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秋选

　　没过多久，凤凰屋的门被打开了。李沁水第一个走出来。
　　“李沁水。”王一帆喊道。
　　李沁水连头都没回，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冷漠地向左边第一辆军车走去。
　　人们的脸上都露出震撼的神色。
　　因为那意味着，李沁水的评级是一级乙等。自从有了这选拔买卖制度，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一级乙等这样的级别。
　　从第一辆军车上，走下来一个领导式人物。他大腹便便，远远地便问道：“确定是一级乙等吗？”
　　汉奸头狗腿子似的跑上前去，谄媚着说：“没问题的。您看，这是数据。”
　　他把一个笔记本递给那大腹便便的人。
　　那人看完，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那今天就收工吧。”
　　这是惯例。只要有一级丙等以上的女孩出现，买卖就会被终止。因为这样的女孩要被特殊对待，当天就要送回城里去。
　　这也是城里上头的意思。
　　眼镜男从凤凰屋出来，看着躺在地上那个的年轻士兵，原本有些讥笑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不敢相信地问：“你们三打一，还被这小子撂倒一个？”
　　另一个士兵有些委屈地说：“这小子臭不要脸。”
　　眼镜男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笑了，说“还真是懒皮狗啊。”他饶有兴致地蹲在王一帆的身前，却不敢太靠近，生怕王一帆又吐他一脸。
　　他说，“来，给你听个东西，我猜你会感兴趣的。”
　　他拿出小型摄像机，按了一会，放在王一帆面前。画面上播放的是一段视频。
　　视频中传来眼镜男的声音，他问：“你和王一帆是什么关系？”
　　李沁水说：“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我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一条癞皮狗而已。”|
　　虽然明知道，这样的视频是拿给城里上头那些人看的；明知道不管是什么关系，都要说没关系，但看了视频，王一帆还是很不舒服。
　　因为视频中，李沁水说这句话时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厌恶，让他觉得这或许才是她的真心话。
　　他浑身一下子没了力气。
　　两个困住他的士兵，自然感觉到了他的疲软，心中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地松开了手，飞也似地逃离了现场。
　　军卡车轰鸣启动，人群四散离去。天色渐晚，这之前热闹的地方，现在只留下王一帆一个人，孤独荒凉。
　　他的那几个小伙伴，在确认他没事之后，也已纷纷离去了，
　　王一帆坐在黑色土地上，望着城里的方向，眼神迷茫，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深夜时，身后传来王石山的声音：“还不回？我知道你无所畏惧，但请你记住，你是一个普通人。”
　　那是王一帆的哥哥。
　　“做普通人真的好难，哥哥。”王一帆声音失落。
　　王石山沉重叹了口气，说：“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王一帆站起身，最后望了眼城里的方向，紧紧握紧了拳头，跑步跟上了王山石。
　　“哥，我有事要跟你说。”
　　“你要参加秋选？”王一山头也不回地问。
　　王一帆点了点头，说：“沁水进城了，我也要进城。这是我唯一进城的机会。”
　　王石山不说话，只在前边大步伐走。到家门口时，他突然回过头，眼睛血红，喘着粗气，问：“爸爸是怎么死的？”
　　王一帆不说话。
　　父亲就是那年，突然要去参加秋选，在秋选中丧生了。
　　母亲伤心过度，第二年也去了。那年王石山十六岁，谁也不知道，为了养活八岁的王一帆，还没有成熟的王石山，是从哪里弄来的食物。
　　进了家门，王石山又说：“明天我进趟山。你在家好好待着，别惹事。”
　　“明天？”王一帆皱眉，“哥，现在是兽潮季，你会没命的。我陪你去。”
　　“我知道。”很显然提起这事情，王石山心情很不好，问道：“你能不能做好一名普通人？”
　　王一帆低下头去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问，“进山又是为了我娶媳妇的事？”
　　“你问那么多干嘛！这些事情你不用管，真心疼我，少逃课，到学校多学技能，比什么都强。”
　　“学那些玩意，又有什么出息。”王一帆小声嘟囔。
　　“你！”王山石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语气缓和地说：“至少医生，铁匠，电工，没有生命危险……”
　　王一帆不愿与他争论，便不说话。
　　城堡外围的村落虽然是贫民窟，但也有学校，属于技校，是城堡里的达官贵人资助建立的，教给学生们一些需要学习的技能型知识，并不教文化课。
　　教学生们技能型知识，一方面是为了维护村落的稳定，另一方面，则是城里高层为了省事，希望大部分时候，村落都是正常运转的，能提供给他们所需要的资源，而不是时刻需要他们的帮助。
　　在学校里学的好的学生，毕业以后可以到大村落的一些好的企业和部门上班，比如医院，电力部门，工艺厂什么的。
　　但依然在城墙外边，学生学得再好也不能进入城区。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知道城墙里是什么样子，只知道那里面是多么的歌舞升华，太平盛世。
　　城墙外围的普通男孩子，想要进入城区，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秋选，但这对普通人而言，危险无比。
　　而女孩子只要长得好就行了。
　　王山石自然知道这些，他也知道王一帆心高气傲，不愿在这城墙外将就一生，可他更知道，秋选有多危险，因为他就是这江平村，最出色的猎人，他太了解风狼，了解秋选。也太了解人性。
　　他绝不能让弟弟去冒那样的危险。
　　明年弟弟王一帆就十八了，他打算今年多打几次猎物，争取到明年攒够十万块。这些钱，按行情，应该能给王一帆买一个二级丙等的媳妇，不算差了。
　　二级丙等，出卖给官方，只有两万五，但卖给村路里的人做媳妇，却要十万块。
　　卖给官方，进了城，会不会变凤凰可不好说。但要是嫁给村子里的人，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所以卖得贵一些，也算合理。
　　见王一帆不说话，王山石接着说：“钱都在那张卡上，密码是63……”
　　“我不听！”王一帆猛地站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每次进山前，王山石都是那些话，像留遗言似的，要把家里的事情都交代一遍。王一帆大声喊不听，也是想让王山石心里有个念想，能活着回来。
　　其实那些话，他早背过了。
　　这晚，王一帆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白天的事情。
　　他就是喜欢李沁水。这辈子如果不能跟她在一块，他甚至想不明白活着的意义。。
　　像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在这城墙外的贫瘠土地上苟且偷生，那还不如早早死了，再投胎活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来的舒服。
　　他暗自决定，一定要报名秋选，不过得瞒着哥哥偷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