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别离

　　“那我呢？‘道途’又是怎么回事？”莫问实在按奈不住自己的疑惑。
　　“其实外面传言的‘道途’是不准确的。当年东方祖师创立‘道途’其实分设了四门，分别是入门、磨砺、无门、绝境，你们所经历的入门试是后人将入门简化之后才有的。至于你，只是比他们稍微难了一点要求高了一点罢了。”剑一一本正经的说道。
　　剑一又说道：“我知道你们还有不少的疑问。那就留着以后自己去慢慢寻找答案吧。若是能够领会到宗门的用意，那也算是一种不小的领悟了。”
　　剑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祝言和秦羽也跟了出去。侯管事对所有人说道：“接下来你们会有三天的时间休整，与跟随你们来的人拜别。同时也是让你们想清楚，一入道门，世俗的事情就离你们很遥远了。”
　　莫问听着侯管事最后那句话感觉有点不自在。过了良久，莫问低头轻声自语道：“也包括父母亲人吧！”
　　莫问不是个患得患失的人，但回去的路上他却细细的回忆了一下这些年跟着他爷爷混吃混喝走南闯北的生活。若是他真的成了御剑宗弟子，那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见到他那个便宜爷爷可就只能看缘分了。
　　莫问很清楚，以那个糟老头子的性格，是不大可能会留在一个地方的。估计几年之内能来看他一次就要烧高香了。
　　“也不知道那个老神棍还能活几年！”莫问心中有点伤感起来。“啊啊啊！”越想就越烦，他抓狂得直挠头。
　　“你怎么了？看你回来的路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钟鸿看到莫问一副失心疯的样子，上来问道。
　　“没什么，想到点烦心事。”莫问不知道该怎么说，“嗯？我们回来了，这么快。”
　　莫问也不知道自己出神了多久，居然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那个山谷中的小村庄。抬头望向村后的草舍，隐约能看见老神棍正坐在门口喝着酒，严长老站在那里，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周情正抱剑而立，望着他们。
　　“喂，老神棍，给我留口酒。”
　　莫问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想大声喊上几嗓子。他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只是冲着草舍挥着手，挥着挥着竟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卜老弟，他很舍不得你啊！”严威长老说道。“你真的要现在走，不见上一面？”
　　“哎吖！早走晚走都得走。”老神棍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将手中的葫芦放在方才自己坐着的小凳上，然后拿起了倚在门口的那竹杆子，上面挂着发黄的白布，白布上写着“前世今身，事事皆知；疑难杂症，样样可医”。
　　老神棍大步一迈便要走，走的方向却不是从村里上来的方向，而是村庄旁边的小路，显然是不想与莫问相遇。
　　突然，老神棍又转过身来，望着严威长老，眼神很是复杂，然后弯腰鞠躬：“多谢了。”
　　严威长老皱了皱眉头，受下了这一礼。看着老神棍远去的背影，他总觉得这一拜另有深意。他知道老神棍虽然不是修士，但却是有些让人敬佩的本事在的，至少他的医道自己是亲眼见识过的。严威看了看老神棍留下的葫芦，又看了看进了村子的莫问他们，默默得回了草舍里。
　　门口，周情还是酷酷得站在那里，看着村庄、看着莫问，也看着老神棍渐行渐远的背影。山风依旧清冷，村里却热闹起来了。
　　“老神棍！老神棍！我通过了！我要成为御剑宗的弟子啦！”进了村后他们就各自散了。莫问蒙头朝村后草舍狂奔，想着要快些见到他那个便宜爷爷。
　　直到撞见周情，他才停了下来，赶紧行礼道：“周师兄好。”
　　周情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便越过莫问去迎接他身后不远的剑一他们三个师兄去了。剑一他们自然也是要来这里一趟的，因为严威长老还在这里。
　　莫问望向草舍，院子的木门敞开着，门口还摆着一个凳子，他进村的时候看到老头还坐在这里喝着酒，可此时凳子上只有那个酒葫芦，却没有见着人，莫问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草舍里走出来一个人，是严威长老，他拿起那个酒葫芦塞到莫问手里：“你爷爷留给你的。”
　　其他几个御剑宗弟子也正好走了过来，你看我我看你，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莫问手里捧着葫芦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愣了半天才说道：“我爷爷走了？”他看了看严威，又看了看周情，然后转身望向了他们来时的那条岩壁小路，“这个老神棍，居然就这么偷偷地走了，连个再见都不给我机会说！”
