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猴王争霸

　　清泉潺潺石上流，花香鸟语气宓幽。
　　万类此中皆有聚，天上仙境犹低头。
　　在距离部落不知多远的一片山林之中，花香扑鼻，鸟鸣清脆，树木葱茏，实是人间佳境。
　　溪水潺潺，静缓而流。
　　突然，从临近溪边的一棵树上跃下一个黑影，落在溪边。他凝滞片刻，下一瞬间便高高跃起，仅一步就跨过了宽两三丈的溪流，而后落在对岸。
　　他转身蹲下，掬了把水洗脸，而后一直盯着溪水。
　　“果然又帅了，可惜有点黑。”他自语道。
　　这是个青年男子，身着粗麻，肤色黝黑，体格魁梧，手臂粗壮，身侧斜挎木弓，背负几枝木箭，整个人看上去就孔武有力。就是面庞有些圆嘟嘟，模样不太俊俏。要是再俊些，估计沦陷半个部落的女人，不在话下。
　　他起身望了眼对面亡命狂追不舍的大部队，笑了笑。便转身扯开步子飞快往林中窜去，到了山巅，一切就结束了。
　　男子前脚刚走，一大群猴子或蹦或跳或跑就到了溪边，望着两三丈宽的溪水，集体抓耳挠腮，愁眉不展。
　　溪水很浅，即使是队伍里最小的猴子也能涉水而过，但游戏规则是不能沾水，不然便算淘汰。
　　这群猴子便在溪边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争吵不休。
　　好在队伍里有只年龄老资历也老的猴子，说它有办法。
　　它抬手下压，而后嘘了一声示意安静，叽叽喳喳的猴群一瞬间便平静了下来。
　　一堆大猴子围着只老猴子，老猴子旁边还坐了只小猴子。
　　片刻过后，商议完毕。
　　只见老猴子走到溪边背水而立，身子微蹲，以罗汉抱月式，双掌交叉于胸前，掌心向上，看起来有模有样。它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向猴群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最小的那只猴子，身上毛还没长开，但积极的不行，跑去跟其它大猴子叽叽喳喳，经过了抓耳挠腮，上蹿下跳，面红耳赤后，终于是率先上阵。
　　小段助跑，然后起跳，单脚在老猴子手掌借力，老猴子也是咬牙使劲往上迅猛一送。
　　小猴子如同老蛟出水，鱼跃龙门，一下就飞的老高了，这让它惊喜的不行，他从来没一下子跳这么高过。
　　众猴见小猴子一跃登空，然后顺势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后又接一个后空翻往对岸落去，情不自禁集体“哇”了一声。
　　乖乖，还整的怪花哨的。
　　然后紧接着就是集体“嘘”的一声，而后哄堂大笑。
　　小猴子以一个“大”字，面拍在了水中，溅起水花朵朵。
　　有几只猴子甚至笑的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这可不是狗吃屎，这是猴吸水。
　　老猴子叹了口气，让众猴先别理会，赶紧下一个猴儿，毕竟游戏还没结束。
　　接着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猴子借力跃到了对岸，而且无一例外都是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加后空翻，站定后也无一例外都对还趴在水里的小猴子撅两下屁股。
　　可怜的小猴子，趴在水里，抬起头撅着嘴，明明手都能摸到对岸的青石了。它想哭又哭不出来，真是欲哭无泪。只能眼巴巴看着大队猴子往林里窜去，追赶那个怪人。
　　老猴子送完大部队，便趟水而过，反正它淘汰与否都影响不了大局。
　　老猴子走到小猴子身边，干脆就坐了下来，轻轻拍着小猴子的背，似乎是在安慰它。
　　然后老猴子从身后掏出追赶过程中随手摘来的一串香蕉，递给小猴子，也不知道之前藏在哪儿了。
　　小猴子接过香蕉，笑嘻嘻的，也不再伤心了。
　　而后老猴子牵着小猴子上了岸，一老一小就这么慢悠悠的往山巅走去。
　　小猴子，等你长大了，你也就能像它们一样跳那么高那么远了，所以，要快快长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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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葱郁的树林，视野开阔了许多，男子步伐又大了起来，沿着山路飞奔往山巅。
