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魔杖是第六根指头

　　朝阳喷薄，晨曦的光晕斑点着宁静的夜色，在这个晨昏朦胧的时刻里，几点晕光穿透了图书馆的落地窗，洒落在旺斯的身旁，化作如泼墨了的水彩画，流露出惬意的晕染时光。
　　晕染，是一种意境，是介似朦胧与现实之间的风情，若
　　万物有灵，在一个杰出的艺术家眼中，一切都可以是有生命的，无论是树木、花草、石头，又或者如书桌、木椅、梨子，还有，书。
　　当旺斯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的面前就正飞翔着这样一本挥动金色翅膀的书，为他指引了方向与光明未来的《灵魂》。
　　而旺斯灵魂的金色翅膀，早已在一夜的冥想里，彻底融合进灵魂中隐藏起来，除非某些特别的时刻，或者是顺应旺斯的呼唤，否则再不会出现在人们的视野。
　　此时的旺斯还并不知道自己的灵魂那双金色翅膀能够显现，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只以为那是自己灵魂内的事情，并不为人知道。
　　反倒是他睁开的双眼前，那个欢快飞舞的《灵魂》，更让他觉得稀奇，又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种感动。
　　艺术家喜欢接触美丽的事物，而人类，反倒是艺术家眼中相对丑陋的存在，必定人心纷杂且险恶，不如动物或植物那般安宁、简单、美好。
　　许多艺术家都更习惯为一件物事或可爱的动物而着迷，精心照看与养育，却对所谓应酬和社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记得曾经有一位脾气以直爽闻名的老艺术家曾经说过一句话：“想让我和一群『人形的腐尸』在一起吃饭，痴人说梦！”
　　旺斯在艺术界只算是一个新人，但终究是艺术界的人，所以尽管他有礼貌也温柔，但对这个世界里的普通人，其实也和那些个艺术家没什么不同。
　　专业的人，永远都只看专业人士顺眼，而对其他人当作不存在。
　　除非，是一名伪艺术家，才会热衷于应酬和社交。
　　这也是为什么画出天价画作《向日葵》的梵高一生落魄，而用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然，也有其他艺术家，如贝多芬、肖邦，他们都成名丰盛，而没有衣食落魄，可是呀，也同样不接触社交，把生命里几乎全部的时光都挥霍在专业领域的追求上，贝多芬因此而瞎了双眼仍契而不舍，直到生命的完结；萧邦则是在失去爱情后彻底孤独了整个人生来孤傲的独自一人，把全部的时光都投入进了音乐艺术的创作中，正因为他们都有着这样子对艺术近乎虔诚的执着与依赖，当然脱不开深深的喜欢，所以，才能在生命的尽头时，依然努力其中，不死不休。
　　他们是伟大的。
　　但也同每一个艺术家一样，都有着一颗美丽的、善良的、柔软的心，这是成为艺术家的先决条件，否则，就无法感知到这个世界里的美好，那样一来，也就不可能创造出温暖别人心灵、照亮别人方向的旷世巨作。
　　旺斯一直为身为一个艺术家而自豪，因为这代表的含义是善良与美好，正如玫瑰为女孩子们喜欢是因为其代表的寓意一样，这也是一种寓意的勋章。
　　“您好，请问，您就是「灵魂」本身吗？”旺斯小心翼翼的询问它，只是有关称呼，该称呼小精灵？书灵？还是别的什么呢？
　　感觉都像是标签一样的东西，不太尊重人，不够表达友好，最后，旺斯干脆用书名来称呼它了。
　　《灵魂》瞪起一双隐藏在名字里的小眼睛，挥动金色翅膀上下翻飞的朝旺斯问好，好像在说“是呀是呀”的。
　　旺斯开心的笑了，“哈！果然，你能听得懂我的话！”
　　《灵魂》欢快的绕着旺斯飞了一圈，然后再次回头面前，更欢快的上下舞动着，表达着“是呀是呀”的欢快情绪。
　　“知道吗？我真的超感谢你的！若没有你，没有你身体里的知识，我可能很快就要被赶出学院，饿死街头了。多亏有你，让我成长，您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灵魂》欢喜的又是围着旺斯飞了好几圈，最后把整个身体都轻轻盖在了旺斯脑袋上，感觉就好像小孩子骑在大人的肩膀上那样，充满了兴奋着的幸福。
