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庙里

　　“不碍事，不碍事，方丈请自便。”
　　白凡看到老僧行礼，也急忙弯腰向着老僧作了个揖。
　　老僧身穿一袭灰色僧袍，面带苦色，下巴之上留有胡须，右手握着一把古铜色的禅杖。和白凡见过礼之后他环视了一周，然后走到庙中央对着已经满是灰尘破旧不堪的山神像行了个大礼，之后这才盘膝坐到了角落里沉默不语。
　　那个俊秀可爱的小和尚看到师傅如此，也急忙对着山神像行了个大礼，然后盘膝坐到了师父的旁边，面露好奇之色的不时看向白凡。
　　白凡看到这师徒俩似乎没有和他交流的意思，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坐到了篝火的旁边，看着外面的屋檐上滴落的雨帘不言不语。
　　江湖，这个词其实对于白凡来说很陌生。虽然耳边常常听人说起江湖这两个字，但是对于这两个字的概念白凡还是一片模糊不清。
　　就如同酒馆事件，那是白凡第一次切身去体会这个只闻其名的江湖。原本他只是个看客，也不想去理会谁对谁错。但或许是因为白凡看那对儿老小可怜，也或许觉得那姓赵的大汉太过于嚣张，又或许是因为司南天说这汉子浑身血腥气估计是个职业杀手的原因，所以最后白凡选择了他作为磨刀石。
　　这其中的关系很奇妙，赵永曾经问白凡是不是林家逃出来的落网之鱼，这代表着他和那对儿老小的相遇绝非偶然，或许这本来就是一场计划好的伏杀。而白凡原本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但是却随着官道上的那场看似理由很荒诞的截杀使得白凡也从那一刻开始，踏入了这个由赵永和那对儿老小以及那个所谓的林家之间所编织的恩怨网之中。
　　初时白凡还没有察觉，所以十分豪迈的对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面纱女子说出了白凡还有柳河城这几个字。但随着第一次杀人的恐慌和亢奋逐渐褪去之后，白凡的心底却是有些阵阵发冷。
　　因为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将柳河城白家也给拖入了这个所谓的恩怨网中，或许原本他只是觉得这些世俗武者不值一提，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说出柳河城和他自己的大名，但回过头来想，他才想起，原来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其中的缘由。
　　赵永他不了解，那个老人他不了解，而面纱女子他也不了解，至于那个林家他更不了解。
　　不了解就代表着未知，而未知往往代表着可能，而可能却往往又代表了很多个结局。
　　细思极恐。
　　篝火旁，白凡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觉得背后隐隐有些发冷。
　　到了现在，白凡已经初步体会到了这个所谓的江湖中的一些妙处，所以他现在很谨慎，这种谨慎也可以形容为不信任，这种不信任之中自然也包括了那对儿看起来慈眉善目和俊秀可爱的师徒。
　　雨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稀里哗啦的雨声吵的人心头难以平静。
　　然而庙中却是很宁静，除了篝火噼里啪啦的响声，然后就是一旁大黑嚼动干草的咀嚼声。
　　“施主可是一个人？”
　　或许是这种介于平静和不平静之间的异样，使得那位原本入定的老僧也有了开口的欲望，所以他这么问道。
　　这种问法其实很有毛病，酒馆的小厮会这么问，青楼的老鸨会这么问，黑心的人肉客栈也会这么问，而打劫的山匪通常也是这么问的。
　　白凡微微皱眉，心底有些谨慎，然后微微一笑轻声开口道。
　　“晚辈并非一人，还有家中长辈来此，只是晚辈贪玩这才跑到了山上，他们则驻扎在了山腰。”
　　白凡只说山腰而不是山脚，虽然此时雨势很大，但山中不同于平地，所以白凡的回答很有计较。
　　老僧微微点头，嘴角含笑。眼前这个年轻人其实很明显是一个人来的，这一点从他略显不安的眼神中和那匹始终都在吃草的马匹上可以看出。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从山脚下一路走来的，当然也经过了半山腰。
　　所以他才会直接开口问这少年是否一个人，这句话有很多含义，但如今他所表现出来的其实是一种诚意，只是可惜，那个年轻人太过于谨慎。
　　“老衲带着徒儿从山脚下走来的时候，途径半山腰，突然在一棵桐树上见到一对儿相依取暖的斑鸠，显得很是有趣。”
　　听到这里白凡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他握住了一旁的长剑，然后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个习惯是他跟那赵永学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样子很帅。
　　只是当他看到那老僧眉角含笑，似略含调笑之意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人家老早就看穿了。
　　“老方丈怎地如此调皮，实在令晚辈羞愧不已。”
　　白凡有些释然的微微一笑，然后似气急败坏般啐骂了一声。
　　老僧哑然失笑，然后摇头不语。
　　那个小和尚右边眉毛抬高，先是看了看好似气急败坏的白凡，然后又看了看摇头不语的老僧，他不由得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小光头，着实看不懂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
　　“晚辈确实是一人来此。”
　　白凡和那老僧对视良久，然后颓然的一屁股坐在那里，用手中树枝轻轻挑了挑燃烧的篝火。
　　“看施主年纪不大，为何独自一人来此荒山野岭处？需知穷山恶水有蛟龙，食人饮血不吐骨啊。”
