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做不做蝴蝶

　　94年的时候下岗这个词语其实已经开始在国内普及开了，当然这时候还远远没有达到98年到2000年的那个高峰段。
　　其实陈飞扬觉得吧，这时候下岗比后面下岗要好得多。这时候的下岗职工很多南下打工，赚到了第一桶金。也有很多人就势下海做起了生意发起了大财。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没有走出来。勤劳的普通百姓只在一个工厂到另外一个工厂日复一日的轮换着。
　　而这时候不管是陈飞扬家里，还是母亲的娘家，其实都还算好过的。可是在这个时代很多家庭遇见下岗这回事，那是真的感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且这时候的打工热潮还没有真正普及到所有人的想法中去。这会大部分心里想的还是金碗银碗不如国家的铁饭碗。有一份国有企业的稳定工作才是老百姓心里最想拥有的。
　　这时候全国主要的打工去向基本是各省的省会城市，包括直辖市。但是，有一个省份就占了全国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份额，那就是粤省。
　　粤省是国家改革开放前沿，从改革开放之后，整个粤省的GDP就跟开了外挂一样，蹭蹭的往上冒。
　　这时候的粤省，大大小小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厂。外资，合资是大厂。国内的作坊式小工厂就牛身上的毛一样多。多到甚至很多厂都招不够工人。
　　陈飞扬的一个表叔在去年一年之内换了4个厂子上班。结果钱没赚到，还因为没有暂住证被抓了两次。最后灰溜溜的又回老家了。就因为这事，王家好多亲戚本想出去打工的，结果还是在家耗着。
　　“我反正觉得吧！这厂子现在是真不行了，上个月我就上了7天班。这月工资都不知道能不能发下来。听说厂里办公室主任都辞职下海了。”王冬梅倒是想起了什么。
　　“听说是去广东那边一个小厂子干副厂长去了。要不我明天去问问他家里的”
　　“算了吧姐。四哥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听说那边没有暂住证动不动就被抓了。而且听说那边厂里上班特别辛苦，一天干十多个小时呢。”王建兵倒是听了不少出去打过工的人聊天。
　　“辛苦倒没什么，关键是要能赚到钱。四哥不也说了嘛！那是因为运气不好，遇见几个没良心的老板。再说他自己没事往厂子外面跑什么。听说那些人不去厂子抓人的。”王冬梅其实还是有点想去，家里三个孩子呢。光靠自己男人一个人也不是个办法。
　　“依我说啊！二女子你不行就跟老幺说的那样，就开个饭馆。早上卖点包子面头，中午卖点面条米粉什么的。出去的事还是放一放，暂时先别考虑了。你一个女人家的出去打个什么工。”外公突然发话了。
　　“爸说得对，就算要去打工也是我出去。你去外面打工我在家里算怎么回事。”陈胜利也发话了。
　　“粮站现在工作还可以，一个月也稳定有两百多呢。这个工作关键还是比较稳定的。所以胜利你的工作暂时不能丢。至于二妹的事，我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来供销社上班也行。冬梅的嘴皮子也利索，做个售货员应该没问题。”大舅想了想说道。
　　“算了吧！哥，你们供销社现在日子也不好过了吧。这会那还有位置塞人啊！”小姨王华梅劝了下。大哥现在只是个副主任。这时候供销社本来就人满为患了，说不定都要清理人呢。哪还能再招人进去。
　　这年头很多的国有企业那是真正的被拖垮了的，原本三五个人的岗位能塞进去十多个人。一个办公室能有好几个人天天坐着喝茶看报纸。
　　陈飞扬听着长辈们聊天，心里其实也在嘀咕。他在嘀咕到底要不要说话，也在想说了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到底要不要做那只蝴蝶呢？关键不是我要不要做，是我这只蝴蝶扇的风到底有没有用？”陈飞扬正想说呢。冷不丁外婆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脖子。
