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洛心璃

　　这一板砖要是拍中，人渣男就是不立刻失去战斗力也得捂脸高声痛呼，关键是这一下完全能让人渣男毁容。街道阴暗，李元看不清他的长相，想到会毁了这个人渣的脸，李元心中也没有半分怜悯。
　　人渣！
　　李元心中大呵，手中板砖不由多了几分狠意。
　　眼见砖块就要与人渣男的脸来个亲密接触，李元甚至能预想到几秒后他满脸鲜血、抱头痛哭的场景，心中却感觉自己漏掉什么，忽然背后传来呼呼的破空声。
　　第一魂技——崩龙扫！
　　洛七十八星魂、星环显现，赫然是与人渣男一模一样的长枪星魂，星环竟也是赤、橙、橙。
　　赤色星环亮起，他一言不发，站在李元身后，直接一枪身横扫了上去，取自土崩兽的星环正契合长枪星魂，这记横扫果真呈土崩之势。
　　李元只觉得自己的左脸颊与某坚硬棍状物体进行了一次简单粗暴的冲量测试实验，而自己的左脸就是被击物体。
　　是另一个人，洛七十八！
　　李元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是两个人啊！
　　自己冲动之下竟然忽视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事。
　　李元被直接抽飞，伴着砰得一声，他结结实实撞到了墙上。
　　李元的鼻子直接被墙砸出了血，但此时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脖颈好像错位了一样，稍微扭动就锥心的疼，大脑好像暂时控制不住身体，四肢都不听使唤了。
　　“七十八，你要是再慢点，老子可就没脸见人了。”人渣男拄着星魂长枪，后怕的摸了摸脸。
　　“被一个一环星徒放倒，洛七十六，你上次测验不会是作弊的吧？”洛七十八提着星魂长枪，一步一步走向李元。
　　“去你妈的，老子是被偷袭了，像他这样的渣滓，老子打十个都没问题。”人渣男，也即是洛七十六眼中恶光闪烁，直勾勾的看向李元。
　　李元瘫在墙角，费力扭过头，看向另一旁的“小女孩”。
　　她竟是毫无反应，从李元救她到李元被横扫，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灰色的长发沾满污秽，赤「裸」小巧的身体布满淤青和伤痕，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
　　她并非是被惊呆，而是对四周无感，像个即将死去的人，身体散发出惊人的死气。绝望的气息环绕，似乎她已经是留于污秽世界的躯壳，她的灵魂似乎早已死去，现在连肉体也即将灭亡。
　　“呵，看什么看，以为自己是英雄吗？”洛七十八又是一枪杆，这一击直捣在李元肩膀上。
　　“洛家族内的事，你也敢管！”洛七十六一脚踩在李元的头上，脚踝扭动，把脚上的秽物全蹭了下来。
　　“七十六，别杀人！”洛七十八见洛七十六提起星魂长枪向李元刺去，顿时高声呵斥。
　　帝国法律规定不可无故杀人，更何况这里还是帝都，罗兰二十四世虽然对法律不甚熟悉，也不关注，但执法力度极强，任何人都不会尝试挑战罗兰二十四世的权威，尤其是在帝都。
　　公然在帝都无故杀人，即使是洛家也保不住，更何况他们两人只是排名三十以后的小辈，根本没有袒护的价值。
　　“呸。”洛七十六当然了解帝国法律，他的星魂长枪直接刺穿了李元的右肩，血花四溅，血流如注，疼得李元差点叫出声。
　　“刚才我好像听见，他还有个小女伴。”洛七十八看着李元倔强的脸，邪恶一笑，他很清楚如何轻松地摧毁一个人的信念。
　　“小圣！”
　　李元脑海瞬间爆炸，呼吸紊乱，眼中血丝密布，几乎要凸出眼眶。
　　“不能连累小圣，该死，该死！”
　　李元直想上去跟他们拼命，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即使李元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是让手抓住了洛七十六的脚腕。
　　“后悔了？”
　　“晚了！”
　　“叫你坏老子好事。”
　　洛七十六一脚踢开李元，把李元踢到那名为洛九十九的“小女孩”身边。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弱小！
　　李元从未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力，甚至恨自己的多管闲事。
　　“我根本就是个垃圾，废物！
　　享受着青颜、小圣的关怀，贪恋她们无偿的温柔。
　　李元啊李元，你究竟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一切！
　　就因为你是什么希望的种子吗！
　　弱小就是原罪啊！”
　　李元的牙磕得咯咯作响，全身血液几乎沸腾。
　　但，这既不是热血的玄幻小说，愤怒不能造就奇迹，也不是正义万岁的电影，没有好人必胜的铁律，这是现实，现世的事实！
　　即使极尽全身的力气，哪怕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李元也只是像蚯蚓那样弓起身，根本没有能力阻止两人的行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转过巷角，李元竭尽全力嘶吼道：