　　忽然，莫问转身直朝村口奔去。秦羽似乎想喊住他，周情却伸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再看其他人，也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莫问狂奔的背影，脸上都浮现出寂寥的神情。
　　“让他去吧！”严长老摇了摇头，接着又感叹道：“大道无情啊！该如何取舍呢”？
　　也不知道这问题是在问自己还是问这几个御剑宗的弟子。那几个弟子竟也都纷纷沉默下来。不知道都各自在想些什么。
　　“弟子是来向严长老道别的。入门试已经结束，我这便要回宗门了。”剑一最先打破了沉默，恭敬得对严威说道。
　　“恩。”严威点点头。
　　剑一又对其他三个师弟说道：“三日后，就有劳几位师弟将那些孩子送去宗门了。”
　　“应当的。”三人回道。
　　秦羽上前，将入门试时他一直在记录的本子递给了剑一。
　　“恭送剑一师兄。”几个师弟施礼道。
　　剑一也不再说什么，祭出宝剑，踏剑而去。
　　莫问此时可没有心情再看什么御剑飞行了，他一路狂奔出村口，在街上遇到钟鸿时，人家跟他打招呼他理都没理。也幸亏了钟鸿心大，若是一心眼小之人，怕是要和他绝交了。
　　见莫问心有急事，钟鸿放心不下也跟了过去。村中自然也不乏一些好事之人，所以等莫问出了村口，其身后竟然跟了二三十人过来。
　　莫问喘着粗气，傻傻的站在村口，看着山道上隐约能见到的人影，心里有千般话要说，却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璟也在那二三十人之中，同样看到了那道人影，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清楚那人是谁，只要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莫问为什么会狂奔到此。他的脸上不再是平时那种高傲的表情，倒是和莫问此时的神情有几分相似，他默默得低下头，只是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念了声：“母后。”
　　钟鸿走到莫问身侧，看着他伤心的神情，只得默默得用大手拍了拍莫问的肩膀：“别难过了，总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老神棍！你把葫芦给我了，以后用什么装酒喝啊！”莫问大喊道。喊得那么声嘶力竭，要把压在心中的不快都一股脑儿得喊出去。
　　喊完后他便跪倒在地了，仿佛那声喊用尽了莫问一身的力气，眼泪终于仍不住流了出来。
　　“爷爷，孙儿在此拜别。”莫问低声说着便将头磕在了地上，一个，又一个，足足磕了九个头，将地都磕出了一个坑来才罢休起身。
　　远处幽幽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前世今身，事事皆知；疑难杂症，样样可医。一卦一两银，治病一壶酒噢！”
　　莫问听了，笑骂道：“这遭老头子，老神棍。”眼泪却似不要钱般往下流，怎么擦都擦不尽。
　　“给，回去吧。”钟鸿递给莫问一小坛酒劝说道。
　　莫问接过酒来在钟鸿的胸口锤了一下，说道：“我哭得正伤心呢，你不给我块手帕擦眼泪，倒给我坛酒。”
　　钟鸿尴尬的挠挠头，然后很严肃得说道：“我师父说，‘男人就该将血和泪和在酒里喝下去。’”
　　莫问一呆，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有血性的话。“你师父说的对。”接着仰头饮了一大口酒。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撒出来的酒水淌过他的脸颊，也洗净了他的泪水。
　　“说的好，今晚我们就把这村里的酒全喝完，来个一醉方休，钱我出。”人群里挤出个大胖墩，正是那败在莫问手上的贾宝。
　　其实村里的酒本来也没多少，一个晚上也就给喝没了。三天的休整时间其实给多了。第二天人便走的差不多了。第三天村里就只剩下他们这些小屁孩儿了。莫问有点低估了这些人修道的决心，他们分别的时候可没有像他一样哭哭啼啼的，也许是家里哭过了吧，又或许是因为只是些随从，所以这些人都走得很干脆。
　　因为没人管了，这百多个孩子也解放了天性。第三天，他们上山逮野兔，下溪捉鱼虾，疯玩了一天。晚上篝火一起，天南海北得聊，畅想这未来的某一天，自己拥有了傲视天下的实力。
　　终于这日清晨，他们一早便被秦羽叫醒领到了草屋。一百多号人，将这个小破院都快挤满了。周情、秦羽、祝言、侯管事、严长老都站在他们面前。。
　　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抱着剑说道：“岱山最高峰‘玉皇’峰，宗门入口就在那里，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现在出发。”
　　没有给莫问他们商讨的机会，周情率先出发了，其他几人也跟了上去，留下那些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莫问看了看玉皇峰，上面白茫茫的被雪覆盖着，再往上一片白雾根本看不到峰顶。他心里暗自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