　　“乖孙，想什么呢。吃你的饭啊！来，吃个鸡腿。”外婆给陈飞扬碗里放了个鸡腿。旁边唰唰唰三道目光都盯在了自己身上。小雨小雪外加一个表姐王燕。
　　其实陈飞扬吧就不爱吃鸡腿，他喜欢吃脖子，翅膀和鸡爪。但是每次聚餐只有有鸡，老太太总会给自己夹一个鸡腿。不过这种小事自然也难不倒他。
　　“外婆！今天是在我家吃饭呢！所以我觉得这个鸡腿应该给姐姐吃！”陈飞扬把碗里的鸡腿夹给正盯着自己的王燕。又看向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陈小雨和陈小雪。
　　“小雨和小雪乖啊！今天是姐姐来我们家吃饭。所以这个鸡腿就给姐姐吃哦。你们两个分另外一个好不好。”陈飞扬看了看大盆子里剩下的那一只鸡腿。却又看向了外婆。
　　“吔！我大孙子真乖，好，就按我大孙子说的。这个鸡腿就让你给两个丫头分。”外婆可不会客气。伸出筷子就把剩下那个鸡腿夹到陈飞扬的碗里。
　　“谢谢外婆!外婆你吃鸡翅膀，鸡翅膀也好吃。炖的可烂了！”对于这个为家庭付出了一辈子的老太太，陈飞扬是真心的
　　也想做些什么，可是自己太小了。陈飞扬又只能感叹时间过得太慢了。
　　“好！外婆也吃，乖孙给外婆夹的都好吃。”
　　旁边三个丫头倒是专心对付起碗里的鸡腿。陈飞扬给两个丫头分了鸡腿肉之后却是把心放到一边父母还在聊的话题上。想了想，却还是没能拿下主意到底应该怎么开口。
　　看着三个小女孩子正吃着鸡腿肉，陈飞扬眼珠子转了转。倒是有了个办法，不管了。先试试。
　　“外公。外公！”陈飞扬起身跑到自己外公身边。
　　王大海对自家这个目前唯一的外孙子那也是相当疼爱的。一把就把陈飞扬给捞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怎么了，小家伙。想吃什么，外公给你挑。”王大海也摸了摸陈飞扬的头，差点让陈飞扬把到嘴巴的话给收回去。
　　“外公，你说为什么鸡只有两只腿啊。狗啊猫啊都有四只腿呢！”
　　带着些许撒娇的童音倒是把陈飞扬自己给恶心的不行。但是这句话却也把王大海给问的楞了一下。
　　当然小孩子的问题总是带着一丝天(稀）真(奇)无(古)邪（怪）！不过这句话陈飞扬稍微加大了点声音，倒是把桌子正聊着打工的事的几个人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鸡本来就只有两只脚啊！你没看鸭子和鹅也只有两只腿吗？”小姨王华梅笑着逗着陈飞扬。
　　“可是我们家没有鸭子，也没有鹅，只有鸡。但是每次家里吃鸡的时候只有两个腿。我还有两个妹妹呢，给她们吃了我就吃不到鸡腿了。”陈飞扬只能接着往下演。
　　“那飞扬可以不给妹妹吃啊！你也可以自己吃鸡腿啊！”小舅也朝着陈飞扬笑了笑。
　　“那不行的，妹妹她们喜欢鸡腿。我当然要给妹妹吃。可是我吃不到。”陈飞扬说话的口气带了一丝丝委屈。
　　这时候旁边正吃着鸡腿的小雪却停住了吃鸡腿的小嘴。看了看碗里，本来就不大的鸡腿几乎就剩下根骨头。上面还零散的带着几根肉丝。
　　“姐姐，这个骨头给哥哥吃吧！他都没有吃到鸡腿！”
　　小雪想了想，对着正想对鸡骨头上的肉丝下手的姐姐说了句。
　　“对哦！哥哥都没吃。”小雨听了之后把骨头拿起来就向陈飞扬跑了过去。
　　“没事，小雨乖！你自己吃哦。”陈飞扬从王大海的腿上站了起来。捏了捏小雨沾了一点油花的小花脸。
　　“可是表叔家的鸡就有四只腿。”陈飞扬这句话确实朝着对面的几人说的。
　　这句话倒是把众人逗笑了，陈胜利一口酒都被呛了出来。
　　“真的，你们别笑。陶然居的那个表叔家里的小胖子给我说的。说每次他们家里炖鸡吃的时候都有四只鸡腿的。”陈飞扬带着一点点被大家的笑声引起的小愤怒，此刻真觉得奥斯卡欠自己一座小金人。
