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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暴雨倾盆。海浪翻涌，前赴后继，无情地冲撞光滑的礁石。
一艘游轮卡在了礁石上，船头憋了大半。海水源源不断灌进船上的破洞。
在轮船和礁石之外，能够看到的大海的最远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漩涡张开狰狞巨口贪婪吞饮海水。
刚刚从线路崩溃的绝境中逃出，他就一脑袋扎进了这片没有尽头的汪洋大海中。
他打着伞。
撞在礁石溅到空中的海水砸在了伞上。
带着海水腥味的狂风拉扯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拉进大海，卷进那个恐怖的漩涡中。
差点因道路坍塌而陷进正在崩溃的系统中的沈成飞，回想起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黑暗平静的空间中，有管线标示出的管道毫无征兆的突然开始消失，似乎有一个黑洞隐藏在黑暗中，吞噬他前后左右的道路。
信息的传输发生了故障，可能是线路损坏造成了信息的流失。
慌不择路的他逃进了这个世界。
“某一个意识体的处理器。”他猜想到。
冰冷的海水和狂风令他的四肢活动有些僵硬——即便意识体已经消失，这个世界仍然保持真实性。
但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仍然存在？按照一渡的话，这个世界应该与内世界合并。意识体消失，处理器就不该继续工作，这个世界不应该存在。
带着疑问，他从被礁石撞开的大洞进入了游轮。
海水疯狂拍打游轮，游轮内部回荡着砰砰的震耳的声音。
他游过灌进游轮的海水，找到了进入深处的楼梯。
爬上楼梯，进入到游轮没有被海水淹没的内部，金碧辉煌的豪华与奢侈立即闯进了他的眼中。
金色的地面，被各种颜色的宝石镶嵌的墙壁——各种鲜艳的颜色粗暴地凑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暴发户般的富丽奢华。
沈成飞差点被这里炫目的光彩闪晕了眼。
他顺着走廊向前方走去。
这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唯一的出口是走廊尽头的拐角。
沈成飞没有理由在这里停留，这里的一切都只是虚拟的假象，没有价值，也不值得浪费时间。
他来到拐角，赫然进入他眼中的是一个漆黑的大门。
令他更加震惊愤怒的是，两个孩子被固定在了门上。一个女孩一个男孩。两个孩子被一种近乎夸张的诡异姿势固定在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中。
“他们还活着！”沈成飞看到了两人还在活动的眼睛。但他们也只有眼睛能够活动。
沈成飞正要试图弄开那层薄膜的时候，大门随着一声沉重的吱呀的声音突然打开。咣的一声撞在了两面的墙壁上。
十几个孩子拿着满是鲜血的刀子出现在门后，随着大门的打开他们蜂拥而上将沈成飞包围。
在孩子们的后面，一条红色的地毯直接铺到大厅的尽头。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满了各种食物。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正不断抓起那些食物塞进嘴里。
每当一个盘子空了，就会有食物在空盘子上凭空出现。桌子上的食物始终保持不变。
沈成飞被孩子们推到了大厅中央。
“陌生的意识体。”那人嘴里塞着食物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有能够离开这里的方法了。”
“你是翱翔号的意识体？”沈成飞问道。“一渡说翱翔号的意识体只剩下他和贡格了！你怎么会还在？”
“一渡？他还活着？贡格也还活着？”他停下了暴食，抬起头，看着沈成飞。长长的舌头在他整张脸上舔舐。“真是惊奇！我以为他们那个内世界早就撑不住了呢。”
“你怎么会还活着？”沈成飞问。
他没有回答沈成飞，反而自顾自地问他：“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也就是说你知道离开的方法。”
“要不就是一渡骗我，要不就是当初你没有将内世界与他们的内世界合并。”沈成飞也自顾自地猜想到。
“听我说话！”那人愤怒地抓起桌子上的食物。食物变成了一把剑，从他的手中飞射进沈成飞的肚子上。
沈成飞的肚子被剑贯穿，没有伤口，难以忍受的剧痛却从腹部袭来。
沈成飞捂着肚子半跪到了地上。疼痛让他浑身无力。
“我是这个世界的王，我控制这里的一切！”他高喊道。
他走到了沈成飞的面前，抓着他的脑袋，逼问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外星人！”
“你离不开这个世界的。我也被困在了这里。贡格找到了漏洞，利用我的身体逃离了这里。”沈成飞回答道。
“撒谎！”他把沈成飞摔到了地上，挥了挥手，孩子们举起手中的刀子每人在沈成飞的身上刺了一刀。“我要你告诉我离开的方法，否则你就要永远遭受这样的痛苦！”
“永远？”沈成飞挤出了一个笑容。“多长的永远？你一定比我更明白永远的时限吧？我看得出你很享受这里的一切。权力、财富，既然你能够在这里得到一切，有什么必要离开这里呢？”
