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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贩谷米亲闻民怨 论时政初识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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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域硝烟滚,秦疆战祸横。几书谶讳鼓刀兵。武略文韬同竟,豪挚长鲸。
  边塞风雷湧,中原剑戟明。庶黎生死总关情。书写布衣英杰,史著中兴。
  调寄《南歌子》
  王莾新朝地皇三年。
  立秋刚过,荆楚大地已经笼罩在一片灰褐中。
  在通往宛城的一条小道边,七零八落的衰草在风中摆动着瘦小的身体,田地里枯死的禾苗委屈地随意跪伏着,龟裂的大地象一张张向苍穹质问的大口,满含冤屈地向上天诉说人间的疾苦和不平。田野上一棵孤怜怜的老榆树在霜风剑雨中苦苦地挣扎,几片极不情愿褪落的枯叶象老人脸上浑浊的泪水,凄凉地挂在上面。
  在满是泥尘的路上,四五辆独轮车在“吱吱嘎嘎”的车轴声中,急急地行走着,车上载着装满谷物的麻袋,车轮过后,干燥的地面立即碾压起一片黄褐色的烟尘,在秋风中向后飘去,然后又扬洒在路边的杂草上,干裂的田野里……
  推车人中,为首的年轻人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迹,眺望前边不远处的几间房屋,招呼大伙,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这是一家路边酒店,说是酒店,其实是几间面积不大的茅屋,供过往客商打尖喝茶的小店。檐前树杆上悬掛着“酒”字的三角幡旗在风中飘拂,才证实了它的存在。小店正处在新野往宛城的交叉路口,酒店前面就是通往宛城的官道。
  赶了一上午的路,那青年觉得有些饿了,招呼随行的大伙将车辆推到了酒店旁,进店用餐。
  
  店堂內黄泥糊抹的墙壁巳经很多地方斑驳脫落,揭示了它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不过整个店面倒还干净、整洁,显示了店主经营的干练。
  年轻人找了一张靠墙的一张筵案。解下身上的包袱,在铺着草席的筵几边席地而坐了下来。伙计们已足足走了一晌午,都巴不得歇息一刻,一到酒店,推车汉子放下车把式,就围着店家刚从远处水井中汲上来的一桶不甚清沏的井水,争相用木瓢勺水喝。
  “店家,有什么东西可吃的?”年轻人向往自己走来的店主人问道。
  店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翁,一口青髯,洗得已经发白的青衫干干净净,慈眉善目,脸挂微笑,既有几分道家风范,又有商贾的几分精明。见客人问他,极有礼貌的答道:“这位客官,小店生意不佳,这年头没有其它上等菜肴,只有米饭和小菜”说罢,显得极为无奈。
  “无妨,只要有米饭就行了,我们就来点米饭和两个小菜,吃了好早些赶路。”年轻人说道。
  “请客官稍事歇息一下,飯菜就来。”店主到厨房安排老伴烧菜,自己提了一壶茶水和一个黑陶泥碗,来到几案边,给年轻客人倒了一杯茶水,“客官想必走累了,先喝口水吧。”店主人客气地说道。
  “多谢老伯了”年轻男子谦让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口擦干了嘴唇。
  店主趁斟茶之机,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位年轻客官。
  这位客官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伟岸,身高七尺有余,一张英武的脸上,两眼深邃有神,精气逼人,鼻直口宽,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却又举止文雅,显得平易近人。头扎英雄髻,身穿青布长衫,衫外系着一条黑青丝腰带,虽风尘扑扑,却不失英武之气。看衣着和随行的车辆货物,都是商贩打扮,而观其容貌,却与其身份格格不入。
  店主人曾当过几年私垫先生,略通《周易》,相面观人,倒有几分准处。只因天下荒馑,学子无心课学,只得停下垫学,归隐乡下。夫妻开了这间小店,以糊日月。今见这位年轻客官,其貌非常,故而仔细打量起来。
  “敢问客官高姓大名,不知往何处高干。”
  店主抱拳,文雅的问道。
  那年轻人见店主礼貌谦和,且为人热情,也有好感,见问自己,忙起身含笑道:“在下刘秀,祖居蔡阳,今往宛城粜贩谷米,不知老店主高姓?”
