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扫除

　　1995年的春节对于双道镇来说算一个寒冷的春节。前几天的一场大雪让这个新年带着一丝丝冷意。
　　这一年的春节是在1月31日。当然这并不算最早的春节，在1966年的时候，那一年的春节是1月21号。而目前最晚的春节是陈飞扬出生的那一年1985年，那一年的春节是2月20号。
　　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这天刚好也是28号。当然这是老北京的民谣，川省这边过年其实面食吃的不算多。腊月二十八这天，陈家全家总动员，全家大扫除。因为新年的头几天里家里事不会做扫除的。
　　有家里重视传统一点的，头几天里不仅不能扫地，就连水也不能倒。说是那样会去财。年夜饭盘子不能吃光，再好吃的菜也必须剩一点。不过陈家还好，也就是初一这天还保持这个传统。当天的水用个大盆子装着，初二才倒掉。
　　家里大舅前两天刚送来的半自动洗衣机一直嗡嗡嗡的响着。这年头的洗衣机动力大，洗的也很干净。对于冬天的王冬梅来说，这洗衣机可是省了不少事。
　　王冬梅这是赶在年前要把家里所有该洗该换的全部洗掉换掉。今天陈小雨和陈小雪俩个小丫头已经换上了过年的新衣服，俩个人在床上蹦蹦跳跳的，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陈飞扬还没有换上他的过年新衣，因为他现在正在做大扫除。陈胜利在炸过年要吃的酥肉和鱼。每年过年陈家都会炸很多酥肉，油炸之后的酥肉一时半会也不会坏掉。
　　后面还需要炸两条鱼，鱼是陈飞扬前段时间钓的。两条都是鲤鱼，不算大，都不到两斤。但是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红尾，而且很红。一直喂在家里已经不用的大水缸里。最长的那条喂了快一个月了。
　　说到这个大水缸，那可也算陈家的功臣了。以前粮站虽然通了自来水，可是早年的时候经常会停水。每次停水的时候陈胜利就会挑着两个铁皮桶去粮站的那口井里挑水。一家人吃洗都用水瓢在缸里舀水。
　　后来陈胜利找人在厨房砌了一个上下两层的水缸，上面小，下面大。上面装满了河沙进行一个简单的过滤。而家里那口大水缸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这口缸很大，大到能把陈飞扬三兄妹装进去还富余不少，陈飞扬以前学了司马光砸缸那篇课文的时候还动过家里这口缸的心思。不过嘛，不知道是不是缸的质量太好，还是陈飞扬那时候力气还小。后来缸没破，屁股却被一旁正洗菜的王冬梅给打肿了。
　　现在这口缸的作用就是养鱼，就养陈胜利钓起来的鱼。有时候陶然居的胖老板暂时不收的话，陈飞扬又在集市上没卖掉的也会带回家养着。自家随时都能吃，后面也能再次拿去卖掉。
　　陈胜利一般钓的鱼都是不卖的。如果吃不完，他也会养在缸里，大不了天天吃，顿顿吃。只有陈飞扬本身就是抱着弄零花钱的想法去钓鱼的。
　　不过这年头虽然鱼还算好钓，但是平时愿意买鱼吃的人不多。但有一个时候例外。那就是过年。一到春节，家家户户只要能负担的起的基本都会买条鱼回家。不为别的，就为那一句年年有余（鱼）！
　　今天是双道镇年前最后一个赶集日了。每逢258，双道镇就是赶集日，也叫“当场“。去集市上逛街买东西也叫着“赶场”。陈飞扬这会很努力的在清扫家里，就是为了赶紧把地扫完好去集市上卖鱼。
　　陈飞扬自从放了寒假之后，除了每天固定的在早上父母去早点摊的时候照顾俩个妹妹之外。下午基本都会去钓鱼。这年头真没什么娱乐，邓小军和李小兵放了假就回自己农村老家了。整个粮站大院小孩就剩下陈飞扬他们三兄妹。