　　老僧转头看了看目露迷茫之色的小和尚，轻轻摸了摸他的小光头，示意他想不通就不要去想。
　　白凡闻言挑了挑眉头，司南天也这么说过，这让白凡有些好奇，难道这世界上当真有山精鬼魅？
　　“晚辈只是途径此地而已，没想在此停留，只不过被这大雨所阻只得暂留此地。”白凡说道。
　　老僧闻言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还在低头吃草的大黑，继续开口。
　　“看施主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是从远处而来，不知是要去往何处呢？”
　　白凡闻言不再低头看着篝火，而是望向老僧嘴角轻轻一勾，开口道。
　　“这可就是老方丈不讲究喽。”
　　那老僧闻言一愣，然后失笑摇头。
　　“罪过，罪过。”
　　这一来一往白凡是搬回了一城，可小和尚却是懵了。
　　“施主，为何我师傅就不讲究了呢，只是问施主去往何处，又没有别的意思。”小和尚眉头皱起，既有些不解又有些生气的质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和尚生的很是可爱，如今这么一副作态更是显得惹人喜爱，白凡心头暗笑开口问道。
　　小和尚眉头一皱，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白凡自己的名字，他扭头向老僧望去，在看到自家师父微笑点头之后才开口说道。
　　“我叫慧心，慧根的慧，禅心的心。”
　　白凡一听心中大惊，暗道这小和尚可以啊，有我的风范，着实不错，于是他伸出大拇指赞叹道。
　　“好，这名字好，很有灵性。”
　　小和尚听的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眯起了那双大眼睛，有些羞涩的说道。
　　“我，我师傅给我起的，我也觉得很好听。”
　　这副姿态显得尤为可爱，惹得白凡不由得轻笑出声。
　　那老僧也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眼中满是慈祥和喜爱。
　　随着小和尚打破了话局，场中顿时又一次沉默了下去，只不过这次老僧没有入定，而是看着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这幅场景白凡的心头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吃烤红薯。于是他就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红薯，然后用长剑串了起来就这么架在了篝火上烤。
　　烤红薯这个东西好，很好，这是白凡说的。
　　在白家的时候他还真没有吃过这种农家常有的东西，第一次吃就是在荒郊野岭。就这也还是司南天跟他说的，“如果你不想饿死，就最好试试看能不能挖几个红薯。”。于是从那次以后，白凡身上就开始常备这种东西。用他的话说就是，这玩意儿不烤脆，烤完香，不但好听还能充饥，可谓是居家出行之必备良物。而唯独有个不好的缺点就是，吃多了容易放屁，放的屁还很臭。
　　“小施主，家里可有其他人在？”
　　或许是白凡捣鼓的声音惊动了那位老僧，他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白凡一边转动着手里的长剑，一边轻声开口。
　　“家里长辈都健在，还有个姐姐去了郡城。”
　　老僧闻言“噢”了一声，然后就又不再出声。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天色也越来越晚，不大会儿就陷入了夜幕之中。
　　就在庙中烤红薯的香气越加浓郁，小和尚的口水几乎流出嘴角的时候，老僧再次开口。
　　“小施主，今夜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惊慌，躲到老衲身后便是。”
　　说完这句话老僧就不再理会白凡，而是闭起双眼入定了起来。
　　这就让白凡不乐意了，心说你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又不告诉我原因，我这晚上还怎么能睡个好觉。于是他看向了一边正满脸渴望的盯着他手里的烤红薯的小和尚，咧嘴一笑。
　　“慧心，想不想吃？”
　　白凡咧嘴笑着，然后抓着手里的烤红薯向慧心小和尚招了招。
　　慧心小和尚看的眼睛都直了，他努力的咽了咽口水，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吃。
　　白凡撇了撇嘴，抓起手里的烤红薯就向嘴里送去，不光如此，他还一副享受的样子眯起了双眼，那烤红薯的味道似乎从他的表情中就可想而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应该只是不大会儿的时间。
　　白凡睁开眼看着眼前一脸渴望，睁大了双眼盯着他的慧心小和尚心底暗道，小样了，我还治不了你？
　　……
　　看着慧心小和尚狼吞虎咽的样子，白凡笑眯眯的开口道。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要是不够吃，我这还有呢。”
　　“嗯嗯”
　　慧心小和尚这会儿哪有心思搭理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烤红薯上，也顾不上烫吃地小脸通红。
　　“慧心啊，你师父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你们师徒俩来这到底干嘛来了？”就在这时白凡突然开口问道。。
　　慧心闻言一愣，然后他扭头看了看正在专心打坐的老僧，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烤红薯，眉头拧起犹豫了半天才附在白凡耳边低声说道。
　　“我师父，要来和这山上的东西讲讲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