  “小老儿贱姓李,曾闻宛城本家公子李通提及蔡阳刘縯刘伯升有一昆仲亦名秀,字文叔,不知先生相识否?”店主听年轻人自称刘秀,即忙试探性地询问。
  “在下正是蔡阳刘秀,先年于长安与李通先生太学同窗,乃算得弱冠之交,只是多年不见,未通音讯,不知店家可知李通李次元先生近日音迹?”刘秀见店主与李通相识,也乘机询问李通的消息。
  这时,店主老伴已将饭菜端放到几案上来,果真並无荤食,仅只两样瓜豆菜蔬。店主招呼大伙用餐,随后到后屋搬来了一樽米酒,给每人洒了一角,自已也斟了一角,走到刘秀面前,举爵道“久仰文叔先生大名,无缘得见,今日相逢,实为大幸。今逢旱馑,饱食艰难,无力招待贵客,幸有私藏薄酒一觚,不成敬意,文叔请慢用。”
  刘秀本不善酒,见店主热情,赶忙起身谦让。
  店主饮干爵中之酒,说道:“我亦久未与次元往来,不过听闻次元先生因不满当下时政,於前辞去巫县县丞,现散居宛城。”
  “次元兄已回宛城,我亦贩谷宛城,有空定去一会次元。”
  刘秀只得边轻饮浅尝边和店主聊着,伙计们饮完杯中之酒,忙着吃饭,准备好乘早赶路。
  忽听门外传出一人的声音“店家快拿酒饭来,老子饿得不行了,只要是酒饭随便拿些来,好充饥。”
  随着声音,店门外走进-名大汉。
  刘秀向来人看去,只见那大汉,三十岁上下年纪,身高七尺有余,豹眼虬须,衣襟敞开,显出一身黑肉。背插-条铜锏,肩扛一枝浑铁画戟,上面挂着一个包袱,说话声音宏亮,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那大汉打量了刘秀等人-眼,将画戟和包袱放在进门边的空几上,高声嚷道:“先拿两斤好酒来。”
  店主见大汉进店,忙对刘秀道:“文叔自饮,我去那边招呼一声。”起身忙向大汉走去,和言道:“这位客官,小店只有米饭菜蔬,您只管吩咐,好酒吧,唉,实在对不起,小店已无酒可卖,还望见谅。”
  那大汉见说,-拳拍在几案上,大声嚷道:“你这老头,好不讲礼,你门外幡旗上明写‘酒’字,我且见你们正在饮酒,老子要买酒,却推说没有,难道怕我白吃,不给钱不成。”
  老店主见状陪笑道:“客官误会了,非是有酒不卖与你,本店实无酒可卖了,今日偶遇我一位挚友,把-樽家藏米酒拿来待客,确实再无酒售了,还请客官见谅。”
  那大汉正要发作,刘秀一见忙起身,走到大汉面前,含笑道:“这位兄台,店主确末虚言。”回头对店主说道:“老店主,这位大哥也是-位豪爽之人,你樽中尚存几勺,不如请这位兄弟一同共饮几角如何?”
  店主是个识趣之人,知刘秀虽末明言那汉子粗鲁,一句‘豪爽之人’,褒贬之意全在其中,况那大汉确有豪侠之气,乐得结交,忙附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位客官请移席共饮一杯。”说罢,忙到里间拿了-套角箸,刘秀亦邀大汉另择-案,三人重新盘膝而坐,共筵饮酒,和刘秀同来的其他伙计吃了饭到-边歇息去了。
  那汉子见有酒喝,也不推让,朗声笑道:“那就打搅了。”
  拿过那枝画戟和包袱,一头坐到刘秀对面,端起刘秀斟满的-爵水酒,仰头一饮而干,用手抹去短须上的酒渍。
  刘秀又为那大汉斟满了酒,笑道:“见这位兄弟定是行武之人,不知高姓大名,仙居何处?”
