老天师,这……”
  皇帝一侧身着黄紫道袍、手持拂尘的老者收回了凝重的目光,轻轻颔首,而后脚尖在栏杆轻点,再未见有多余动作,却于下一瞬便出现在了那人头顶。
  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老天师用手中平平无奇的拂尘轻描淡写一式“横扫千军”打下去,五彩光华流转,登时“唰”的一声把那人一身光焰压了下去。不料几息过后,一条条火舌如同狂蟒般又燃了起来,挑衅似的往上方的老天师缠绕过去。
  “哼!”
  老天师微眯双眼,一股难言的卓绝气势以他为圆心往西面八方碾压过去。空气中陡然出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将火蟒死死挡在一边。
  双手掐诀施加秘法,老天师大袖招摇无风自动,一副银光勾勒的“五岳真形图”凭空出现在皇宫上方,一块巨大无比的黑影如乌云笼罩在天空,挡住了月光,挟风雷之势狠狠镇压了下去。
  但见那不可一世的万千条“吞天”火蟒如同遭遇天敌般,迅速崩解,火焰被压得萎靡不振,不复方才的恐怖声势,那人身子一僵,喷出一口闪烁着金色光点的血液,一身神光黯淡下来,显露出他的面容。
  一直注视着他的老天师不由得一惊,御使真形图悬在半空,脱口而出:“大皇子!”
  那人冷冷地撇了他一眼,赤金色的双瞳里好像有火焰在剧烈燃烧。
  老天师强压下心中诸多的惊讶与不解,以拂尘作笔,右手挥动拂尘凭空虚画,口中念念有词。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一道熠熠生光的巨大符咒出现在老天师身前。正是用古朴篆字书写的四个字:
  雪
  山
  封
  火
  “去!”
  银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到那人额前时,已变化为半尺长二指宽的大小,覆盖在他的额前。
  那人周身空气被火焰带来的高温扭曲了,看不清他面容,恰似神袛降临凡间。而当符咒附着到他额头的那一刹那,婉如冰消雪融般,在那人体表肆虐的火焰势头渐渐消减,乖乖的回到了他的体内,那人赤金色的眼眸也渐渐回复正常,最后变做针尖儿大小的金芒隐藏在瞳孔深处。
  符咒银光一闪,似乎钻入了他的眉心。
  老天师拂尘轻柔一甩,已经闭上双眼的那人被一缕柔风小心托着送到了一旁。
  除了脸色有点苍白,这分明就是个唇红齿白、身形修长挺拔的翩翩少年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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