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岗

　　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这只是家里每个月必有一次的普通聚餐而已。这个规矩是老爷子定下的。
　　三个闺女都没有远嫁，都在镇上。大儿子也在镇上工作，小儿子也没有离开身边。老爷子就定下这个规矩，让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不至于疏远。
　　你可别小看这样的聚餐。说真的，陈飞扬是真的很难在别人家里看见像自己家这样和谐的亲戚关系了。
　　很多家庭随着兄弟姐妹的嫁的嫁、娶的娶。还有去外地打拼的。一家人分散各地的比比皆是，像王家这样的确实不多见。
　　王家兄妹几人的感情也是极好的。像电视里小说中的那种兄妹之间反目成仇现实里也有很多。但是王家在这点上做的就很好。
　　陈飞扬记得当初父亲生病要做手术的时候，自家小舅差点把自家铺子给兑出去。为这事，小舅还动手打了小舅妈一巴掌。
　　小舅年轻的时候不太懂事，给家里闯了不少祸。基本就是自家大哥和二姐一路照顾过来的。而陈胜利也是拿王建兵当自己家亲弟弟看待。能上手就开打，不好上手就创造机会开打。反正跟自己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结果反倒是小舅和陈胜利两人关系变的更好。陈飞扬后来开饭馆，河鲜和肉类就是当时小舅的铺子平价提供的。两家人一直走的很亲近。
　　不过这时候的小舅嘛！
　　“啧啧！好大一个猪头啊！”陈飞扬不禁心里感叹道。
　　这会的王建兵做在屋子的门口处，每上一个菜王建兵就得站起来、接菜、放好。脸上还得带着讨好的笑，脸颊两边高高肿起。脸上明显的有外公那双泡沫凉鞋的鞋底子印。嘴角好像都被打破了。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在上面。
　　桌子上的其他人几乎都憋着笑，看着王冬梅一个个的往王建兵手里递菜盘子。明明可以直接放到桌上，可就是非得经王建兵的手一道，王建兵都不敢不耐烦。只能讨好的一次次的接过菜往桌子上放。
　　“哥哥，小舅舅为什么笑的不好看呢！他是不是哭过啊！”小孩子是憋不住话的，小雨这丫头看着平时大大咧咧的小舅舅变得这幅模样，不解的问道。
　　“噗！！”这下全桌人都忍不下去了。几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看见大家都笑了。几个小朋友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笑。
　　整个屋子只有王建兵还在那有点尴尬的继续接着菜。
　　“乖孙啊！你小舅舅不听话，被外公揍屁股了。以后乖孙要记得听爸爸妈妈的话哦！”外公夹起一个鸡翅膀递给小雨，又夹了一个给小雪。然后示意大家开吃。
　　“嗯，外公！小雪最乖了，小舅舅不乖。小舅舅上次还骗我的大白兔吃！”小雪一脸萌萌的补刀。看的陈飞扬忍不住想捏她的小脸两下。
　　这下王建兵更尴尬了，这平时开的玩笑倒没什么。可这时候小雪说出来就感觉自家老爸的泡沫凉鞋又在自己脸上抚过。
　　“好了，冬梅！你也别折腾你小弟了。你和胜利也赶紧上桌吃饭！”倒是老太太还是疼自己小儿子的。对着陈母说道
　　“好的妈！还有最后一个素菜，我去炒。让胜利过来陪爸和大哥喝两杯。”王冬梅使劲的拍了一下自己弟弟的肩膀，拍的王建兵呲牙咧嘴的。
　　随后陈胜利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壶走了进来，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爸，尝尝这酒，这是粮站上个月新酿的酒。纯高粱酒，估计得有65度。我留了几壶，一会让建兵提回去。家里的药酒不是快喝没了嘛！”
　　陈胜利没跟王建兵客气，直接一巴掌又扇到王建兵的后脑勺上。
　　“你小子，屁大点事，还躲家里不出来。店也不看，钱也不赚。咋子，你娃要上天啊！”
