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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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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梅梢琼还真的住到了望塔中学,就在夏风楼上,和舒梦临成了“邻居”,两人见面的机会渐渐多了起来。
  舒梦临第一次在望塔中学看到梅梢琼,是去找夏风下棋时,在宿舍楼下意外遇上的。此时,夏风调到这个学校不久,这里只是他临时住所。
  梅梢琼看到他,很高兴:“大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朋友玩,他就住这楼上。你怎么也在这啊?”
  梅梢琼解释说:“我现在暂时住舅舅这,我租的房子到期了。”
  “嗯,你以前跟我说过。打算在这住多久?”
  “还没有定,到时再看吧。”
  “这里的环境挺好的,人也热情,久住一点也是可以的。”
  “确实——你经常来这里玩?”
  他笑了笑,回道:“是呀!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要来上一两次。”
  “跟谁玩?”梅梢琼又问。
  “夏风。”
  “夏老师就在我们楼下!”
  舒梦临很高兴:“这么巧!”
  梅梢琼忽然来了兴趣:“我也跟你去看看,见识一下你们的高超棋艺。”
  “好呀!”
  于是,两人一同上楼。可是很不巧,来到夏风门口,舒梦临敲了好一会门,都没有反应。一打电话,才知道夏风临时有事出去了,要过一会才能回。
  梅梢琼看他尴尬的样子,对他说:“要不,先到楼上我舅舅那坐一会吧!”
  “不好吧?我跟你舅舅又不熟……”
  “你跟我熟呀!不是一样吗?我刚好有篇文章,希望得到才子大哥的指导,平时请都请不到呢!怎么,不肯赐教?”
  “哪里话?那好吧!”听她这样说,舒梦临只好同意了,跟她一起继续往上走。
  不一会,两人就到了她舅舅家。屋里安静得很,她的亲戚都出去了。梅梢琼带舒梦临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点出一篇文章,请他帮自己“指导”。
  “那我就来学习一下。”舒梦临不好再谦虚,就坐在电脑前看起文章来。
  趁着这个空档,梅梢琼给他倒来了一杯茶:“请喝茶——”
  半个小时后,夏风回来了,舒梦临也帮梅梢琼看完了文章,提了一些修改意见,就出门找夏风下棋去。夏风见他从自己的楼上下来,后边还跟着梅梢琼,有些诧异:“原来你俩很熟啊?”
  舒梦临回头望了一眼梅梢琼,不置可否地回道:“认识不久……”
  “是吗?”
  夏风狐疑地各看了两人一眼,就拉着他进去下棋了。梅梢琼还有事要办,下楼离开了。
  此后,舒梦临来望塔中学的次数更加多了起来,下棋之余也会帮梅梢琼看看文章,偶尔也会顺便帮她处理电脑里出现的某些问题。渐渐的,两人越来越熟了。
  一起参详修改的文稿,既有她自己的,也有她同事或朋友的。让他刮目相看的是,梅梢琼的文笔倒也出彩,总能以女性独特的视角看问题,在不知不觉间阐发着某种深刻的道理,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文章风格。
  他还发现,梅梢琼虽然自称电脑不在行,却格外聪慧,一点就通,根本不像大多数女子那样,就算手把手示范,也摸不清门道,这一点尤其让他暗自诧异。
  但不久,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有一天下午快下班时,领导突然通知他出外办点事,预计要个多星期。之前,夏风曾经约他和梅梢琼周末一起去县内某个景区看看,散散心的,当时他满口答应了。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自己去不成了,剩下梅梢琼和夏风孤男寡女的,恐怕也不方便去了。他想尽早把这个消息告诉两个人,好让他们另作安排,或请其他什么人去,要不只能推迟出行,不致对他产生不靠谱的印象,明明答应了的事,又不作数。
  可是,他颇感意外的是,打梅梢琼的手机,竟显示关机。这是过去从来没有出现的情况,或许人家正在开会吧?他不知梅梢琼为什么会那么忙。看来只能去一趟望塔中学,当面说明情况了,顺便也和夏风下几盘棋。
  于是,晚饭后,他又一次来到了望塔中学。可梅梢琼并没有来舅舅这里,他暗暗想,或许人家真有什么事忙不过来吧?他也不好意思再打电话了,只好一边和夏风下棋,一边等梅梢琼回来。
  两人下棋的时候,也聊一些新近知道的趣事,包括学校男女老师情感八卦,风流艳事。聊着聊着,夏风忽然说:“你最近似乎和梅梢琼走得很近啊。”
  舒梦临吃了一惊:“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这样说?”
