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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走过零点，枕边的妻子传来轻轻的鼾声，俞道生一天最自由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他拔掉手机充电器，轻手轻脚地跑进卫生间，在冰凉的马桶上坐下，然后下载游戏，登录账号，一套流程早已熟得不能再熟。
俞道生三十岁刚过，结婚两年，还没有孩子。他每次玩游戏，妻子苏章就没有好脸色，发些不求上进之类的感叹，俞道生没办法，只好把手机上的游戏都卸载，每晚陪她看电视剧，时间一长，滋味着实寡淡，于是想到一个办法，晚上等苏章入睡后，再偷偷躲进卫生间玩上几把，玩完就卸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不是马桶凉得浸透了屁股，俞道生还没发现已经是夜里两点，明天还要上班，他叹了口气，一边起身，一边卸载游戏。
一起打游戏的老友发来消息，俞道生点进去一看，却是个RB学生装的女子照片，下方带视频链接。老友又说，这是当红的新人，前凸后翘，无比美妙，俞道生冷笑两声，回他：“我婚都结了，不比你们单身的，早就不需要这个。”老友也是两声冷笑，说：“能有这个带劲？”俞道生不再理他，回到卧室躺下，身边的妻子鼾声早停，显然已经沉睡。
俞道生闭上眼睛，身体还没暖和，一时睡不着，想到老友刚才发来的消息，给妻子看见可不得了，还是删掉以绝后患，于是又拿过手机，找到那张图片。他刚才没细看，这时黑暗中仅有这一寸光亮，只见明明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学生装，但那天赋异禀的女子穿上后，竟似要破茧而出一般，俞道生手指一抖，点开了链接，只听一阵澎湃激昂的音乐应声而起，俞道生慌忙用手捂住喇叭，飞快地调低音量，转头一看，幸而爱妻没被惊扰。
俞道生静音看了一会，按捺不住，一时半会摸不到耳机，又怕翻箱倒柜把妻子吵醒，只得再次溜进卫生间，虽然双腿冷得哆嗦，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久违了的感觉。俞道生不觉得空虚，这一晚他睡得特别满足。
昏昏沉沉，又是同样的梦，俞道生太熟悉了。
俞道生梦到了读高三的时候，不知道是三月、还是四月，教室的高考倒计时牌模糊不清，桌上是一本空白的数学练习册，俞道生一个公式也记不起来，他抱紧脑袋，只觉得时日无多，一切都无法挽回。
高中的时候，同学们戏称复读为高四，复读两年的则称为高五，学校里甚至还有复读三年的高六前辈。俞道生大一开始常常做这个梦，梦里他是高四，升到大二，梦境也随之变成高五，一直到如今，早已算不清是高十几，不变的只有时日无多，一切都无法挽回。
同样的梦，这一晚却有了新的剧情。俞道生下了晚自习，在车棚见到中学时心爱的女孩，俞道生走上前去，施展如今社会中历练而来的油嘴滑舌，说得女孩嘻嘻直笑，情到浓处，俞道生抓住女孩的小手，女孩脸上一红，手掌张开，和他手指紧扣在一起，俞道生顿时眼前一黑，知道这是在梦境之中。
一道强光划破夜空，俞道生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天已经亮了，俞道生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妻子的洗漱声，他半边身子还在梦中，回味着姑娘的音容笑貌，却越来越不可触摸，过不多时，神志清明，梦境便成了混沌一片。
苏章进房拿了包，说：“我先走了。”不等俞道生回答，便匆匆出了门。
苏章上班的地方在城市另一头，公交不能直达，只得自己开车，每天要比俞道生早起近一个小时。
俞道生上了个厕所，已经没有困意，也收拾了出门。
清晨微微有些寒冷，俞道生穿过小巷，准备去坐公交车，忽然听到一阵打闹声传来，他顺着声音过去，只见角落里有一群少年厮打在一起，瞧模样都是附近高中的学生。
俞道生干咳一声，喝问：“干什么的？”少年们听到他浑厚的嗓音，瞬间作鸟兽散，只剩下一个坐在地上。
那少年整了整衣服，捡起掉在一旁的书包，站了起来。
俞道生见他脸色惨白，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刚才原来是五六人围攻他一个，便走上前去，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那男孩看着地下，摇了摇头。俞道生见他脸上没有淤青，看上去没什么大碍，正打算继续前往公交站，那男孩又叫住他，支支吾吾地说：“你……可以送我去学校吗？”
俞道生一愣，男孩说：“我怕他们还没走远。”脸色很是尴尬。
俞道生看时间还早，笑着说：“好吧。”那男孩松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谢谢。”
附近只有一所英才高中，男孩穿的就是英才高中的校服，走过去不到十分钟。俞道生问他：“刚才那些人也是你们学校的？”男孩摇了摇头，跟着又点点头，说：“好像是的。”俞道生又问：“他们要干什么？”男孩说：“不知道，没说几句话，我要走，他们不让。”
到了学校门口，俞道生说：“到了，你去吧。”男孩站住不动，俞道生看着他，等了一会，那男孩才支支吾吾地说：“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借我点钱？”
俞道生本想问原因，但看到他难堪的样子，转而问：“多少？”
“二十六块五……是买学习资料的，今天要交，被他们抢去了。”男孩低下头，声音越来越轻。
俞道生打开钱包，递给他一张二十和一张十块，男孩赶紧打开书包，问：“你贵姓？你留个电话，我下次还你。”说着翻出笔和本子，要给俞道生写字。
“不用了。”俞道生说。
“那怎么行。”男孩执意把笔塞给他。
俞道生随手写下自己的手机号，说：“以后自己小心点，我要走了。”
“是，是，谢谢。”男孩感激地说。
俞道生看看表，耽搁了这会，该上路了。他原路折返，挤上公交，明明一天才刚刚开始，却一点精神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上班盼着下班，下班又无事可干，不过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晚上回家，照旧是买菜做饭，苏章因为上班远的缘故，八点多才能到家，两人吃完晚饭，收拾干净，就已经九点半了。
俞道生陪苏章看了会电视剧，快十一点时上床，差不多十一点半再摸进卫生间，享受一天中的自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