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回忆杀

　　白曦儿的哼唱渐渐细不可闻，她陷入了回忆之中，微风中只听她细细诉说。
　　“我本住在大泽里，大泽很大，很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我只安静地修行，像大泽里的其他妖精一样，努力要修成人，因为人是万物灵长，也是妖精们的进化目标。”
　　“我修了上万年，开了心智，终于可化为人形，可还有一条尾巴拖来拖去，讨厌死了。开了心智的妖精，会觉醒一项天赋技能，是它今后修行的方向。我也不例外，我的天赋技能是……丽色，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不过天赋技能没法选择，我只能慢慢地修吧。”
　　“觉醒之后，我的感官变得复杂了，周围都是懵懵懂懂的妖精，我第一次有了孤单的感觉，满心迷茫，不知道自己要修的路有多长，更不知道将来要去向何方。”
　　“那天，荒原的烈焰金翅又来大泽猎食，我力量不及从前十分之一，斗不过它，被它抓到了荒原。荒原与大泽比邻，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红色粗糙的沙砾和暴烈灼热的阳光，丑陋的异兽住在那里，是妖精的天敌。”
　　“烈焰金翅嘲讽我是兽类的异端，将我置于赫丽厄希光芒之下裁决。就在我被太阳炽烤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一个年轻公子御剑来到了荒原，他挥剑斩了金翅，割腕以鲜血喂我。我问他：‘你道行这么高，修行了几万年呀？’他笑了笑说：‘我四岁开始修行，今年十七岁，你算一算我修了几万年。’我既惊讶又羡慕，妖和人的差距太大了吧。”
　　“我很好奇人类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想和他一起走。可他要去荒原里办一件事情，让我在大泽等他，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等待是这么漫长。几天之后，他回来了，带我回到赤城山峻极峰，峻极峰是赤城第九峰，九峰上的人很尊敬他，大家都叫他玄元公子。”
　　“我告诉他我叫白曦儿，觉醒的不仅仅是天赋技能，还包括这个名字。他笑了，说：‘你看，我们的世界就这点好，充满了规则，修行就是发现理解这些规则，然后利用规则。’他的话好深奥哦，我听不太懂。”
　　“我问他：‘玄元公子，我要变成人，真正的人，像你那样强大、可以利用规则的人，你能帮我吗？’公子说妖精变化成真人是破坏天道，搁在以前他是不会做的，不过荒原里有些东西改变了他的想法。‘而且，’公子说：‘这个世界能忍心拒绝你的人太少了，我肯定做不到，再说逆天改命不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吗。’公子肯定在开玩笑，人家哪里有这么大的魅力啦。”
　　“公子翻遍古籍，终于查到九转定玄丹能彻底改造妖精的身体结构，塑造气海灵根。他找到了栖霞峰的丹婆婆，丹婆婆果然有炼制九转定玄丹的方法，可是需要的药材好多哦，有些我听都没听说过，象什么五芝草、返生香、春江花玉液、噬元珠等等，居然还要天人腾云候修行者的一滴元液。公子愁眉苦脸地下山了，他用了四年时间终于集齐了炼制丹丸的材料，交给了栖霞峰的丹婆婆。公子说他要回京师述职，临别之际又给了我一枚焚天梭，嘱咐我化人之后再去寻他。从此一别永不见。”
　　“我在第九峰跟着那些白胡子老头识字读书，日思夜盼等着九转定玄丹炼成。可丹未成，却传来公子已殁的消息。那个御长剑腾空而来一剑斩了烈焰金翅将我救出荒原的公子，那个将我带回赤城花费四年时间东奔西走为我收集灵药的公子，那个把神器至宝焚天梭留下嘱我好好修行的公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白曦儿将头埋在双膝中，肩头不停抽动，呜呜而泣，过了好半晌情绪渐复，接着说道：“这个丹真的很难炼，丹婆婆这么本事的人一年也只能炼一次，每次都要焚香沐浴，闭关四十九日。我等了十五年，没有一次成功。好在十五年的时间不长，和那些白胡子老头说说话，谈谈心也就过去了。”