　　刚挨了自己二姐一巴掌的王建兵这疼痛还没消去呢！这又挨了自家姐夫一巴掌。这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姐夫！没有，我就是有点心情不好。”王建兵弱弱的解释了一句。
　　“屁的心情不好，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学点啥不好，去赌博。我看这次就不该让你姐夫去捞你，就该把你抓进去蹲几年。”外公的脾气那可比陈胜利还火爆点。平时老头倒还算讲究，家里事说丢给外婆和大儿子管了之后也不操心。可老爷子说句话，在王家那就是一口唾沫一颗钉。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老太太都不敢反驳。
　　这老爷子眼睛一瞪，老太太就算再关心自己的小儿子，也不敢劝老头。这不，就今天王建兵不打算来吃饭，下午就被老爷子拿这年头的泡沫凉鞋抽的脸都肿了。
　　被老爷子凶了几句，王建兵连个泡都不敢冒一下，低头乖乖的当个鹌鹑。
　　“不能抓小舅舅，小舅舅还要陪我玩呢！除了哥哥我就喜欢小舅舅。”老爷子这一吼，道是把旁边的小雪给急着了。这小丫头平时跟小舅关系特别好，不然王建兵也不会骗一个小丫头的大白兔了。
　　“你个小丫头，还不识好歹，你小舅舅都骗你的奶糖吃了。你还帮他说话。”老爷子都被丫头这句话给整笑了，嘴里一口酒都差点呛着喉咙。
　　“小舅舅是好人，还给我买小浣熊吃呢！不能抓，抓了小舅舅以后小雪就没干脆面吃了！”感情这丫头是怕以后没零食吃了啊！这记补刀让正觉得没白疼这丫头的王建兵心头都快滴血了。
　　“哦？那没事，以后外公给你买，不吃你小舅舅的！来，丫头，吃个香菇。吃了香菇就能变的更漂亮哦。”王大海给自家外孙女夹了块香菇。
　　“哦！这样吗？那好吧，那就把小舅舅抓起来送到警察局去吧！老师说警察就是抓坏人的。小舅舅就是大坏蛋！”
　　这下王建兵是彻底绝望了，自家的侄女都快把自己当大坏蛋了。
　　几句对话引得满桌子人哄堂大笑。小姨的眼泪水都被笑了出来。
　　小姨王华梅是家里的老幺。今年24岁，嫁给本地小学的一位老师。她自己也是双道小学的一位音乐老师。这年头的音乐课几乎形同虚设，大部分的课节都会被语文和数学占领。
　　但是也还是会教学生们学习一下国歌啊，少先队队歌和一些红歌之类的。也会教刚入学的小孩子广播体操。
　　课业不多，王华梅平时也就比较空闲。就在学校里开了个小卖部。每次陈飞扬给两个妹妹买零食都得躲着自家小姨。
　　不然看见了又得告诉老妈，零花钱基本就保不住了。
　　“二哥以后真得注意了。那帮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听姐夫说他们进去了可是没说你什么好话。”这会跟王建兵一起赌博的人里面还有没出来的呢。至于为啥？交不起罚款呗。
　　“我知道，我也就是一时迷了心嘛！这不手里刚赚两个钱，有没啥地方用。就跑去跟他们玩了。”王建兵这会正挑着两颗花生米往嘴里送呢。听见自己小妹的话也解释道。
　　“我说老幺就是缺个媳妇，上次不是相亲了吗？那边咋说的啊？”王冬梅端着两盘豌豆尖走了进来，放下盘子就坐在了小雨和小雪中间。她还得负责镇压这两个不爱吃米饭的小家伙。
　　“说的差不多了，这不碰巧了嘛。女方那边外公去世了，这不就给拖下来了嘛！”外婆解释道。
　　这会说的这个相亲对象就是以后陈飞扬的小舅妈，女方人也长的漂亮，个子比小舅还高两公分。为人也和气，不过就是有点精明过头。
　　家里一大家子人，也就小舅妈喜欢斤斤计较的算一些东西。可是小舅那个性子直到上一世陈飞扬重生都还是那个样子，也需要有这么个小舅妈管着。两个人倒算是互补了。
　　就是家里人支持归支持，可多少都有些不太喜欢小舅妈。还好小舅在大事上从来不含糊，亲戚关系倒也处理的还算不错。
　　倒是陈飞扬知道小舅两口子一个小秘密，这两口有一次因为点事最后吵了起来，最后甚至大打出手。可从那之后，小舅发脾气归发脾气，吵架归吵架。可再也没和小舅妈动过手。
　　原因无他，那天喝了点小酒的小舅，没打过小舅妈。被小舅妈骑在身下给揍了一顿。。从那之后小舅只动口，不动手。。当然陈飞扬估计也是不敢动手了。。。
　　王冬梅和自家嫂子和小妹聊了几句王建兵相亲的事，正聊的开心呢！就被王建军给打断了。