  “也没有什么,只是关心你而已。”
  “你就别瞎扯了!我是有家室的人,人家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方面的事?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你这样说,我也信。可你俩最近见面比你我还多,有好几次,我看见你不跟我下棋,和人家坐在电脑边细声细语的,那么亲密,弄得我都有些嫉妒了……”
  舒梦临辩解道:“这哪跟哪啊?我只是帮人家修改文稿而已,当然要一起坐在电脑前啰。不然,怎么改?再说,距离远了,也看不清字呀。”
  夏风笑了笑,走了一步棋,然后继续说:“我知道是她在请你看稿子。可是,大家都说,十个文人九个痞,喜欢利用小女生崇拜心理,诱骗人家……”
  舒梦临乐了:“你越说越离谱了!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文人,最多算是码字打杂的,谁会看得上?”
  “人家可不一定这样想。”
  “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
  “你说你俩坐在一起是在改文稿,可有几次,我明明看见,屏幕上什么文章也没有,你俩还靠得那么近,有说有笑的,仿佛一对小情侣……”
  “不会吧?有吗?”
  “当然!”
  “那我一定是在帮她处理电脑上的什么问题。她说不懂,让我顺便帮她解决一下。”
  夏风被逗乐了:“你帮她处理?拉倒吧!你知道不?人家可专门进修过,你说她懂不懂?而你呢?不过是自学成才,江户散打出生,有什么资格和人家比?居然还敢在人家面前逞能,仿佛自己真的是电脑专家一样的。其实,就你这水平,至多能和我比……”
  舒梦临被夏风数落得一惊一咋的,满脸通红,羞愧难耐:“什么?她专门进修过?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夏风一脸正经地回道:“我和她是邻居嘛,当然比你了解。她舅舅说的,错不了!”
  舒梦临有些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真的啊?”
  “当然!其实,人家的文笔也还是不错的。我读过她一些散文,和你有一比。你们各有所长,你擅长大部头小说,她喜欢写一点短小豆腐块。人家向你请教,只是因为谦虚。可你呢,顺着杆子往上爬,一点也不客气,乱改人家的文章。我这样说,你可不要生气,只是看你是兄弟,才告诉你实情……”
  “我一点也不生气,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刚才说的这种情况,我早知道。其实,我一点也没有要做人家师傅的意思,只是做编辑久了,养成了一些习惯性的恶习,一看到什么文章,忍不住就想改一改。再说,是人家硬要我改的,又不是我主动提出的。我还真以为我吃了饭没有事做啊?”舒梦临又为自己作了一些辩解。
  夏风笑了:“这个,我信。只是,许多男人在美女面前会变得弱智,喜欢表现自己。我怕你也有类似的毛病。”
  舒梦临乐了:“你对我这样没有信心?”