　　旺斯也好开心，双手朝上捧着它，从地面上爬起来，绕着图书馆的圆形过廊，跑了大半圈，直到图书馆外响起了即将开课的铃铛声，旺斯才不得不停下了意犹未尽的玩闹，把《灵魂》从头顶放下来，抱着它对它说：“灵魂，我的好朋友，晚上我再回来陪你玩好吗？现在，我要去上课去了。”
　　《灵魂》很乖巧的点着头，然后不用旺斯帮忙，挥动着小翅膀，自己飞到了天花板原先的地方，安静下来，成为了看似普通的装饰品。
　　旺斯朝着它微微一笑，然后拿起那只巨大的魔杖，走出了图书馆。
　　这一次，旺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灵魂的觉醒下，真的已经源源不绝了。
　　——
　　再次来到贝吉塔老师的课堂上，开课的言语变得很简练，除了提醒大家要集中注意力去感知魔杖绘画时，每一笔落下时的消耗和线条的关系，并再次说了精神力对亡灵召唤术的重要性，是基础，更是不可忽视的核心关键。
　　绘画开始了，所有人都似乎默契的看向旺斯一眼，眼神里充斥着耻笑。
　　只有两个人的眼神并没有这样，一个是查理，这位胆小却温柔的女同学，虽然有点飞机场……但瑕不掩瑜嘛。
　　另外一个，则是即让旺斯感觉奇怪又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小丑菲克。
　　说奇怪，是旺斯觉得小丑菲克绝对是那种注重个人实力的性格，自己表现出来这样糟糕的学习情况，理所当然该被他嘲笑吧？
　　但似乎又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尽管小丑菲克从开课以来，一笔都没有画动过，甚至连魔杖都没有带，包括今天也是一样，依然蹲在铁栏杆上，手里偶尔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扑克牌，在五个手指缝里翻来覆去，打发着无聊的时间。他的实力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了眼下所学习的程度，就像是一个小学生看着幼儿园的课程一样，颇有点傲视群雄的味道，这种程度的实力对比，他已经没兴趣了。
　　可还是有点奇怪呢……奇怪的点在于，他为什么总是喜欢盯着自己看呢？
　　是脸没洗干净吗？还是……
　　旺斯不知道小丑菲克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精力上也没什么时间去琢磨这个，面前的画板，才是他真正需要在意的地方，那上面即将出现的画作，才是他一雪前耻，扫除废物之名的最重要的事。
　　不理旁人的嘲笑，旺斯提起那根魔杖，静气，凝神，在脑海里沟通起灵魂的翅膀，下一刻，一股澎湃热烈、源源不绝的精神力自脑海里窜出，转瞬间贯穿了整条手臂，冲击进魔杖当中。
　　魔杖如同一条河道，尽管宽广空旷，但终究在这如海般渊博的精神力面前，被灌满水渠，一通到底，
　　就是现在！
　　旺斯提起笔，在头骨画框里用力画下了第一笔……
　　一条粗壮的竖线显露在画框中，是那样的刚劲有力！那样的锋芒毕露！
　　尽管……它画歪了……
　　但不重要，反正别人画的也不见得比自己好多少。
　　“哦？不错嘛，这么快就找到窍门了？果然和你做同学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小丑菲克在一旁停下了手指上舞动的纸牌，微笑着看向了旺斯的画板，脸上流露出了眯起眼睛的笑，而他那尖锐的语气，一如即往的很好的隐藏住了他真实的语气，让人完全不知道他是在夸赞还是讽刺。
　　如此干脆利落的一笔，显然也是许多学生现在仍然做不到的，无数的目光因为曾经的嘲讽和忽然间的不服气，而落在了旺斯的画板上，那刚劲有力的一笔，深深的刺穿了他们的自尊心，
　　当一个公认的废材一夜之间仿佛蜕变成了天才的时候，他们在羡慕嫉妒恨的情绪里，感觉到了某一种扭曲心理下的『背叛』，就好像旺斯背叛了他们！
　　可事实好像截然相反。
　　所以说啊，脸未必是别人给的，但绝对都是傻蛋们自己凑上来，自己丢的。
