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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民国墟烟 / 第一百零五章 麦一骧的“复活”

第一百零五章 麦一骧的“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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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上帝的信物,以酒为红线,嬉戏着。
  
      麦一骧的“复活”,让曾文贤丢弃的记忆重又拾起,一件件,一桩桩,如碎片,杂七杂八的,检索了半天,总也归拢不出个头绪来。像漂泊在天际间一个远去的人,苍凉,晦涩,孤独,从尘埃中来,又向尘埃中走去。近了又远,远了又近,反反复复,努力的还原,抽象得近乎一张拼图,却幻化出朝圣路上那些磕着长头的行者。
  
      回到一九三九年的那个深秋,一地枯叶,满城萧瑟,如果不是麦一骧的出走,举家逃往乡下,躲过了一劫,当下人生的如意就没这么随心所欲了。此后的话言,或天堂或地狱就是一说。
  
      那一年,在县城北开张的一家西医诊所,执业者系日本东京医科大学毕业。从挂牌开始,诊所就显得清清静静,门庭冷落,诊者寥寥无几。好事者闲话,开业时选错了日子。
  
      坊间对中西医的分辩,喝汤药或针灸,还是输液打针吃药片,千百年沿袭的法子,生病瞧医,还是选择了前者。
  
      这一天,在日落之前,从诊所走出的最后一位年轻人,掩好门,环顾了一下左右,又扶扶衣领,径自朝城里驻军的日本宪兵司令部走去。
  
      在特高科那儿,斯劳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事后,所得大洋一千块。满以为此举能博得日本人的赏识,官,国人的情结。做不了帝王,在县城当名医官也可以,哪怕是做一条日本人身边的狗,时常汪汪两声,也不枉为祖上坟头冒了青烟。痛心疾首的是,连祖宗都卖了,只剩下最后一点点遮羞布,除了那几个赏钱,官的指望,一直无戏。日本人的鄙夷,怎么能看得上一个出卖灵魂的败类,以后的几年,以行医为幌,靠出卖情报的钱所获不菲。日本人失势之前,一家人逃往省城。
  
      麦一骧所组建的“fan ri大同盟”,因告密者的出卖,幸免者无几。
  
      曾有援救者说情。是一个木匠,以前给司令部做过营生,自称关系不错,不成想,米没借到,连命也丢了。不仅说情救人无枉,连自家的性命都搭了进去。日本人的狠,在帝国政治利益的格局上,只有一个答案,对于fan ri分子或同情者,日本人从来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和耐心。如果有人告密,能够指证你有fan ri情绪和言论的怀疑,无需核查,秘密抓捕并押往张家口,一经坐实,很少有人能够活着回来。此后,在社会传闻有关日本人为诱捕猎物采取的所谓放长线钓大鱼的圈套,招数不管如何戏说,纯属扯淡。
  
      人性的疯狂,往往前移一步就是悬崖,最终落的个繁华殆尽。
  
      告密者,斯劳,后证实,系县城往东南方向百里之遥的乡村人氏。
  
      麦一骧从县城的逃生,和日本宪兵破门而入仅相差了一个多时辰,就是这一个时辰的间隔,让自己活了下来。不然的话,恐怕早已是乱坟滩上游荡的鬼魂了。
  
      在乡村,麦一骧屈就做了两年私塾先生。生存的处事在于重返世俗化的乡风,把自己掩藏起来。闲暇时,和乡绅或乡民们搓搓麻将,推推牌九,掷掷骰子,有时,和家人围坐一起编个棍儿玩儿个纸牌啥的。输赢不大,图个热闹,老祖宗留下的时兴,乡民乡俗,博的一乐。
  
      晚近的乡村,因政局引发的土地“板结”,人格情绪化的陋习开始污化,相约的背弃如一纸空文而发黄束之。乡土社会礼治秩序的动摇,乡村病了,且病的不轻。不得已,麦一骧换一个地方谋业。先是做了一年学堂的先生,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经人介绍参加了军统,进入为国家服务的门槛。麦一骧示意,现在已挂上了少校军衔。
  
      曾文贤的心咯噔一下打了个颤,如魂附体,虽只一刹那间,身子似觉一袭冷风掠过,凉飕飕的。窥窃别人言与行的行为一但形成职业,文化人的斯文荡然无存。
  
      闲话一叙。麦一骧的锦衣夜行,居然没有列入到政府接收大员的序列,只是作为光复城市的旁观者潜伏下来。于驻军、学校、政府机构等职场,如狗一样,辨别并嗅觉着来自军队、政府、社会 zhu人士间动态的异见。
  
      麦一骧坦言,干什么都是养家糊口,光复后公职人员的薪水,看起来足够过得上体面人的生活。
  
      这样的体面,一合眼,早年那些因fan ri牺牲的魂灵便溜了出来。一群曾经留洋归来的学子,不得已而屈尊于学堂,一身长衫,满口白话文夹杂着些知乎者也。在麦的激情之下,一个组织的选择,脑子一热,以为乘上了佛法通往拯救人类的大车,不曾想,靠告密吃饭的人就在隔壁。从此,生命不在,魂却难归故里。
  
      古人有一说,称死去的人为“归人”,活着的人为“行人”,送“归人”回家,给生者一个交待。故我们曾经有过,还对着苍天盟誓发愿。光复了,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再建一个冢,让魂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死,从自由出发,发扬光大祭的,张扬一下也不为过。何况又是建立在为活着的人而捐躯的呢?死者为尊,也为大,让灵魂走的安然些,不谓乎躬逢其盛而尽些心力罢了。
  
      午时,管家准备好晌饭,酒一开坛满屋子清香。借着酒,话就多了起来。一多,讳言国事的谨慎便抛到脑后去了。
  
      国民政府的接收大军正在路上,或官方或民间,这样的议论颇多。
  
      日本人已忙于处理善后,开始集结待命。同时,在交接的真空地带,社会的复杂初露端倪。
  
      光复了,心却留下一个结。
  
      战乱就像生活的日常,虽然结束了,但未必会给人们带来希望的好运。新的事端如果再度被挑起,流氓和无赖在上帝的魔盒里争斗生存,依旧是人类面临求证的一道难解之题。活在自由、 zhu、充满活力的社会,一个主题,多元表达,体现尊严,陈述 yi,让生存变得简单起来。在曾文贤的酒意里,历史和现实总是交替的行走,不知哪个更具真实。
  
      酒已微醺,再喝,就过了。有一点文化的人,自家的事不一定操持,说起时势,比什么都上瘾。在县城的街巷拐角旮旯儿,时常可以看见这样的闲人。有文化背景的,聚在一起,也跟着犯这个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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