　　“就在前几天，我又遣人去问，丹婆婆说药材只够最后一次了，不成功便成仁！天可怜见，偏偏最后一次成功了。那一天，栖霞峰霞光大盛，天空雷云翻卷，竟落了小半个时辰的雷电。我满心欢喜准备去讨要，结果却被龙虎峰的浮休道人捷足先登。我愤怒异常，丹婆婆真是糊涂，公子辛辛苦苦收集药材为我炼成的丹丸，凭什么给他们呀！我跟白胡子最长的老爷爷说了，他却说什么‘天已注定，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总之是不肯帮我了，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悄悄的上了龙虎峰，盗回了仙丹，却发现回九峰的路被他们堵死了，我只得望镇山大阵之外而逃。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做好的局，妄想得到我体内的焚天梭。”
　　“我好不容易甩脱他们，吞吸九转定玄丹，将尾巴化成美腿，又在腹部造了气海，正要筑仙岛塑灵根之时，却被虬松恶道断了药力，前功尽弃。我现在一具凡躯，气海空空荡荡，只怕今后再也不能修行了。”
　　白曦儿抱膝坐在湖石上，回头望向纳兰，午后春日柔和的光芒泼洒在她身上，那袭白衣微微闪着鳞光，秾纤得衷，映衬着她的柔姿绰态，明眸垂珠，迷离得让人心疼。
　　她的声音柔雅清纯，楚楚可怜：“公子……纳兰，我该怎么办呢？”
　　纳兰心中涌起一股深深地怜惜之情，脱口而出道：曦儿，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能让你重新修行！”
　　白曦儿伸指弹飞了腮边的泪水，笑靥如花：“不知为什么，人家就是愿意相信你，你与公子很像，都是重信然诺的男子汉，有时我会傻傻分不清你们。纳兰，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哦。”
　　纳兰神情凝重地点头，伸出右手，焚天梭从他星空气海飞出落到手心。
　　“我和你一样，身体里只有气海而没有仙岛灵根，焚天梭银梭一直潜在我的气海里吸收天地元气，它聚气凝元，在我的气海内形成一颗元气之星，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它了，连同金梭一起还给你，你恰巧可以试试。”
　　纳兰摊开手掌，焚天梭静静的浮在空中。他对白曦儿道：“双梭合璧，吸收元气的速度更快。你用意念慢慢感受它的存在，然后操控它飞入你的气海。”
　　白曦儿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紧盯着焚天梭，睫毛上的泪珠兀自未干，她紧张地道：“真的可以吗？”
　　纳兰认真地道“真的可以。”
　　白曦儿缓缓闭上双目，屏气静心，焚天梭嗖地一声飞入了她的气海。
　　纳兰其实心中也忐忑不定，这时见白曦儿成功将焚天梭纳入气海，坐在湖边尤如老僧禅定一般，不禁双掌一击，喜道：“成了！”耳听到黄钟青玄二位师兄在身后愤愤地道：“这个败家玩意儿！”脚步声渐渐远去。
　　纳兰佯装没有听到，静静地守护着白曦儿。过了好半天，白曦儿才从入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惊喜地道：“纳兰，真的可以耶！它在我气海内旋转，慢慢地吸收天地元气，形成一个小漩涡。”
　　纳兰微笑道：“焚天梭号称神器，当然能为人所不能。”顿了顿，他又道：“曦儿，我这里有一篇凤初境的修行口诀，可为你打下修行的根基，现在我说给你听，你用心记忆，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当下纳兰朗声将口诀背与白曦儿听。这篇口诀近五百来字，虽然拗口难读，但却通俗易懂。白曦儿聪颖异常，很快便牢记背熟，其中有几处不明之处，纳兰稍加点拨，白曦儿即融会贯通。
　　纳兰见白曦儿正暗自体会，便对她道：“曦儿，你且稍待，我去去便回。”白曦儿正凝神思索，竟没听见。
　　不片刻，纳兰折身而回，手中却多了一双精致的靴子。这双靴子原是蓁蓁为她自己设计，却做得小了，一直放在飞叶阁未穿。
　　白曦儿见了靴子尖叫一声，旋即咬着手指，望向纳兰，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快又涌起了水雾，看得纳兰心里那叫一个满足。白曦儿就着湖水濯净了双足，待风吹干了余水，小心翼翼地穿上靴子，在湖边蹦蹦跳跳，宛若翩跹飞舞的精灵。
　　纳兰暗自叹息，这样一个热天午后，青青翠草铺就的湖畔，有这样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孩，她白衣胜雪，为能下地走路而欢欣雀跃，为能穿上一双靴子而欣喜若狂，这一幕只怕要永远烙在自己的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