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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曲折的山路往上，经过涓滴的水沟，再走过一道独木桥，离村子中心的村公所，还不算太远，但已经算是边缘地带了——村子本来就小的不像话。
所以陈寡妇死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几乎在几十分钟里面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刚吃完饭准备去看电影的人群，跟着人群蜂拥到了陈寡妇家。
小小的村庄，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有蜿蜒着上来的火龙，路上的萤火虫挥舞着萤光，那边远一点的说话声音，渺茫在空气里，听的不清晰，但隐约是王二麻子在说：
“我本来是想过来找陈寡妇聊聊天的，敲门没人应，我就推开门进去，就见到这样了。”
四周一阵嘘声。
“王二麻子，你对陈寡妇有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怕不是软的不行来硬的，碰到个刚烈性子，硬的也不行，就下死手了是不是？”
“嘿，指定就是王二麻子干的好事。”
“就是就是，这王二麻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一帮人起哄，年轻人喜欢热闹，平日里这个时候也聚在一起喝酒玩牌，不过今天有更有趣的事儿发生，便都来了。
王二麻子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只不过年龄要更大一些，又喜欢赖着赌资，因此并不受这些直来直往的年轻人喜欢。
“呵，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子可没干这事，我不怕。”
王二麻子加了音量，因此离的更远的萧川孙，也听得清晰了，他是村长，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已经打了县里公安局的电话，汇报了情况，话没没有说死，只是说听说确有其事，因此报备一下，又跑去村高官的家里，邀着书记刘能一块上了山。
远远就听见了声音，王二麻子这混子可真不让人省心。
每个村都有几个这种角色，他们村就这王二麻子，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光杆一根，工也不做，一天到晚吆五喝六的叫打牌，不时喝点酒闹点事，萧川孙对此很是头大，这不又来事了。
萧川孙给刘能派了一根红梅王，提了提裤腰带，走进了竹篱围的小院子。
王二麻子单手叉着腰，另外一只手指着刚才起哄的一群年轻人：
“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我王二麻子，行的端正，可不怕你们这些人的流言蜚语，尽管给老子来，踏马的。老子回头一个个弄死你们，跟你们说了多少遍啊，我虽然是个混子，但是做人的底线还在这，在这片土地上，在这林木村的地上，杀人的事情，我不会做，也不敢做。”
“况且你们看看，你们看看，里面那个瞪大了眼睛像具干尸一样的人，我能整出来这种花样吗？”来，刘全你说。”
王二麻子将手指指向刘全，这个平头的精瘦青年往后缩了一步。
“来，刘日你说，你说，这个东西我能弄出来吗？不能吧。”
刘日也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闪烁，不敢说话。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有本事你去找警察啊。王二麻子，你给我把脾气收了。”
村长萧川孙走到院子的最中央，指着神情愤怒的王二麻子，说了定场的话。
于是人群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村长。
这件事情，大家都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的，至于怀疑说谁是凶手，谁又杀了陈寡妇，除了第一时间发现案发现场的王二麻子以外，也没有别的人选。