  “也不完全是……”
  “那是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好了。我想,是你自己对人家动心了吧?所以才这样吃醋。哈哈——”
  “你这样认为?那我不跟你说了。”
  “呵呵,一句玩笑而已。”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下棋,时间过得飞快。这时,都已经十点多了,可梅梢琼还没有回来。他已经没有心思再下棋了,脑海里总回旋这一个疑问,梅梢琼为什么总要这样装傻?因为分心,他接连走了几步臭招,一下子输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对夏风说:“今天就下到这吧!你转告梅梢琼,周末我要在外面出差,回不来,不能和你们一起去玩了。你们自己去吧……”
  “好的,我会告诉她的。”
  在回家的路上,舒梦临依旧心思重重。一直以来,梅梢琼表现得还真像回事,总是满脸呆萌的神色,一点也看不出掩饰的意思。就连最简单的故障,都要请教他,解决之后,甚至还不忘赞叹几句:“到底是大才子,什么都懂!文章写得好,技术活也在行,真是全能型人才……”
  每到这时,他心底总暗暗得意。可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人家装出来的,他居然还真的信了。更好笑的是,他还曾不止一次调侃梅梢琼,女人天生干不了技术活,没有这方面的细胞。现在看来,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帽。人家装了那么久,他竟然一点也没有看出来。难怪平日给梅梢琼示范操作时,一点就通,其实人家早就知道了,甚至比他还精通,都可以做他的师父了。什么是大智若愚?梅梢琼就是。
  另外,这女人拿给他看的文章,也本来就比较完美了,压根也不要再改什么,只是显示对他的尊重而已。事实上,他好几次发现,人家也并未按他说的那样去修改,仍然保持之前的样子。
  此后,舒梦临码完字休息时,偶尔也会不自觉地回想着和梅梢琼在一起时的情形。虽然一直以来梅梢琼都在他面前装逼,可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被骗的气恼,甚至连一点点的尴尬也没有,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莫名的喜悦。
  他并不是个愚笨的男子,本来就写过很多情感故事,怎么可能不知道,人家之所以这样,不过是给两人在一起找个正当的借口,避免某种尴尬,却又不露痕迹,不失矜持,展现了一般女人难得的涵养。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每次帮梅梢琼看完文章后,时不时地向人家讨教某地的气候、人文景观,仿佛自己真的不了解一样。他从来没有告诉这女人,自己的人文知识也还过得去,脑袋里甚至还有一幅活地图,根本不要担心会弄错大致方向。可是看到梅梢琼高兴,他就算示点弱,也没有什么。说白了,他其实也存着莫名的私心,不过是想借这样的机会,和人家多说会话而已。
  此后,舒梦临仍然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照例会去望塔中学找夏风下棋,趁机和梅梢琼说几句话。只要夏风不在,梅梢琼也依旧会请他修改文章,只是他没有了过去那种舍我其谁的自得,不再夸夸其谈,代之而起的是经常突然出现的若有所思的沉默。
  一直以来,在许多人的眼里,舒梦临总表现得那么怪异,似乎不懂得生活,迂得可以,是典型的“不粘锅”。偶有空闲,只和固定的三两个人一起聊聊天,喝喝茶什么的,让人感觉有些清高,甚至古板乏味,也就没有太多玩得来的朋友,只有夏风一直跟他合得来。