　　——旺斯眼中根本没有这些人存在的影子，他如同一个艺术家，在面对专业、面对绘画时，表达出了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专注与认真，他再次挥动起手中的魔杖，在画板上，按着六芒星魔法阵图开始绘画，
　　老实说，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图形构成，至少在旺斯的艺术功底下，只看一眼，就能牢记住它的样子，现在，他根本不需要去一眼一眼对照着地面上的图案临摹，而仅仅凭借着脑海里的图案影像，就可以毫不费力的完成它。
　　第二笔，第三笔，
　　第一个三角形，第二个三角形，
　　……最后是圆形。
　　很快的，旺斯就以轮廓描边的绘画手法（也是最基本的容易入手的画法），完成了六芒星魔法阵图的画作。
　　“天啊！他竟然做到了！他拿那根和扫帚一样大的魔杖，竟然做到了绘制出六芒星……”
　　“不！我不相信，大家都知道精神力与魔杖体积的关系，那么大的魔杖，没有人可以做到运用它！他一定是作弊了！”
　　“对！可耻的作弊者！”
　　“滚出去！滚出去！可耻的作弊者！”
　　一时间，群情激愤，被血淋淋『反嘲讽』的同学们沸腾了，这扭曲了的背叛滋味，犹如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摔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
　　旺斯瞧着这一切，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因为实力是否取巧或作弊，他自己最清楚不过，既然如此，那别人是否接受，又关他什么事呢？
　　艺术家都是孤独的，有许多艺术家一生都在别人的骂名里度过，眼前这么点屁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这仅仅只是起点，未来，自己还会更强！还要更强！强强强！
　　艺术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变强也是。
　　“好了，都安静！”贝吉塔老师的声音出现，喝止住了几乎满室沸腾的漫骂与指责。
　　旺斯抬起头，看着贝吉塔老师，眼神里的纯净与认真，代表着他的诚实。
　　贝吉塔老师微笑着朝他点头，而后询问他：“旺斯同学，老师并没有怀疑你的认真与努力，但很多同学们似乎都还不能了解，那么，你是否愿意向同学们解释你的作品的真实呢？当然，这绝不是强迫，一切由你自愿。”
　　“好的，贝吉塔老师，我愿意为同学们做出合理的解释。”旺斯说着转过头来，在最高处的廊道上，由上而下的俯视着他们，说道：“证明实力最好的方法就是，再做一次！正好，我也觉得这次的作品，线条歪歪扭扭，角度也许多偏差，太不好看了。”
　　说完，旺斯转过头面向头骨画框，在礼貌的向隐藏其中的『监考老师』请求抹掉精神力痕迹的画作后，他再次提起笔，而这一次，他的绘画速度更快了，
　　仅仅只用了不足一分钟，便用最简洁直接的几笔，画出了六芒星魔法阵图。
　　可是，“好像依然不是很满意呢，线条歪歪扭扭，角度也还是不对！”
　　说完，旺斯又一次请出监考老师清除了画布，接下来再次绘画起来，
　　“不行！不好，还是不对。”
　　又一次，
　　“真是难以满意呢。”
　　再一次，
　　“还是抓不到感觉。”
　　又是一次，
　　“应该是结构的思考问题。”
　　不停的不停的，旺斯转眼接连在头骨画框里完成了整整十次的六芒星魔法阵图的绘制，最后，他依然不满意自己的作品，尽管那看起来，几乎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如果不用特别仔细去看，那六芒星的角度基本上可以算是没有问题的了，而至于线条，尽管粗细不够均匀，但至少基本可以做到横平竖直了。
　　然而，这可不是一个艺术系毕业过的艺术家所追求的质量，所以，他转过头来，用无比遗憾的神情，很诚挚的对同学们说：“对不起，我没能画出真正合格的作品，我让你们失望了。”
　　……我失望你女马个逼！——这恐怕是这一刻，所有同学的心声。