　　陈飞扬从还没放假的时候就开始攒鲤鱼。无他，鲤鱼在过年的时候会卖个高价。这已经攒了大半个月了，水缸里已经有差不多二十条一斤到三斤不等的鲤鱼。就为这些鱼，陈飞扬还央求老爸陈胜利专门买了一个简易的冲氧装置。
　　这也就是陈胜利自己爱钓鱼，冬天还好点，夏天有时候他钓的鱼一多。喂在缸里总容易死。这刚好自家儿子一提这事，陈胜利顺着坡就给买了。倒是王冬梅埋怨了两父子几句乱花钱。
　　陈飞扬麻溜的把家里几个屋子都扫了一遍，又打水用抹布给家里桌子椅子全给清扫了一遍。这就不得不说一下，其实陈飞扬家里也是有宝贝的。宝贝就是家里这一套陈胜利的师傅打造的组合柜。
　　之前说过，陈胜利当兵之前是有手艺的。什么手艺呢？木工，以前陈胜利不大点的时候就跟着自己的师傅学木工。虽然后来去当兵回来进了粮站工作。但是逢年过节陈胜利也会去师傅家里看看，送点东西什么的。
　　这一整套组合柜使用红酸枝木打造，而且是交趾黄檀打造的。也就是俗称的老红木家具。一整套的柜子包括了最上面一排六开可移动的正方形柜子。两边是两个1米8高的立式柜子。立式柜子上都镶嵌着试衣镜。而中间是一个书桌，书桌上方是一整副书架。另外配了四张椅子和六个凳子。
　　这一整套下来，就是王庆国这个老木匠师傅送过陈胜利的结婚礼物。陈胜利结婚的时候，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唯一的一个哥哥还去了外省。而王庆国作为陈胜利父亲的拜把子老兄弟就充当了陈胜利的父辈。
　　这一套家具在当时能值多少钱陈飞扬其实是不清楚的。但是后来陈飞扬的一个朋友在20年后过了一个价格，最少五十万。这也就是当时这套家具是为了家里用，没有用上好的雕工。不然价值更高。
　　这也是陈飞扬家里唯一算得上宝贝的东西了。当然还有自己老妈锁在书桌暗格里的那二十八个袁大头。这袁大头是外婆悄悄给王冬梅的。大舅他们一家只有二十个。
　　这年头其实很多家里多少都有老辈人流传下来的袁大头。很多人后来是流失了，也有很多人是留了下来。
　　陈飞扬家里这二十八个袁大头一直留到后来自己家里翻修房子。后来陈胜利以200块一个的价格给卖了。这让后来陈飞扬也后悔不已，倒不是因为价格，毕竟就算20年后袁大头也不值多少钱。陈飞扬后悔的是那份无奈。
　　所以后面就算朋友告诉他家里的这套红木家具是宝贝，陈飞扬也从来没动过出售的念头。他还准备自己结婚把这套柜子摆新房去呢。结果媳妇没找到，自己又回到了9岁。
　　陈飞扬麻利的擦了两遍。收拾完已经满头大汗。伸了伸腰，却见俩个小丫头在一边笑的嘻嘻哈哈的。陈飞扬不由得的嘀咕道。
　　“俩个小丫头，这时候赶紧笑吧！哼！再过两年。这活就是你们的了。”
　　不知道是觉察到陈飞扬不满的目光，陈小雨拿着一颗酒芯糖就往陈飞扬这边跑过来。
　　“哥，给你吃。”小雨把陈飞扬身子拉低。把糖喂进陈飞扬的口中。
　　陈飞扬嘴里吃着糖，心里美滋滋的。刚刚那一丢丢的不满早就不见了。正想转身去倒水，却感觉后面衣服又被拉了拉。
　　“哥，我也要喂你吃。”却是陈小雪也跑过来拉了拉陈飞扬。陈飞扬又只好低下头吃下小雪喂的一颗糖。
　　家里有双胞胎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准备两份。吃的、玩的、都得要“达博“才行。
　　“好了，乖啊！你们自己在家玩。哥哥一会要出去一下哦！”陈飞扬手里清洗着抹布，朝着俩个丫头说道。自从陈飞扬放假后，这俩丫头变得特别粘他。这也就是现在的陈飞扬才有这个耐心。估计要是原来的自己，早就不耐烦了吧！
　　很多独生子女是体会不到这样的情绪。有个兄弟姐妹。高兴的时候你陪她高兴，不开心的时候你逗她开心。人生高起你为她自豪，人生低落你为她担心。