  他也几乎不懂得什么娱乐,虽偶尔也玩玩纸牌,输了就钻钻桌子,或者画画乌龟什么的,纯属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一种消遣。然而,现在人们玩牌,输赢大多是以金钱来计算的,参与之人虽极力声称只是娱乐,并非赌博,他仍然避而远之。至于麻将,他一听到那个嘈杂的声音就烦。他的喜好里勉强可以和娱乐沾点边的,就是中国象棋,可真正会玩的人并不太多,他经常找不到对手。于是,能和他一起玩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其实与他早年家教有关,父亲历来反对家里人参赌,一有机会,就给他和兄弟姊妹叙述本族一户人家赌博败家的故事。这户人家几代不务正业,赌博成性,结果连续赤贫,远近皆知其家恶名,没有人愿意嫁,数代男丁只能出外做上门女婿,骗老婆回家。父亲反复告诫家人,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要也像那户人家那样成为村人的笑柄。这个故事一直扎根在舒梦临的脑海里,也无形中影响了他的娱乐取向,只要是和赌博相关的活动,一概躲得远远的。而象棋却是一种修身养性的高雅活动,与赌博金钱毫无关联,最终成为他娱乐首选。
  其实,他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是下棋的好手,邻里没有几个人是对手。当时,他虽对象棋也产生过兴趣,想让父亲教他,可父亲却说:“你一个小孩子,不要东想西想,专心上你的学去!”他也就默认了那是大人们玩的东西,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不过,他父亲也不经常下。一个农民,维持基本生活总是第一位的,大多数时间,田地有那么多活要干,把人都累得快散架了,压根就没有力气想这些事了。四邻也一样辛苦,就算他父亲偶尔心血来潮,想下棋了,也没有人响应。当然,偶尔遇上下雨天气,大家无法出门去干活,闲得慌了,也会围在某人的家里,杀上几盘。到了农闲的冬季,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亲朋经常串门,知道他父亲喜欢下棋,有时也会陪着走几盘。
  只是,下棋在农村却是稀罕活动,总会引得许多人来看。总有些人,只稍懂得走几步子,却以为自己是了不得的高手,连人家的走子意图都没有看明白,还是忍不住插几句嘴,指点几招,甚至直接出手动棋,闹得原本对弈的双方都无法自主棋路了。每到这时,他父亲明知那是昏招,却也懒得多费口舌,总会自动让贤,然后走出屋外,忧郁地看着天空,任那些人在棋盘边争得面红耳赤。等这些人不欢而散了,父亲才进去收拾残局。这种情形一多,父亲下棋的兴致也渐渐淡了。
  等他考上了大学,有了空闲时间,恰好同寝室的两个同学喜欢下棋,他看得久了,便也慢慢悟出了一些门道。偶尔,其中一位同学临时有事了,也会拉他顶替一阵。棋下多了,水平就越来越高,兴趣也慢慢浓了起来。当然,刚开始,人家会让他一半子,后来是让他两个子,不久让他一个子,最后不让子,仍然互有胜负。
  他发现,象棋还真有意思,不同于扑克、麻将有时靠运气,它拼的是双方的脑力谋略。棋盘就是战场,棋手则为指挥官,须精神高度集中,仔细谋划算计,斗智斗勇。棋局往往瞬息万变,牵动着棋手的喜怒哀乐,有时看似胜利在望,一步走错,就会陷入对方的陷阱,形势立刻反转,只能举手投降,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
  参加工作以后,他就更有时间下棋了。尤其是住在望塔中学旁边之时,好朋友夏风、俞耀庭也爱好象棋,三人经常在一起对弈。梅梢琼住在亲戚家,常常听到他们下棋时豪迈大叫,又见许多邻居站在一旁出谋划策,跃跃欲试,甚至喧宾夺主,感觉甚是好玩,便也想学一学下象棋。
  刚开始,梅梢琼觉得下象棋没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挪动几个棋子吗?凭自己的智商,可谓小菜一碟,于是她也就没太把象棋放在眼里。
  有一天,梅梢琼见舒梦临坐在桌前,在等夏风来下象棋。一时心血来潮,走了过来,硬要和他杀一盘。舒梦临爽快答应:“好!输了可别怪我欺负你!说真的,我还从来没有跟女人下过棋呢,体验一下,也好。”
  于是,舒梦临半边子不动,和梅梢琼下了起来。让她吃惊的是,只几分钟,自己就被杀得一个子不剩。她有些不服气,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智商会如此差劲,要求重来一盘,结果还是毫无招架之力。她这时才知道,象棋看起来容易,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内中门道多着呢!