  那大汉见问,忙将爵中之酒一饮而尽,朗声答道:“某马武,表字子张,南阳湖阳人也,我是个粗人,不瞒你等,少年时,本地一老财,为富不仁,纵其子横行乡里,强占民女,被某撞着了。我气不过,把那小子宰了。嘿嘿!家里待不住了,只好避到江夏,又偏遇连年干旱,饿死了不少乡民,他娘的那些狗官还隔三差五捐粮派款,逼得乡亲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某即与竞陵、两阳三老在郡界起事。后洪山王匡、王凤叔侄揭竿上了绿林,某也和他们一起举事,上山当了一名头目,哈哈!成了他娘的官府眼中的一名贼盗头。”
  说着,又自勺了-角酒,-口喝干,轻声叹息一声,说道:“不知老天为何硬要与我们这些穷人过不去,聚义绿林后,叉惹上了一埸瘟疫,死亡上万兄弟。弟兄们只好下山,分驻南郡、宛城间,今某从南郡招纳旧部,路过此地,至此得遇诸位。”
  马武停了停,嘿嘿笑道:“你看,我只顾自家说话,还不知二位大名呢?”
  刘秀道:“原来是马头领,早已听说绿林英雄中马头领威名,早日征战荆州,一枝铁戟出神入化,勇冠三军,单挑车辕,怒斥州牧,手屠骖乘,名扬荆楚,只是无缘拜会,今日实乃幸会。”
  刘秀顿了顿,浅饮了一小口酒,叹息一声道:“我乃蔡阳刘秀,因客卿惹事避吏新野,耕种姐夫邓晨家几亩簿田,虽四处荒馑,独略得丰收,今往宛城贩卖谷米,在此得遇头领。”
  老店主也作了自我介绍,三人重新见礼,免不了一番客套。
  马武听说是刘秀,十分高兴,一把抓住刘秀的手,笑道:“久闻蔡阳刘縯、刘秀兄弟是一双汉子,哈哈,今日在这里得见文叔,真是难得,难得哇。”
  说罢,松开握住刘秀的大手,憨笑道:“只是文叔乃先朝宗亲,汉室王侯之后,南阳望族,子张乃一介草莽,有损文叔威名。”
  原来,刘秀乃汉高祖刘邦后裔,汉景帝七世孙,长沙定王刘发之嫡脉,刘发之子刘买封拜为舂陵节侯,刘买之子刘外官拜郁陵太守,乃刘秀之曾祖父,刘秀祖父刘回,官居钜鹿都尉,父亲刘钦官为南顿令。母亲湖阳富户樊重之女,所生兄弟三人,长为刘縯,字伯升,为人豪侠仗义,专爱结交豪强侠士,不满时政,心有大志,二为刘仲,为人忠厚,刘秀排行笫三。刘秀有姊刘黄,婚配胡珍;姊刘元,配与新野邓晨为妻,妹伯姬,尚在闺中。刘秀九岁之时,父母双亡,寄居叔父刘良之家。刘秀本为汉室之后,王侯世家。汉平帝五年,安汉公王莽摄政篡位,自立新朝。新政建国元年,王莽尽废刘氏宗庙爵禄,罢黜职位。刘秀等舂陵侯之后,都被废为庶民。
  面对马武赞誉,刘秀笑道:“马首领抬举了,文叔一介农夫,只知穑稼,不问国政,世爵已废,早为庶民,哪还算什么王侯之后。倒是马首领悬民疾苦,揭杆而起,敢与当今新政争个高低,轰动朝野上下,才算得真正的英雄汉子。”
  老店主也感叹道:“王莽篡位,奸佞当道,地皇元年以来,至今三岁大旱,田地无收,当政不问民间疾苦,赈灾救民,反而强行新政,苛政暴逆,搞得民不聊生。到处灾民暴乱,天下英雄揭竿而起,新朝的命数只怕不长了啦。唉!只可惜小老儿年岁已高,不然也要效法马头领,金戈铁马,哈哈,给他王氏江山捅他个天大的窟隆。”
  刘秀坐在一旁,听着老店主侃侃而谈,若有所思,默不作声。
  马武闻言道:“店家何谓之老,某闻山东琅讶吕氏,乃一年迈老妪,因其子被官府逼死,自举义兵一万多人,抢州夺县,与徐、兗赤眉遥相呼应,搅得官府闻风丧胆。天下本不是他王莽的天下,篡权窃国那个服他。且官逼民反,秦末陈、吴起事,虽未夺得天下,引出个汉室二百一十年江山,我就不信只有他王莽坐得长安那龙廷。”
  马武望了一眼刘秀,朗声道:“文叔昆仲乃汉室后裔,名正言顺,且文韬武略胜人一筹,何不出来振臂一呼,与王莽一争天下?”