　　陈飞扬还记得当时小雨考上西法大法系专业的时候，自己又是为她高兴，又是为她担心。可当自己妹妹毕业之后拿到律师资格证的时候，自己又是为她自豪。
　　以后的俩个妹妹都是可爱的、乖巧的、听话的、最少在陈飞扬眼里是这样。可是现在的俩个小丫头可不是这样，从陈飞扬重生之后更是把俩个丫头都快宠坏了。毕竟谁不喜欢俩个粉嘟嘟的小丫头呢！
　　可是要说闹心吧！陈飞扬现在也闹心，俩个妹妹太粘自己了。小孩子的心理就是这样，你越对她好，她越粘你，继续对她好，继续粘你。有些人粘着粘着没有把握好一个度，就形成了溺爱。
　　所以为什么说隔代亲，其实就是因为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很少会拒绝孩子。毕竟孩子大部分的要求在成年人眼里其实都很简单，所以很多人都一味的满足孩子，最后就很容易形成溺爱。
　　而大部分的父母是会对自己的孩子说不的，所以就造成了所谓的隔代亲。
　　现在的陈飞扬其实已经发现自己不能一味的满足俩个小丫头，但是目前还好。这年头的小孩子也就是好个嘴而已，想要过分的要求都没有。
　　“哥哥你要去哪呀！不能带小雪去吗？”小雪还拉着陈飞扬的衣服呢。
　　“我也要去，哥哥带我去好不好！”小雨一听也拉住了陈飞扬的衣服。这时候陈飞扬刚端起的那盆脏水差点被这一拉给掉下去。
　　“俩个小祖宗，你们先放开我。哥哥先去倒水。”陈飞扬双手不空，只能放两个丫头先放手。
　　“不放”“不放”虽然是异卵双胞胎，但是这还是有心灵感应的吗？为什么喊的这么齐。陈飞扬腹诽道。
　　“哥哥不带我们去，我们不能放手。”小雨这时朝着小雪说道。小雪立马也跟着点头“嗯！哥哥不带我们去，我们不能放手！”
　　陈飞扬才有心不管俩个小丫头，拖着两人就朝屋外走去。俩个丫头也就拉着陈飞扬的衣服跟着他倒水，放抹布。不管陈飞扬走到哪，就是不放手。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两人喊着喊着到喊顺口了。一直拉着陈飞扬的衣服喊。结果王冬梅刚好晾完衣服过来拆陈飞扬他们这屋子的床单。
　　王冬梅刚一进来，俩个小丫头立马收手站好。陈飞扬刚刚被俩个丫头拉着崩着劲呢。结果俩丫头一放手，陈飞扬感觉后面一轻，身子就往前一栽就要摔倒。还好王冬梅手快也撑了一下，不然陈飞扬估计都栽到地上去了。
　　“干什么呢！走路都能摔倒。”王冬梅没看见俩个丫头的小动作。只看见陈飞扬差点摔地上。
　　“额！没什么。妈，我收拾完了。我去卖鱼了啊！”陈飞扬见着自己老妈，正好趁这个机会开溜。刚要跑出去，就被一只手给拧住了耳朵。
　　“猴急什么，那么多鱼你拿的了吗？你爸那边马上弄完了，一会让你爸帮你拿过去。分两趟卖，一趟那脚盆肯定装不了。”王冬梅知道儿子卖鱼的心思，这儿子从放假开始就准备这事呢。想着这过年要鲤鱼的人多，价也不错。王冬梅倒是没阻止。
　　双道镇的人好吃鲤鱼，鲫鱼，草鱼。而过年这边更是有吃鲤鱼的传统，还有高考的时候。取年年有余和鲤鱼跃龙门的意思。每到年关或则是夏季高考，鲤鱼都会涨价。鱼贩也会在这时候提前预备多的鲤鱼。
　　这时候已经有养殖户的出现了，就算养殖的鲤鱼这时候一斤就能卖五块。而老百姓在这时候也不管这价格，反正都要买。陈飞扬家里的墙上就贴着十几个大红尾巴。都是这些年逢年过节吃剩下的大鲤鱼的尾巴。
　　陈飞扬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尾巴贴在墙上，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后来翻修了房子。那时候生活水平提高很多，随时想吃鱼就能吃鱼。也是到了那时候，很多家里才没有这个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