　　“王胖子家里的？我说呢！那小飞扬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家里其实是炖的两只鸡呢？”王建兵倒是知道，他和一帮子狐朋狗友时不时也会去陶然居吃顿饭。自然知道陶然居的王胖子家里人不少，而且也赚了不少钱。不差这点钱。
　　而且这年头，政府啊！工厂啊！去陶然居吃饭饭桌上必然会有一只整鸡的。所以王胖子长期收的有不少鸡养着。
　　“为什么他们家能炖两只呢！我们家里也这么多人吃饭啊！我们就只炖一只鸡，那小胖子都快肥成小肥猪了。听他说还天天都有肉吃。”
　　“他们家就是开饭馆的啊！当然有肉吃。”王冬梅还笑着呢。过来摸了摸儿子的头。
　　“那我们家为什么不也开个饭馆呢？刚刚小姨不还说让妈你开个饭馆吗？这样我和小雨小雪他们也天天有肉吃了啊！”陈飞扬一听老妈这一搭茬。瞬间觉得该给老妈发个奥斯卡最佳配角奖。
　　“嘿！我是短你吃的了，还是短你穿的了啊！”王冬梅听了这话倒有点下不来台。抬手就揪住了陈飞扬的耳朵。陈飞扬也不说话，装做有点委屈，就差流几滴眼泪了。可这他一时半会真做不到。
　　“咦？我外孙子说的没错啊！如果冬梅真开了这个小饭馆，不说赚多少钱。起码也能维持个家里开销。而且能把这三个小家伙给照顾好了啊!”倒是外公听了这话突然觉得有点道理。桌上众人听了王大海的这句话，结果都楞了一下。
　　要说王大海这话给谁的触动最大，那肯定是陈胜利。陈胜利两次提职，两次被涮了下来。心里多少也觉得对不起王冬梅和自己的三个孩子。
　　刚刚王冬梅说要去粤省打工其实就有点让陈胜利心里过意不去。这时候陈飞扬的这几句话更加让陈胜利内疚了起来。
　　陈胜利沉默了。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一口喝下去，感觉腹内灼热。王冬梅看见了倒了杯水给陈胜利端了过去。
　　“喝慢点，儿子说两句孩子话，你还给当真了！”王冬梅自然是知道自家丈夫的心思的，劝解道。
　　“冬梅啊！你别劝我，我没什么的！不过啊！我还真觉得咱儿子说的对。你看现在，厂里的工作估计是没戏了。就你们厂里那么多人，一个月也上不了几天班。我觉得是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王冬梅点点头，陈胜利说的这话倒也说到王冬梅的心坎里去了。
　　“至于你说出去打工那事。一呢！我们不了解具体情况。具体那边到底怎么样，我们也不清楚！二呢，粮站你也知道。每年收上缴粮的时候忙得很。我一个人在家里待他们三个孩子说实话还有点担心。”陈胜利也算突然想开了，这接住自己的话就说了下去。
　　“但是你看幺妹和小杨说的这个吧！其实还真是条路子，你看你们厂里绸长现在每天还开工吧。丝厂每天也有几百人开工吧!就我知道的很多小年轻早上都不吃早饭的。”
　　“对啊！二姐，就你们厂里那食堂的包子。还不如馒头好吃呢。”王华梅也跟着说了一句。
　　“对啊，你看就你们厂里卖那包子还要两毛钱一个呢。连点肉馅都看不到。我估计要是做，也卖两毛的话吃的人应该不少。”陈胜利倒是真的在考虑这个可行性了。
　　这时候的双道镇并没有一个真正的早餐铺子，因为靠着丝绸厂这个企业，厂里有自己的食堂。而镇上百分之八九十的家庭都有亲戚朋友在厂里上班。
　　食堂是收饭票的，只凭票卖饭菜。所以镇上很多家庭都是找人在厂里换了饭票在厂里吃饭。
　　像早饭的包子，个头其实不小，但就是没馅。馒头一毛钱一个，包子两毛。有时候还有鸭油烧饼，一块钱三个。
　　这倒是个好东西，做烧饼的高师傅是个真正的手艺人。后来厂子被售卖之后凭借这个手艺可是真发了大财。
　　但是成本呢，这会一个包子摊下来不到一毛钱。这时候肉才卖两块五到三块钱一斤，还是上好的坐镫肉。
　　而且这时候肉馅主要还是菜，大白菜几分钱一斤。主要都没什么人要，家家户户种的都有。
　　而面粉和油。。咳咳！陈胜利还在粮站呢！
　　包子陈飞扬的外婆、大舅妈、小姨、还有陈胜利两口子都会做。几人大致算了下成本。还真就觉得吧这生意还真可以做！
　　大家伙边吃边聊，一顿饭也就在这样的聊天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