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忘记了归队的时间

　　历史，永远是向前进的历史。旧的思想观念，必将被新的人生理念所的更替。一代新人，必将会犟脱那些陈旧的精神枷锁的束缚，以崭新的思想和精神面貌，去拥抱一个全新的时代。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谁也不可能生活在世外桃源里，去独自享受在保守的世界里。
　　特殊的年代，人们的言行举止，所作所为，都不会超越常规，他们的一言一行无不打上时代的烙印。有人说，时代有鸿沟。一个陈旧的时代与一个崭新的岁月之间，隔着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你说，有可能吗？不，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如有这样的文字表述，那一定是一些文人墨客在故弄玄虚。一个光辉灿烂的崭新岁月的开始，应该有一个漫长的，逐渐走向成熟的孕育过程。不知道从何时何地开始，渐渐的，全国所有的学校，都经常组织学生们进行学工、学农、学军活动。在学校里，学生们的文化课学习，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和向工农兵学习一样的重要。
　　滕磬笛已经小学毕业了，她走进了自己日夜梦寐以求的中学大门。学校的老师，个个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学问家。这时候，她才知道，这世界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在学校里，听老师讲课，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享受。开卷有益，读书明智，孜孜不倦，刻苦学习已是滕磬笛正常学习的良好习惯。一天上午，滕磬笛的初中班主任老师周鸿志，在他任教的语文课堂上，宣布了一条消息，引起了全班同学的满堂喝彩。
　　周鸿志老师，瘦高个条，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身穿着蓝色的中山装。周老师的这套中山装，看来穿上已经有年头了。蓝色已经褪尽，蓝色的布料上，淡淡的白色模糊了原有蓝色的应有鲜艳。周老师讲课，从不看课本，想必是，他早已经将课本背得滚瓜烂熟了。周老师讲课的时候，喜欢在讲台的两边来回走动，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只粉笔，讲到重点的地方，他就会在黑板上写上一大段文字。那无疑就是课文的重点。他讲课声音的洪亮，他说：“同学们，请翻到课本第十六页。我们今天来学习《为人民服务》，这一篇课文。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的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滕磬笛感到诧异，周老师讲课文的时候，原文讲解，怎么会一字不漏呢？就像整理自己的东西一样，真是奇迹。我背课文，背了几天，不是忘东，就是忘西。
　　周老师说：“同学们，注意了。你们的思想一定要跟着老师的讲解内容走，不要满大街地跑火车。火车脱轨，是要撞到人的。”他继续讲课：“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
　　下课了，周老师说：“同学们，有件事情通知一下，下周一，学校组织我们初中班级去农场学农劳动，时间是十五天。你们回家后，一定要告诉你们的爸爸妈妈，这是学校组织的政治活动，是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准请假。还要告诉你们的爸爸妈妈，每位同学必须自带生活费，每人十块钱，五斤粮票。”
　　开始，同学们小声地议论，唧唧咋咋，唧唧咋咋。后来，同学们的热情提来了，又是提这个问题，又是提那个问题，周老师都一一给予详细的回答和讲解。
　　滕磬笛回到家里，和爸爸妈妈说了，学校要组织学农劳动的事情。妈妈按照老师的要求，给了滕磬笛钱和粮票，还再三叮嘱，要滕磬笛在注意生活上注意的一些琐碎事情。她爸爸也唠叨个不停：“这是什么世道，这一点大的孩子，让他们去学农？他们知道个啥？那不就是要他们出苦力吗？这是对孩子们的摧残！青少年时期，应该是多读点书才好。劳动，出体力，有啥前途。劳动最光荣，那是在愚弄一帮没有头脑的人。”
　　“小声点，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你这张嘴，让你吃的亏还少吗？”刘淑娴慌里慌张地跑到滕小平身边，伸手要去捂住滕小平的嘴。
　　“我怕什么？劳动改造的生活，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要想干大事，就要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列宁不就是在冰天雪地的流放生涯中，完成了《国家与革命》吗？”
　　“你早有这样的思想，你也是一位革命家了，现在？迟了。”
　　“早有这样的思想，你也许早就是革命家的烈属了。就想好事。你可知道，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
　　“怕死鬼。”
　　“死了，什么也没有了。多体验一下生活的艰难，也许我还能写出一本世界名著来呢。”
　　滕磬笛看着爸爸和妈妈争论不休，于是就说：“爸，妈，你们又在说什么呢，不就是学农劳动吗，不至于这样喋喋不休吗？我也正好利用这一段时间，多读几本好书呢。”
　　“滕小平，你也不管管你女儿。上学的时候，不要看这些闲书。这样会影响学习的。”