  但梅梢琼心底知道,舒梦临对她似乎特殊些,狡黠地看了他一眼,说还要最后来一盘,只是有个条件,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下象棋,规则一定要让她来定。舒梦临为了逗她开心,就同意了,想看看她到底玩出什么名堂。
  于是,两人重新把子摆好,下了起来。刚开始,梅梢琼多少还遵守一点规矩,但下着下着,在舒梦临连吃了她的几个大子之后,就开始耍起赖来。她的象能过河,说是小飞象;卒可以像车那样走好远,还能回走,说是山地特种兵;车能转弯,说是越野车;炮能随便打,说是迫击炮;舒梦临的士能杀自己的帅,说是卧底……舒梦临这些都忍了,可是梅梢琼的子力消耗得差不多时,居然还念几句咒语,把被杀掉的子全部复活,真让他哭笑不得。
  还好,这时,夏风已经赶了过来,不到五分钟,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我说琼美女啊,你是不是会法术啊?你这样下棋,简直天下无敌了。哈哈——”
  见已经有人和自己下棋了,而梅梢琼又越闹越离谱,舒梦临便不想逗她玩了,只好假装生气,将她赶跑了,吓得这女人好久不敢来看他下棋。
  大约过了一个月,有一天,梅梢琼下班回来,正逢舒梦临与夏风下棋,终于忍不住,又走了过来,在一旁观看。舒梦临望了一眼这女人,想起那天下棋的场景,心底想笑,却也没有吱声,继续下他的棋。
  刚开始,红黑双方都下得很平稳,没有多说话。十多分钟后,下着下着,夏风突然不动了,望着棋盘思考,表情凝重。一旁的梅梢琼却有些沉不住气了,说:“夏哥,怎么不走了呢?你把炮挪过来,打他的车啊!你怕啥?”
  夏风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说:“那怎么行?你没看到吧,我如果把炮移开,他就用马把我堵死了,动弹不得。趁着这个机会,他就可以吃了我的车。我为了救车,只能跳马去挡,结果帅就没有一个大子来保护了。这时,如果他把车拉下来将军,我不就输了吗?你看明白了没有?”
  梅梢琼听了,似懂非懂。没想到小小的一步棋,竟然能联系着这么多后招,甚至关系着全局的输赢。她终于认识到,象棋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
  当天晚上,舒梦临又过来了,梅梢琼早等在那里了,好说歹说,硬要他教自己下象棋。为了表示诚意,早把棋子摆好在棋盘上了,单等舒梦临来教她怎样下。还别说,她其实并不笨,虽然不懂怎么走子,但是看了这么久,摆棋她却早就学会了。
  舒梦临没有办法,只好耐着性子教她。他先说了棋子的基本走法,例如车走直线,马走日,象走田,士象不能过河;兵一次只能往前走一步,过了河以后,还可以横着一步一步的走……
  过了好一会儿,规则大致讲完了,舒梦临问梅梢琼:“听明白了吗?”
  梅梢琼看了他一眼,随口就说道:“应当没有问题了吧!”
  第二天,舒梦临给她来了个实战练习,和自己下一盘,看她掌握了规则没有。梅梢琼想,下就下,反正已经学会了,没什么可怕的!可是真到了实战的时候,她就懵了,昨天学的,经过了一个晚上,全都忘得差不多了,这可怎么办呀?看来象棋还真没有那么容易学。
  没办法,梅梢琼只得硬着头皮,决定先下着再说,万一走错了,就说是舒梦临教的,出洋相也不是出她一个人的。于是,她就胡乱走起子来。可不知怎么的,在这女人面前,舒梦临性子居然出奇的好,始终脸带微笑,让着她,就算再胡闹,也没有发脾气。