　　山路崎岖不平，两侧有花草丛生，有蝶舞蜂行，但男子此时无暇赏景，而且他在对此地再熟悉不过，因此速度丝毫没有放缓。虽然说追击部队暂时追不上，但只要游戏没结束，就不能放松不是？
　　他小时候可听爷爷讲过龟兔赛跑，那时候他还总若有所思的埋怨，乌龟也太狡猾了吧。
　　男子圆嘟嘟的脸上出现几分笑意，而后收起思绪，不再想其它，埋头飞奔。
　　在快接近山巅之时，他听着身后有动静，扭头看了一眼，有两只大猴子就在身后不远处红着眼睛狂追不舍。
　　我去，这群家伙也太生猛了吧，刚还没影儿呢，这就要追上了？自己可没学兔子睡觉啊。
　　而后略一思索便了然，山路环形通往山巅，虽崎岖不平但无险，安且长。山崖有峭壁，虽险却短。看来这群猴子攀援本事还不赖嘛。
　　离山巅越来越近，身后的两只猴子离他也越来越近，他一狠心把背负的木弓木箭往山路边一扔，减轻了几丝重量，然后撒丫子狂奔，速度骤然又加快几分。
　　赢了比赛再回来捡呗，他想。
　　谁知他身后的猴子有样学样，一个扔出来一串香蕉，一个扔了三四个桃子，身体重量也轻了，自然也快了几分。
　　我去？男子被惊掉了一地下巴，心想这之前都搁哪儿藏着来着，莫不是从屁股里掏出来的？那还能吃吗？
　　这么想着，只是脚下丝毫不缓，马上就要到终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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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巅之上驻足，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山崖之畔远观，风景如画，一览无余。
　　山巅旁的一个小山洞里，慢慢走出来一只老猴子，它以双掌拄着根树干当拐杖，走的极慢，似乎要走再快点就要散架了那种。
　　这是真·老猴子，老的不能再老的那种，毛发奇长，须皆坠地，看上去活了最少也有几百年了。
　　它晃晃悠悠走出了山洞，而后看着洞外的风景，唏嘘不已，它已经好多年未曾出过山洞了。
　　而后它‘识趣’的走到山洞左侧的一块大青石上坐下，用长满毛的手掌，轻轻抚摸着青石。
　　还记得那个孩子下山前，特意从山脚下搬来这块大青石放在洞口，说是让它多出来坐坐，多看看天地，多晒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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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一路跑到了山巅，已经可以看见那座小山洞了，近在咫尺。
　　不过身后两只猴子其中一只也已经几乎与他并肩，另一只也就稍慢一步而已。
　　就在男子距离山洞仅有三四丈的时候，与他并肩那只猴子突然收步转身，双掌交叉，一个罗汉抱月式蹲定，最后面那个猴子则猛然加速，一个起跳踩在微蹲的猴子掌心，与先前过溪如出一辙
　　下方猴子呲着牙用力往上一送，起跳的猴子一瞬间身形拔高丈许，一个空翻跃过了男子头顶，眼看就要进入山洞。
　　男子急中生智，劲“咳”一声，一口清痰飞出，先于猴子半步落入洞内。
　　跃进洞里的那只猴子，落地时刚好踩在痰上，把它恶心的不行，转身就要扑向男子。
　　输赢不重要，先挠他再说。
　　男子喘息着缓缓停下步伐，大口喘息着，还是止不住的捧腹大笑，差点喘不上来气儿。他身后那个猴子也有样学样，大笑不止。
　　洞内的猴子哇哇的叫着，摆出了架势，就要扑过去。
　　但随着一声木杖拄地声的响起，它瞬间便收了手，委屈巴巴的，放弃了扑过去挠他的心思。
　　‘老猴子’从青石缓缓起身，拄起拐杖往洞口这慢慢走来。
　　男子一瞅，赶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搀着‘老猴子’走路，生怕它一不留神摔着了。这年岁，这老骨头架子，还不得直接摔没了？
　　“猴爷爷，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说洞里虽黑，外边世界更黑，看不清路吗？”
　　不过男子也没打算细究，毕竟他当初就是希望它多出来看看，才特意跑到山脚下，挑了块品相好的青石搬上来给它坐的。
　　“咋样，猴爷爷？你都看到了吧，是不是我赢了？嘻嘻。”
　　男子也不知道‘老猴子’具体年岁多大，但他一直叫它猴爷爷。