“你！根本不明白！”他愤怒地在沈成飞的身上狠狠踢了一脚。“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沉迷这里！可也恐惧这里！你无法想象在这种地方生存几百年的时间。这里太真实了！真实到可怕！你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虚拟的，可那种真实，那种让你沉迷其中的真实，就像一场噩梦！”
“噩梦！可这里满墙的珠宝，满桌的食物••••••你可是在享受这个噩梦。你沉醉在这个噩梦带给你的力量中，让你无视了你的使命，让你无视了你曾经作为人的人性！这不是你的噩梦，这是这些孩子的噩梦！”
“我说了你什么都不懂！”沈成飞的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把刀刃，从上空劈下，将沈成飞拦腰斩断。那种极致的痛苦让沈成飞的意识体几乎停止运转。
他没有因此而死，他的伤口也没有流出血液，他清醒地承受下了这痛苦。
“管教他们是我的使命！”那人说道。他摸着孩子的头。“现实世界残酷无比。在虚拟世界经受住了这样的残酷，才能够承担起重建文明的重任。这是我们的共识啊！一渡、贡格、赛俄日、哒哒比••••••我们都是在这样的痛苦中成长起来，成为翱翔号的意识体。”
“可他们是孩子啊！”
“我们也是孩子啊！”
沈成飞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了偏执。
“看样子，我是说服不了你了。”沈成飞无奈的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离开的方法。”
“真的！”他的眼睛放出了光。那张扭曲的脸上立即盖上了充满希望的兴奋的笑容。
“但我有一个条件。”沈成飞说道。
“你要跟我提条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沈成飞赶紧开口道：“是这些孩子！”
头顶的第二把刀刃在砍下的那一刻停了下来，悬停在沈成飞的脖子上。
“除非是我将他们删除，有安全协议在，只要主控电脑主体仍然完好，他们就不会消失。只会在系统中迷失。”男人说道。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沈成飞说道。
“那么，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他问道。
“我说了，离不开的。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外面的那个漩涡迟早会将这里吞噬。至少孩子不会有任何事情。不过我已经做不到对一渡的承诺了。这些孩子，希望他们平安吧！沈成飞微笑着看着他。那副笑容中充满了嘲讽。“你我都会死，至少我知道了孩子暂时会平安。”
“你！我要你把离开的方法告诉我！”他抓起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在他的手中，在沈成飞的眼前，碎成了无数片消失不见。
沈成飞惊住了，他没有想到他会对孩子动手。从他刚才的话中他依然有对培养孩子的使命。这样的使命感不应当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对孩子动手。
看到他又抓起了一个孩子，沈成飞暴喊道：“住手！你不是要培育这些孩子吗？你心里不是应该有这样的使命感吗？你不是还有这个责任吗？”
他抓着孩子的那只手在孩子身上不断用力，即便孩子的脖子已经严重变形他也没有停止。
“因为我已经厌倦了！我为这个责任在这个虚假的世界耗费了数百年的时间！我受够了！”他猛地一握，孩子碎成了无数片彻底消失。
沈成飞愣住了。
他无话可说，呆呆地愣在原地，双手无力地垂到了地上。那个孩子的脸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那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冰冷的像是一个玩偶。
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张稚嫩的面孔，沈成飞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
他抬头看着这些孩子。这些孩子、那个孩子，还有一开始他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杀害的孩子，还有被困在门上的两个孩子，沈成飞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早就已经丧失了人性，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已经表明，但他直到那两个孩子死前都还在相信他仍然坚守自己的使命。可现实是：怎么可能！
“我是个蠢货！”沈成飞无力地说道。
那人又抓起了一个孩子，对沈成飞喝道：“告诉我离开的方法！”
沈成飞双拳紧握，却又缓缓松开，他闭上了眼睛，绝望地颤抖地说道：“我不知道。”
然后，又一个孩子在他的手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