　　“读那些没用的课本，还不如让女儿多读这些闲书呢。你知道个啥？你眼里只有钱，你的脑子里满满都是钱。在当今这个社会里，难道就只有劳动才能挣到钱吗？榆木疙瘩，恶心，吐掉了。无论到什么社会，永远都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大字不识一箩筐，都能把国家治理得好？说破大天，我也不信。”
　　刘淑娴不愿意再和滕小平争论下去了，她走进里屋，帮滕磬笛整理需要携带的物品。
　　这天清晨，东方刚现鱼肚白，滕磬笛早早就起床了。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父母出远门，心情很激动。早晨，很早就醒了。她没有起床，一直躺着，直到看见窗户外，天色已经大亮，她才动身从床上爬了起来，用买来的军用背包带，将一床盖被和一床垫被，叠在一起，捆成背包。妈妈早晨也起得很早，将早饭烧好。滕磬笛吃过早饭，背起背包，到学校去了。
　　滕磬笛走到班级，已经有许多同学比她来得还早。有许多同学，身穿一套草绿色的军装，戴着军帽，俨然像一名小军人。
　　学农的地方是一座军垦农场。滕磬笛她们班级有六十多个人，睡在两个大房间里面。男生和女生是分开居住的。房屋是土墙，草顶，地面也是板实的黄土。学生们在地上铺上稻草，然后再铺一床薄被，放在底下，作为垫被。盖被，都要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靠墙一边。当天安顿结束之后，第二天就开始劳动了。学农劳动还算是轻松的，半日劳动，半日上农课。讲农课的老师，都是军垦农场里的战士。劳动，也是这些士兵带领老师和学生们一起劳作。所以，课余时间很多。
　　这座军垦农场很大，站在居住的地方，向前眺望，视野非常的开阔，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和农场里的小林场。听说，在很早以前，这里是一片荒地，土岗上都是树林，低洼的地方是一片荒草。荒草地里，沟河交错，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解放后，人民解放军开到这里，剿灭了土匪，又逐渐将这里开拓成农场。
　　星期天，自然是学生们休假的时间。学生们的驻地没有商店，要去商店买东西，一定要走到场部，那里才有一个小卖部。
　　星期天外出，老师规定外出一律要请假，必须要有五人以上。女生外出，必须要有三个以上男生结伴同行。
　　早晨，刚吃过早饭，杨春芝和李红梅一起来邀请滕磬笛，说是一同去场部玩，一同去的还有其她几位女同学。滕磬笛高兴地和她们手拉着手，一行六个人，嘻嘻哈哈跑到老师那里去请假。正巧，吴春雷他们三个男同学，也在向老师请假。老师同意了。同时，老师要求三位男同学，一定要呵护几位女同学。最后，老师再三叮嘱，一定要按时归队。
　　滕磬笛和杨春芝他们一起，一路打打闹闹，走向场部。展望前方，远处的田野上，漂浮着薄薄的晨雾。树木从晨雾中露出笔直的树干和墨绿的树冠，显示出乡村的空旷和旷野的浩渺。
　　蔚蓝的天空上，白云悠闲地飘逸着。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近处，草丛嫩绿，树木苍翠。
　　豁然，李红梅一惊一乍地说：“嗨，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好可爱哦。”
　　“小松鼠。”不知是谁，很快就看见了。
　　大家顺着李红梅手指的方向望去，是的，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小松鼠，在树枝上窜来窜去。李红梅说：“我们走小路，好吗？我们肯定能看见许多美丽可爱的小动物。”大家都拥护，响应她的提议，顺着她领先的小路往前走。
　　野地里，草翠，花艳。大千世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但是，那时的初中生，能认识的物种少得可怜，能说出名字的，也就只有野菊花和蒲公英了，其它的花朵，也就只能赞叹两句。同学们不时可以看见，一对一对美丽的小蝴蝶，在花草丛中翩翩起舞。它们飞了一会，又栖息在鲜艳的花瓣上面。有的同学，猫手猫脚地往前走，怎想能捉到一两只。可是，还没有走近，它们又飞走了。
　　走远了，走累了。滕磬笛大声招呼同学们说：“同学们，我们请吴春雷给我们唱一首歌好不好啊？”
　　“好。”
　　“唱什么歌呢？”吴春雷也不推辞地说。
　　滕磬笛说：“唱《我们走在大路上》，好不好啊？”
　　“好。”
　　吴春雷说：“好吧，我唱啦。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
　　他们走着走着，有一条小河沟，挡住了去路。要是绕道，还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大路的小桥上通过。走在前面的李红梅，目测了一下，她往后退了几步，疾跑几步，纵身一跳，跳了过去。其他的同学都效仿她，也都跳了过去。
　　回来的时候，有人提议走大路。李红梅说：“走什么大路，一点意思都没有。城市的大路还没有走够啊？走小路。”
　　“好，走小路。”
　　又走到那条小河沟了，前面的同学都垮了过去，只有走在最后面的李红梅没有跨过去，掉进水里去了。小河沟的水不深，就这样，李红梅还是喝了几口水。还是吴春雷反应快，跳进沟里，将李红梅拉了起来。
　　在同学们的帮助下，两个人都从河沟里爬了上来。但是，他俩的衣服都湿透了。有人提议，赶快回去换衣服。也有人说，这样回去，老师和领导会批评的。李红梅也不愿意回去，说这样回去，同学们会笑话的。怎么办呢？吴春雷提议，我们到前面的那片小树林旁边，找一块空地，生火烤烤，等衣服烤干了，我们再回去。李红梅也同意这样做。
　　他们一起走到小树林旁，找一块很大的空地。他们把拾到树枝架起来，生起了了火。有几个男同学，还去掏了几只螃蟹，放在火上烤。同学们围着篝火，又是唱歌，又是闲聊，又是吃螃蟹，不知不觉忘记了归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