　　“冬梅啊！我上次给你说那事你和胜利商量了没？我这边听到的消息估计应该差不多了！厂子估计翻了年就会卖掉。之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哎！”大舅一句话倒是把桌子上的话题给扯到了王冬梅工作的事。
　　其实丝绸厂不是一个厂子，是分两个厂区，。一个丝厂，一个绸厂。但是都归一个部门管辖，随意被叫为丝绸厂。王建兵刚相亲的那个对象就在绸长工作，而陈飞扬的老妈却在丝厂工作。
　　“我知道，冬梅跟我说了。其实我也不乐意让冬梅在那个厂子耗下去。别说她们厂，就我们粮站现在不也越来越差劲了。说不定那天也得倒闭！”陈胜利呷了一口酒说道。
　　“粮站现在还行，而且也不能你们两个人都下岗啊！听说现在省里好多国有企业都倒闭了，有的好几个月都没发工资。”大舅提了提自己听到的消息。
　　“哎！我们也知道这点啊！所以我想还是先留着吧！等翻了年再看看，到时候不好转再提这事吧！关键这会厂里也没提这事呢！每个月工资不多，但是好歹也还算按时发着的。”王冬梅也有点无奈。
　　“估计啊！翻了年你们厂里就会提这个事了，也行，到时候看吧。不过还是要早点做好打算啊！现在这大环境可不算多好！”王建军也有点头疼。
　　“怕什么啊！要我说，二姐就该早点出来。干点什么不比厂子里赚钱多啊！你看我那个衣服铺子，一个月怎么都能赚个好几百。好的时候能赚七八百呢！”王建兵倒是无所谓道。
　　“说的也是，这会镇上做生意的人还不多。我看啊，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行开个小馆子，卖点包子面条米粉什么的都比厂子强。”小姨也跟着说道。她是去县里念过高中的。时不时也因为学校的事往县里跑一跑。倒是知道一些现在的情况。也知道现在随便做点小生意赚的也不算少。
　　陈飞扬倒是也想说两句，最好能让老妈早点出来最好。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我也想过，我甚至想过下岗了跟她们去广东那边打工去。听邓小兵他媳妇说，在那边进厂一个月能赚三四百块呢！有时候做的多一个月能上五六百块！”王冬梅一边给小雨喂着饭，一边说道。
　　这时候华国的南方处于经济大发展时代，各种电子厂首饰厂鞋厂等等遍地开花。吸引了全国各地大批人南下打工赚钱。而南下打工成了这个时代大部分年轻人不可抹灭的一个印记。
　　陈飞扬记得老妈其实是出去打过半年工。经一个亲戚介绍在一家鞋厂做工。
　　那时候南下打工需要暂住证，没有暂住证的逮着一个罚款就得上千。很多打工者只能躲在厂里尽量不出去。老妈在工厂里上了半年班出去的次数加起来都没超过三次。
　　后来老板赌钱输了精光，把厂子抵押了。新来的老板不给发之前的两个月工资，要求重新扣押一个月工资。陈飞扬记得那时候王冬梅给陈胜利打电话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接了电话之后的陈胜利二话没说，找了战友买的车票。去广东强行把老妈接了回来。也是因为这件事，陈胜利接了自家媳妇回来之后便在粮站办理了停薪留职，和王冬梅两人专心经营起了自家的小饭馆。
　　其实陈胜利还是有手艺的，如果陈胜利没有去打兵，估计最后会成为一个木匠。
　　陈胜利的父母在80年代就去世了，家里本来六兄妹，最后就活了陈胜利和一个哥哥。
　　后来陈胜利的三哥陈援朝75年入伍，退伍后由战友安排进了津门公交系统工作。这一别就是30年。一直到2005年这位陈飞扬的三伯退休之后才回到老家祭奠父母家人。
　　现在镇上东头对着江边那还有陈家的老房子呢。重生之后的陈飞扬去看过，墙都倒了一边了。这里的房子后来就是陈飞扬的小饭馆所在地。不过房子是后来修的三层小楼。这就算是陈胜利和王冬梅给自家儿子置办的家业了。
　　现在没有谁会知道，未来的这个地方，会搬来一所大专学院。整个学校加起来七八千人更是加速了双道镇本地的经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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