  其实,梅梢琼这样瞎闹,多少有种恃宠而骄的意味。她越来越感觉到,舒梦临似乎有意惯着自己。还真是不打不相识,这一切都缘于当初那场“英雄救美”奇遇,两人在家具城意外重逢之后,不知不觉间竟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之后,她临时借居在望塔中学亲戚家,似乎也多少有这方面的因素在无形中起作用。舒梦临就住附近,经常来校园里找朋友下棋,大家一起说说话,感觉也挺好的。
  后来的情形也证明了这一点,知道梅梢琼住过来后,舒梦临来望塔中学更勤了,以前每周至多一次,现在都两三次了。一到宿舍楼,总忍不住要看看这女人在不在,搭几句话。日子一久,梅梢琼便有了默契,每次一看到他来,总会请他帮忙修改文章,自己的或者别人的,纸质的或电脑里的。其实,这些文章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却仍然让他过目,帮忙润色,只不过是给两人说话找个由头,成全彼此的靠近。
  梅梢琼心底很清楚,舒梦临每次来时,常常故意在楼道里大声叫着夏风的名字,或者使劲敲楼下的门,只是想让自己知道,他来了。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直到他后来离开宋犀县,谁都没有说破。
  因为有这种无言的默契存在,此刻两人下棋,舒梦临放任她胡闹,也就不奇怪了。
  过了十多分钟,夏风终于赶过来了。他可不知道两人之间有这种默契,站在一旁观看,见梅梢琼下棋这样离谱,舒梦临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装模作样地陪着瞎走子,那样有耐心,忍俊不禁之余,也有些诧异。
  又过了五六分钟,见梅梢琼越闹越不像话,夏风终于忍不住了:“我说琼美女啊,你是不是会魔法啊?看看你的象,到底是哪国的呀?是印度的,还是非洲大象呀?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居然能过河!哈哈——”
  说着,便又笑了起来。梅梢琼脸红耳赤,发誓一定要将象棋学会。
  于是,她偷偷买了几本象棋书,认真钻研了起来,终于掌握了下棋的基本技巧。遇到弄不明白的地方,还会向舒梦临或夏风请教。
  过了十来天,有一次舒梦临和夏风下棋,突然有事走了。梅梢琼便坐在了舒梦临的位置,主动向夏风提出了挑战,夏风满不在乎地答应了。出乎他意料的是,战斗居然还非常激烈。
  刚开始,他并没有将这女人放在眼里,有些心不在焉,一边走子,一边喝旁边的人说话。可下着下着,他就感觉有些不对了,梅梢琼居然怪招连连。他本想用车吃梅梢琼的炮,一不留神,算错了一步,反而被人家的炮给打了,白白丢了战斗力最强的大子。这盘棋他本来就没有认真布局,都是随手走子,车一死,再无进攻子力,棋势顿时逆转,彻底崩盘,只能被迫回马防守。果然,梅梢琼的车乘胜追击,接连吃掉了他的两个兵,还有最后一个马。他只剩下两个士和一个象,甚至象都要主动送给人家吃,除此再无其他子可走。他又勉强支撑了一两分钟,再次丢一个士,只得认输。
  这意外的胜利让梅梢琼信心倍增,对象棋更加感兴趣了。此后,每逢舒梦临与人下棋时,她都要坐在一旁,静静的观看,分析着每一步棋有什么好处,或可能的后果,怎样挽救,等等。不明白的地方,她也会问一下舒梦临。就这样,时间一长,她的水平也逐渐提高。
  终于有一天,舒梦临等了好久,也不见夏风来,他都有些想回去了。一旁的梅梢琼忍不住对他说:“不如咱俩来杀一盘,可以不?”
  舒梦临乐了:“你不会像以前那样胡闹吧?”
  梅梢琼笑了:“保证不了,你就放心吧!”
  舒梦临将信将疑:“好吧!”