  刘秀扫了众人一眼,慎言道:“刘秀虽高祖之后,却无大志,敞兄也常笑文叔好尚耕穑,不能大事。”
  老店主插言道:“文叔此言差矣,当年高祖沛县泗水亭长,声名不及文叔昆仲,却芒阳斩蛇起义,一统汉室江山,文叔文采武功,南阳传赞,若要起事,那怕大事不成。”
  刘秀听他两人谈论朝政时弊,面含微笑,不置可否,半晌才说道:“我乃村野之夫,不敢妄谈国是,我们不如继续饮酒如何?”
  马武见刘秀有意岔开话题,不谈国政,不愿拂了他的意思,也附和说:“好,饮酒,饮酒,今天得遇文叔二位,实在高兴,正要喝个痛快,谈他鸟事作甚。”
  店主与二人斟满酒,三人推觯论盏,刘秀虽不善酒,也只得强陪。
  正在喝得痛快。忽然后院传来一阵女人哭泣之声。
  马武放下酒爵,沉声道:“什么人在此哭哭啼啼?烦得老子连喝酒都没得兴头了。”
  刘秀也放下酒爵,侧耳聆听,注目向店主投去,意在询问原由。
  老店主放下角箸,轻叹一声,唉声道:“这是我一远房女表亲孙氏,夫家湖阳宗佻,也是一条汉子,识得几路拳脚,夫妻二人因访亲夜宿唐子乡,乡秩查户,见孙氏有几分姿色,即起歹意,当众调戏孙氏。宗佻本是血性男儿,那能容得狗官胡来,一路拳脚,将那乡秩痛责一顿。乡秩怀恨,暗中查得宗佻来历,急差人到县衙,报告县丞,要谋害宗佻。湖阳县令董冲乃唐子乡乡秩谬福的舅父,董冲得报,以抓夫役为由,将宗佻锁了关押在湖阳大牢之内,至今生死末卜。孙氏因回娘家,才幸免迫害,但已无处安身,被贱内接来暂时安顿在家,刚才不知又因何事引起啼哭,搅了两位的酒兴。”
  马武一听,拔出背上铜锏,往桌上一放,怒道:“他娘的湖阳县令和什么唐子乡乡秩算个什么东酉?实在欺人太甚,老子有空,定到湖阳县去,问问他县令到底有几颗脑袋,敢欺压百姓黎民。”
  刘秀见马武虽说话粗鲁,却是疾恶如仇,为人义气,不似一般盗寇,心下更加欢喜,着实有意结交,凛然道:“子张息怒,慢慢搭救宗佻才是正理。”
  刘秀说罢,从包裹内取出一串铜钱,交与店主。
  “烦请老店主将此薄资交与孙氏,设法搭救宗佻,免锝夜长梦多。”
  马武表面粗鲁,却是个言粗心细之人,见刘秀赠钱给孙氏,心下暗衬:先闻刘秀兄弟是条汉子,但毕竟是官宦后代纨绔子弟,怕只徒有虚名。今见刘秀对搭救宗佻却仗义疏财,加之谈吐之间温雅有理,更增添了几分敬意,也从包袱内取出一块银锭,交与店主道:“你也与某交与那孙氏,快设法救出宗佻兄弟要紧。”
  店主收了银钱,谢过二人入内,不一会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虽是脸挂梨花,面含饥色,却不失娇俏本色。身穿一件印花蓝衫,腰裹绿丝,显得凸凹有致,确有几分姿色。
  孙氏向刘秀、马武深深道了一个万福,眼泪又不自主地流了出来。悲声说:“多蒙二位相助,孙氏来世结草衔环也难报二位大恩。”
  正是:
  怀忧涌悲寂,梨雨洗娇容。。
  暗为伤心事,触情起凄声。
  说罢跪将下去,泣不成声。众人只得好言相劝,店主老妈妈也出来连劝带扯,把孙氏让入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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