但对王二麻子的指控，也只是没有证据的猜想，因此站出来了一个人——村长，名义上的管理者，他来到了这里。
那么之后的事情将他与村高官一块做评判，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只希望看到好看的热闹的事儿，而不是惹上麻烦。
“王二麻子你说说咱回事？”
刘能恰着红梅王，也走进去到圈子里边，问王二麻子话。
能主持事儿的人来了，王二麻子把情绪放缓了，就开始说起事情的经过。
“差不多六点的时候，俺就在家里边，煮了个挂面加了两鸡蛋，用酱油拌了吃，冲个个澡就寻思着去玩牌，不过时间还早。今天不是有电影看吗，八点半，我就想找陈寡妇一块儿去看电影来着，你看人家住的那么远，又黑，孤零零的一个人多有不便，俺就走过来了。路上我还瞅着刘大宝叔了，是吧大宝叔。”
吧唧着旱烟嘴的刘大宝是个上了年纪的精瘦汉子，他顿了一下，眯着眼想了想。
“俺那会刚放完牛从山上下来，可没见着你啊。”
又是一阵嘘声，一个谎言出来了，虽然和死人没有多大关系，但毕竟被打脸了大家都觉得很有趣。
刘能也将疑惑的眼神看向了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气的跳脚，忙不迭的要去反驳——
“就过桥那段，你带着个大斗笠，嘴角还吧唧着个烟斗，牵着那头大黑牛。”
“那俺平时不都这么这样的吗？”刘大宝吧唧了一口旱烟，淡定的说。
“哈哈哈，王二麻子你这会遭中了嗷。”
“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围观群众都笑了，觉得王二麻子这回指定没得洗了。
萧川孙从烟盒里边掏出来两根红梅王，递了一根给王二麻子，用上一根的烟屁股续了新的，用脚碾了碾旧烟头，长出一口烟气之后轻咳了一声，于是人群安静了下来。
“麻子你继续说，说仔细点。”
王二麻子点了点头，用滚轮的磨砂火机把烟点着，继续说来到这院落的事儿。
“我来的时候门关着，我寻思着大妹子可能在做着饭，我就敲门，边敲边喊，‘大妹子在家不？’里面也没个回信，我多试了几次，里面一点声音都没，俺就觉得奇怪就从那边篱笆爬进去了。厨房里边的火还烧着，砧板上刚切好了辣椒和茄子，人又不在，我就边走边喊，结果刚到里边睡觉的地方，就见到了陈寡妇的尸体躺在上面，眼睛瞪得老大，浑身干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圆润了，像脱了水似的，俺就害怕啊，就跑了出来，就打开了门去叫隔壁两家人一块过来。”
刘能点了点头，冲着人群里边喊。
“你们谁进去见过陈寡妇尸体的站出来一步，那两家邻居到中间来。”
人群悉悉索索的开始动，燃着的松木折子有淡淡的黑烟，噼里啪啦的响，火光跟着风忽明忽暗的动，明亮的星光打在这群人中，脚步声嬉闹声像是一场小小的篝火舞会，而夏虫藏在青草堆里发出来的则是最美妙的伴奏，但当下毕竟是死人查案的时候，因而依然是紧张的气氛。
在一阵窸窣中，人群很快分作了三个团体。
村长萧川孙、村高官刘能、王二麻子、还有两户户主、刘喜、刘顺这几个人站最中。
之后进去过房间里面的，七个人，六男一女则站前面。
至于其余的三十来人，则站在最外围，更多的人也还在来的路上。
“好，现在大家就在这儿站着，别动，我来的时候已经给县里边公安局打过电话了，警察一会就到。”
“哎村长，俺就过来瞅个热闹，家里猪还没喂呢。”
“对啊，俺几个就过来看热闹的。”
“热闹有那么好看吗，死人事情，有什么话留着跟警察说。”
萧川孙又接了一根烟，甚是头大的看着眼前的这帮人，这么搞一处，明年怕是难咯，正好迎上了村高官刘能的眼神，同病相怜的人啊。
萧川孙笑了笑，接着说：
“放心，警察很快就到了的，大家别着急，凶手只有一个，大家清白自然是清白的，哎你们谁带吃的没有？刚准备吃饭，就整这档子事儿。”
今天去别的村调研学习到这会才回家，刚冲了个澡，准备吃饭结果又摊上这档子事，萧川孙是真滴饿了。
“我这有两饼子，村长你先拿去呗。”
萧川孙把饼子接了过来，大口的咬了起来，含含糊糊的说着——
“这再大的事儿，也得填饱肚子啊。要恰饭滴嘛。”
一边说话，饼渣子一边飞溅出来扎到刘能脸上，
“孙狗，你吃就吃，别往我脸上喷...你这嘴是装了机关枪还是咋滴？”。
萧川孙与刘能的表演，把大伙整乐了。
于是凝固的僵持的气氛，缓和了一些，而距离真相依旧还是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