　　装、逼就够可恨的了，装成这样，你就不怕出去被雷劈吗！？
　　最可恨的，实力这么牛、逼，你昨天装个毛的孙子啊！
　　这，这，这……太打脸了！
　　“还有人有问题吗？”贝吉塔老师的声音适时开口了，而很显然，已经没有人再有问题了。
　　昨天查理用一支小小的魔杖画出一幅歪歪扭扭的完整作品，就已经被老师夸赞了。
　　而今天，旺斯干脆一口气画出了十幅，而且一幅比一幅好看，这要是和查理昨天所画的相比，查理的基本就可以揉吧起来丢马桶里冲掉了。
　　可怜，绝大多数学生还连一半的绘制程度还做不到呢，精神力不足的问题，可不是旺斯一个人的，只是程度的轻与重的关系。
　　然而此时的旺斯早已经不理睬他们了，他一个人在那里嘟囔道：“六芒星是一个复杂的结构体，究竟该怎样解构才对呢？……一切形体的原型都是由正方形演变出来的，就好像红黄蓝三原色决定了一切色彩。正方形，四十五度翻转成菱形，再择角度成八角形，其中去线添角……嗯，这个已经尝试过了，每次的完成品太过随机，尽管大体看上去是满意的，可这又不是画抽象画，大致满意可不行，据说魔法非常的危险，差一点点误差就可能使施法失败……一定有更合理的解构。”
　　旺斯嘟囔着，用手指在虚空比划着，正方形，正方形的第一变化是三角形、长方形、四边形……诶？
　　对了！四边形里存在一种不等边四边形，就是梯形！
　　无论正方形还是圆形，其圆点都是不变的中心点，以中心点来构图，用梯形来分解六芒星结构……
　　这样，这样，再这样……
　　对了！这就是六芒星绘制最准确的规律！
　　“这一次，一定可以画出完美角度的六芒星！”旺斯再次提起魔杖，在画板上按着梯形解体的构成来绘制魔法阵图，果然，这一次的六芒星作品，在角度上真正达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
　　“优秀！”监考老师从画板里浮现出来，发出认可作品的声音。
　　然而，这并非是艺术家绝对满意的作品，因为这只魔杖的运用，仍不够熟练，线条粗细不均，在绘制简单画作的时候或许还看不出来，但一旦开始绘制复杂画作时，运笔的程度，将决定了作品的成败，
　　在艺术界，永远流行着这样一句话：细节，决定成败！
　　“哦呵呵呵，你还真是让我感觉有一点小小的惊讶呢，仅仅两天，你就可以绘制出这种程度的作品，已经算不错了。”小丑菲克在一旁开口了，独特的笑声，霎时间让教室里的温度低了两三度。
　　“什么还不错，明明已经很厉害了。”查理的声音隐藏在人群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当然，是很低的声音。
　　但这怎么可能瞒得过实力完全就是个谜的小丑菲克耳朵，
　　他朝查理方向看了一眼，但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跃从栏杆跳下来，然后来到自己的那块头骨画框前，喃喃道：“好吧，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作品。”
　　说完，他没有拿出任何魔杖，只是把手指轻轻点在画板上，然后，手指化作一团亮光，仅仅只用了三秒钟！就完成了六芒星魔法阵图的画作。
　　监考老师在这之后从画布里钻出来，说字两个字：“完美。”
　　作品的合格程度就三种，分别是：合格，优秀，完美。
　　旺斯微微撑大嘴巴，“果然！好厉害。”心里忍不住悄悄补上一句：这个变、态，好变、态啊。
　　小丑菲克画完手里一变，再次指缝里出现了一只纸牌上下翻飞着，他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旺斯一眼，留下最后一句：“魔杖就像是人的手指头，第六根手指。”扬长而去。
　　……魔杖是第六根指头？
　　旺斯脑海里仿佛有一股电流划过，这感觉就像是：人剑合一！
　　对，就是这种感觉。
　　我终于知道了，如何画出最精细、匀称的笔法！
　　谢谢你，我的朋友，小丑菲克。。
　　穹顶的阳光透过水晶罩散射着温润的光，光束照在雪白的六芒星几何体上，灿烂的仿佛是在欢笑。
　　艺术，无限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