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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记忆愈发模糊，宛若老旧的黑白电视花了屏，泛起白花，裹带着庞杂密集的脚步与铿锵声。
摩肩接踵中，原主被一名正式骑士掐住咽喉举高，后方的墙面悄然浮现出一道扭曲阴影，画面便彻底定格。
场景逐渐放大，而清晰度就随之走低。
细看，这一道扭曲阴影，躯干处有着毛虫般的外轮廓，滴落拉扯出粘液状的细纹，头端如螳螂，口器张开，探出一个更加畸形怪异的蜷缩物体......
“这是......什么......”
仅仅一眼，他便徒生一种惊悚之感，背后被细密的冷汗打湿，却浑然不觉，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
那种感觉......
他仿佛看见壁面阴影的各路纹痕在破裂，逐渐抽象，再化为一张巨幅人像在凝视着自己，目光充斥着恶意。
而人像，恰恰是“奈落”的相貌！
同一时刻，他胸膛内还别有一股情绪在涌动，却不是他自己的情绪。
这股情绪像浓酸入水，顺着脉络血管、脊椎骨髓，抵达灵魂深处，又好像是从灵魂中自发倾泻，彼此交融，紧紧簇拥侵蚀着双方。
饥饿、恍然，欣喜以及贪婪！
“咳咳咳......”
他突然俯下身子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下一刻，房门被轻手推开。
一名灰袍白脸仆役闻着动静，从门外走进，行走间夷然自若，完全无视掉干呕态的某人，他将捧着的干净衣物搁在床头后，还细心捋平皱褶。
“收拾一下，就去跟你以前的同伴们道个别吧。
“从今以后，你就是古堡的正式成员了。”
话毕，仆役也不停留，只是怜悯地轻瞥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砰。”房门被礼貌地关上。
门窗紧合，卧室短暂的寂静。
“往后，我便是奈落了......”
奈落擦完嘴角的涎水，缓了口气，暗忖着。
他眼角还掩埋着些许阴霾，刚才直视壁面阴影的感觉令人心悸。
况且，原主死因莫名，手中信息尚缺，宛如是一柄利剑高悬于头梁，摇摇欲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步入原主的后尘。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奈落起身，就着灰麻衣缓步来到窗沿，凝神往外望去。
从山腰俯瞰，他能一览无余地望见山脚处和外城边界的两道恒墙，均有数组骑士巡逻队更替，防守极为森严，牢不可破。
领民生活区，两道恒墙之间。
最外圈是耕地，傍着内城河排列工整，上面人影绰绰，一条弧形泥道横跨视线两端，以它为主干延伸出来的小径能触及到领地各角。
然而，一墙之隔，如同隔世。
奈落看到这仰首，越过高墙，试着往领地外观望。
视野尽头。
荒芜，破败又广袤无垠，整片连贯的平整荒原，并无另起的高地。
荒原上，红中泛黑的土壤形同被烈焰灼烧过一遍又一遍，再反复扑灭，燥热中混杂着一股死寂，相距老远都能感受到。
“我想错了。”奈落强压下着内心深处的战栗，暗自摇头道：“这才是一墙之隔犹如两个世界。”
转瞬间，奈落已然明晰。
除非是获得压倒性的优势，否则休想脱离古堡的掌控。
他离开窗沿，踱着步，来到与床相对悬挂的四副油画跟前，从左往右，摸着下巴依次观察着。
第一幅油画，一群身着华贵的人欢聚一堂，席间觥筹交错，用餐刀切割肠道、以叉子拉出残渣，凭借肥唇黑牙咀嚼进食。
真是腐败啊......
奈落脚步微移，继续往右看去。
第二副油画，一名雍容贵妇坐于林间小亭，绿荫间，她以皓玉般的左手轻抚侧脸，轻轻一揉，就将半张美颜彻底揉烂，渗出密集的肉芽。
“......”
奈落忍着不适，盯了半响，突然又走回第一幅油画跟前，在左上角落找到了这名贵妇的身影。
后者双腿斜拢，优雅慵懒地坐在圆形餐桌前，用一把精致的剪刀裁剪着一朵猩红色玫瑰花瓣，花瓣飘落在天蓝色鸡尾酒中，如星辉般点缀。
看架势，下一步就是喝酒了。
奈落不禁长吐一口浊气，以此舒缓掉内心的某种压抑情绪，然后去看第三幅油画。
这里，贵妇的半张侧脸已然开满了艳丽的红玫瑰，血肉模糊间，她却笑得沁人心扉。
在她裙下，并排俯跪着两名相同异状的稚嫩女仆。
贵妇蹲在女仆的面前，一点点地，将后者脸上的红玫瑰剪下，每一道伤口，都伴随着一抹殷红。
第四幅油画，就在原地，贵妇婀娜的身姿俏立，她玉手捏住花瓣举至自己的侧颜上空，将汁液挤下。
“滴。”
第一颗墨绿色汁液迸溅四射，贵妇笑得灿烂，两女仆正常的半张脸上，却显得越发惨白。
奈落的手在发抖，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感突然窜高，沸腾再缓缓沉淀。
奈落的心底已经有所猜测，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也许，他就是“女仆”，古堡的人就是“贵妇”......
与此同时，一种更深层次的困惑却围绕着他。
这几副油画，就像是专门摆置在这里，明目张胆地提醒他，太过刻意了。
如果他是古堡的主人，绝对不会允许如此行径。
那会是谁呢？目的是什么？就不怕被发现？
奈落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倘若我是‘女仆’，一种超凡领域内的独特肥料，短时间内，应该是安全的。”
......
“走吧，我带你去一层大厅。
“新来的人都在那里，估计全到齐了。”
灰袍仆役一直候在门外，他看起来年龄与奈落相仿，说话做事却彰显着老练，脸色很白，隐隐都瞧见皮下的细小青筋，似植物的根须般分叉。
“谢谢。”奈落换了身着装，宽松的黑色衫衣和长裤，手腕和裤腿外各用一根白色细绳绑住收紧，简单利索，领口串着松筋。
他们路过中央的走廊，两侧均是紧闭的房门，头顶油灯悬吊，昏黄的冷光在角落摇曳。途中，还有一个石质拱形大厅，大致是公共场所。
他们一直走，来到最外圈。
一道蜿蜒盘绕的环状巨型阶梯印入眼帘，如卧龙一般盘曲在古堡内，上通顶层，下达地底，台阶高度极低，导致阶层很密。
“这里是古堡二层，共五层。”
仆役察觉到奈落脸上的诧异，轻笑道：“通过这条阶梯，你可以去往古堡任意一层，但不要乱跑。”
“没有其它路径吗？”奈落上下张望了一下。
“没有。”仆役脸上的笑容含着深意，阴影和灯光将他的脸孔切割为黑白两块，提醒道：
“不要试图去探究最后两层，否则......你会死的。”
语气越念越重。
空气突然沉静了下来。
奈落微虚双眸，低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