　　从他被老猴子捡回来以后，就如此。
　　不过听猴爷爷说，他跟这山岁数一般大。
　　‘老猴子’在世太久了，通人言，识文字，讲道理，明规矩，是此山猴族的老祖宗了。
　　“你个小‘猴’崽子，这次用痰，下次是不是要用尿了？”猴爷爷笑骂道。
　　“尿？那玩意儿可不行，前摇太长，不能一瞬间就逆转胜负，所以我肯定不会用尿。”男子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下次我肯定用箭，千百丈距离，转瞬就至，这才大气。”
　　“诶？我箭呢？”
　　“我弓呢？”男子说着说着便挠起了头。
　　他这才想起个事儿，他向那两只功败垂成的大猴子使了个眼色，让它俩过来把猴爷爷搀回山洞。他则转回山路上将弓箭收起背负。
　　就在他掉转身子正打算要返回山顶洞时，蓦然看到后方大部队的猴子也已经赶上了，因为先锋部队已经冲锋陷阵，输赢应该也有结果了，所以它们这会儿走的不急不缓。
　　男子站那看了一会儿，猴群里叽叽喳喳看上去挺热闹的，男子如释重负，大喘了口气，才往山顶走去。一想到是自己赢了，还是略微有那么一点儿小开心的。
　　男子沿着山路往山顶洞悠悠走去，身后跟着一大群猴子，老的小的都有。
　　最后方一只老猴子牵着一只小猴子，小猴子拿着半串香蕉，嘴里咬着吃剩半根的香蕉，含糊不清的用猴语问那只老猴子。
　　“谁赢了呀？那个怪人么？”
　　老猴子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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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顶洞里，三丈见方，略显空旷但干净整洁。
　　靠洞里面有个小石台，有三级小台阶。猴爷爷就坐在三级小台阶略靠上的石椅上，下面围坐着一大群猴子交头接耳，和一个人，笑意晏晏。
　　说是一大群，也就几十个猴子，平时玩的时候，闹腾的厉害。但在猴爷爷要说正事时，它们都很乖巧，从不上蹿下跳。
　　“咳咳”猴爷爷咳嗽了两声，示意安静，然后朗声说道:
　　“我宣布，此次‘猴王争霸赛’，胜者是……羿……”
　　名叫羿的男子，绕过面前的猴群，双手不停地轻锤着胸口，嘴里“呼呼”着，两腿叉开距离，作大猩猩状。
　　嘚瑟着走上两级小台阶后，收起玩笑，双手环胸，俯视着坐在地上的猴子们。
　　“惭愧惭愧，一不小心又赢了。”
　　“想输，就这么难么？”羿语气满是无奈，轻声叹息。
　　猴群一下炸开了锅，对着那两只大猴子指指点点，仿佛是在埋怨。
　　它们虽无法如猴爷爷那般口吐人言，但猴子通灵，久而久之，它们能听懂人语，只是说不出口。
　　羿看着吵吵闹闹的猴群，微微笑着，心想，这样不也挺好，生机勃勃！
　　但猴爷爷接下来又一句话，如晴天霹雳炸在羿的心口。
　　“胜者是…羿…羿……一只猴子。”
　　猴爷爷结结巴巴的说完，抬手打了站着的羿后脑勺一下，嘿嘿一笑。
　　猴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有点懵逼。
　　“年纪大了，说话容易结巴。”
　　“猴爷爷，不带这么玩的，我获奖感言都准备好了。”羿一脸埋怨，自个站这正准备发表感言呢，结果熄火了，难受。
　　猴群瞬间又沸腾了起来，一群猴子扛住那两只猴子就走，走着就往天上扔，接住后再扔，庆功一般的吆喝，此起彼伏，乐此不疲。
　　羿有些尴尬，不过他转瞬间就想开了，有什么可尴尬的，又不丢人，最多也就叫丢猴，本来他也不是非赢不可。
　　只是这次上山，看着猴子少了好几个，那几只和蔼的老猴子应该是都走了，猴爷爷也更老了，没那么爱说话了。
　　看到整个猴群死气沉沉的，他心里不是个味儿，便向猴爷爷提议办了场这个所谓的“猴王争霸赛”。
　　结果如何不重要，无非就是以后摘香蕉摘桃子的活儿都他来干呗，费一点力气，不算什么。
　　看着那群活泼的猴子，羿突然也笑了起来。
　　猴爷爷看了一眼猴群，又深深看了眼羿，而后伸出手，对着羿的肩膀拍了两下，然后轻轻摸着羿的脑袋。
　　它知道，羿这次再次上山，定然是山下的牵挂没了。
　　“莫要哀伤，这里也是家。”
　　羿就那么站着，那么笑着，不自觉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十年前，他第一次来到这个洞，也是这句话。
　　“莫要哀伤，这里也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