  于是,两人摆好棋子,开始下棋。梅梢琼先走子,一开局就向他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但舒梦临并没有太将她放在眼里,随手走着子,一边和旁观者聊着天。
  梅梢琼知道他不是等闲之辈,就下得特别上心,每走一步,都经过严密的思考。她回忆着平时舒梦临下棋的特点,知道这家伙用马如神,就偷偷的把他的马干掉了。舒梦临吃了一惊,集中思想看棋时,战场态势已经无法挽回,只好认输清盘。
  舒梦临战败,却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对梅梢琼开始刮目相看。此后,夏风没有时间时,他也经常会跟梅梢琼来上几局。当然,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也会认真走子,虽然他战前常常自除一马,但梅梢琼仍然输多胜少。
  可是,不久,舒梦临就去望岳大学读研了,离开了宋犀县,两人再也没有下过棋。
  毕业以后,他先到一家报社工作。但这里人员流动很快,他做了一、两年后,渐渐发现,身边的同事越来越年轻,纯乎清一色大学刚毕业的小伙或小姑娘,自己的年龄明显比他们大出一截,夹在这些人里头抢饭吃,显得很另类,虽不至于和他们之间有什么代沟,却总感觉有些异样。
  此时,恰逢西楚杂志社招聘编辑,舒梦临觉得自己符合条件,便去应聘,居然没有费什么周折,顺利录取。一年以后,试用期满,他便成为西楚杂志社正式编辑。
  虽然他与梅梢琼“做邻居”时间不长,但若说因此不记得人家,夏风未免有些夸张。更何况两人还有过那样的奇遇,人家当初又是那样的年轻漂亮,甚至稚嫩得像个女学生,大家都很喜欢,他自然也不例外。
  当初,舒梦临一个人在省城楚都,刚开始,没有了棋友,还真有些寂寞。偶尔也会想,要是当初娶了会下棋的女人多好,没有沾染一般女人的市侩气,无聊时,可以一起下下棋,品茶唠嗑,尽显高雅的温馨。然而,他终究没有这样的福分,妻子压根不懂这玩意,也没有耐心学,后来终于因为个性的差异,分道扬镳了。
  事实上,他婚姻的最后失败,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他性格里有一般女人难以理解的缺陷,似乎有精神洁癖,在全民皆赌的当下,依然固执地反对老婆打牌,本身就是社会异类。强要人家也和他一样做“不粘锅”,换作谁肯定也受不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在前妻眼里,他纯属从古代跑出来的怪物。
  早在没有成年时,他性格里这种固执缺陷就暴露出来了。他似乎天生对时尚不敏感,在上大学之前,除了听课,就是做作业,背该背的段段条条。考上望岳大学后,脱离了落后的乡村,突然间反倒有些不适应了,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哪里都新鲜。他总是独来独往,每日在寝室、食堂、教室之间固定重复着,生活圈子相对有些窄,身边就只有一两个同学。他不爱集体活动,对跳舞一点兴趣也没有,总感觉和一个女人搂在一起转来转去,有些别扭,所以就基本没有进过舞厅。他对酒一点欲望也没有,尤其是白酒,唯一的感觉就是苦得咽不下去,所以从来不主动去酒吧。偶尔有要好的朋友来,没有办法了,也只少许喝点啤酒。总之,大多数人习以为常的东西,他几乎一样都没有兴趣,仿佛天外来客。
  大学四年,他几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什么女性,甚至从未跨进过女生宿舍。他对女生缺乏现实了解,总以为既然人家都已经是大学生了,就应当像书里写的那样,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琴棋书画等古代才女的必修课,多少也能拿得起一两样来。他也不是不想找女友,只是标准错了,到最后只能是一场空。期间,虽也有一个女孩对他不错,但还没等两人捅破那重纸,就各奔东西了。
  参加工作以后,他仍然没有觉悟过来,直到被发配到雩江中学,在个人情感上仍然毫无进展。后来,经好朋友夏风介绍,匆匆和楚凤鸣成婚,终因两人了解不够,感情基础不牢,纷扰不断,被人钻了空子,最后不得不离婚,当在情理之中。婚姻的失败,对他打击甚大。他终于明白,和什么人结婚,一定要慎之又慎。。
  他还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会出现一种诡谲的现象,人总是裹着一层防护铠甲,再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现象越来越明显。即便是夫妻,也声称有所谓隐私,同床异梦大有人在。相对而言,会下棋的女人就显得有些另类,很少有类似的毛病。好比高质的美酒,时间越长,越显示其美好,形成一种气质。下棋时,情绪会一览无遗地表现在脸上,反映她的真实内心。所以,有人将下棋说成是手谈,是有一定道理的。
  舒梦临经常想,要是有会下棋的女子常陪身边,寻一安静处,摆上一盘棋,倒上两杯茶茶,谈自己的高雅追求,艺术鉴赏,而不是说除了挣钱还是挣钱,听着清脆的落子声,看自己女人偶尔走一妙招开心的样子,一定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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