　　“不！”
　　却只换来洛七十六嘴角上扬，露出讽刺无比的笑容。
　　李元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流下两行眼泪。
　　……
　　“圣言·愈术。”
　　几秒钟后，耳畔传来小圣六分空灵、四分软糯的声音。
　　幻觉吧。
　　但紧接着降临的温暖，让李元知道这一切并非幻觉，李元急忙睁开眼。
　　是小圣！
　　“那可是两个三环星魂师，她是怎么过来的？”
　　李元身上的伤势迅速恢复，见小圣安然无恙，洛家两人也不见踪迹，小小的疑惑马上被欣喜吞没。
　　“安全了哦”小圣小心地靠近洛九十九，转头对李元说，“阿元没事吧。”
　　李元感受着重新充满力量的身体，向小圣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即使同样沐浴着圣光，洛九十九也只是微微抬起头。
　　她抬起头，被灰色长发遮住的小脸就露了出来。
　　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白皙，几近完美的面容唯一的瑕疵便是眼睛，眼尾上翘，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不善，而且……她只有一只眼睛，一只灰色的右眼！
　　灰色的眼睛中满是绝望的颜色，感受不到一丝生气，仿佛这是一颗死人的眼珠，好像能够转动便已经是奇迹了。
　　被圣言·愈术笼罩时，她眼里浮现出一缕莫名的光茫，而后又像夜空中的残星，这缕光茫迅速黯淡、消失。
　　“安全了。”小圣蹲下身靠近洛九十九，洛九十九身上的淤青、伤痕已然消失，但身上、头发上依然沾满秽物，小圣正要帮她清理。
　　李元本来也想帮忙，但洛九十九身上秽物的气味实在太过浓郁、过于难闻，臭气熏天，熏得李元直皱眉，他只好走向拐角寻找洛七十六、洛七十八的身影。
　　“小圣，小心！”
　　才站起身，李元急忙出声提醒。
　　可能是小圣的素白男式衣裳刺激到了她，就在小圣白嫩的小手要碰到洛九十九时，她突然抓过小圣的手臂，吐出嘴里的秽物，把小嘴张到最大，向小圣的肩膀啃过去。
　　“唔。”
　　小圣不躲不闪，相当于把肩膀送到洛九十九嘴边，即使隔着衣服，殷红的血液也很快渗了出来，可想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是李元第一次看见小圣受伤，却不是最后一次。
　　李元急忙跑过去，打算掰开洛九十九的嘴，小圣猜到了李元的意图，向李元摆了摆手，示意李元不要过来。
　　“安全了，没事了，坏人都被赶跑了。”小圣一边用温柔到能把人融化的声音安慰着洛九十九，一边把她身上的肮脏拭去，似乎根本闻不到那恶臭的气味，似乎被咬的不是自己的肩膀。
　　“每个女孩子都是上天给予人间的宝物，不应该被如此对待的。”
　　“你，把我当成小孩子？”洛九十九松开嘴，灰色绝望的瞳孔直勾勾的看着小圣，“我，二十。”
　　她的声音很奇怪，甜美而黑暗，没有坠入绝望深渊底部的人绝对发不出这样的声音。只是听，李元便觉得遍体生寒、浑身发毛，显然洛九十九的悲惨经历绝对不止是自己眼前所见的这些。
　　“差不多，我们都差不多大的”小圣水蓝色的眼睛毫无杂质地与洛九十九对视，澄澈得就像贝加尔湖的湖水，“暂时不要回家族了。”
　　“名字。”洛九十九的独眼里似乎出现了一缕光芒，虽然只有一缕，却能从灰色深渊里冒出来。
　　“艾修道尔·圣，叫我小圣就好。”小圣把洛九十九拥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小圣没有太多的言语，在用行动，尽自己的全力安慰着她。
　　“给我一个名字”洛九十九没有反抗，小巧的身体安静地窝在小圣怀里，灰色瞳孔中的光茫也越来越亮，“我讨厌九十九这个名字，它前面有二十九个该死的人，现在应该是二十七个了。”
　　“名字什么的，还是等等吧。”
　　“不，现在！”
　　洛九十九突然发起疯来，灰色的独眼中猛然放射出一股疯狂而濒临死亡的绝望，就像一个刚看到光明，又将要堕入黑暗的人。
　　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连李元都感到心悸。
　　她双手紧紧抓住小圣的肩膀，要不是小圣投来安心的眼神，李元可能会直接把她拽开。
　　在李元看来，她就像是TATP①，随时可能爆炸。
　　“给我，名字！”
　　“我想，想一下”小圣屏住呼吸，小声说，“洛水攸攸三千纪，心如璞玉不相离②。”
　　“愿洛水长流，愿心如璞玉。”
　　“玉之璃，心璃，洛心璃。”
　　洛九十九脸上露出一股狂热，口中不停念叨着：“洛心璃，洛心璃，洛心璃！”
　　“洛水在哪？”
　　“洛水啊，是都域的河流，好宽，好大，好美的河。”小圣轻声道。
　　“小圣，都域，洛水！”洛心璃的呼吸迅速加快，苍白的小脸涨的通红，灰瞳中不再是一片死意的泥潭，而是浮上炽热而狂乱的迷恋，罕见地有了活人的体征。
　　“你的，我的！”
　　“嗯？”小圣一歪头，狐耳冒了出来。
　　“我，你的；你，我的！”
　　声音坚定而嘶哑，仿佛是用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仿佛是在用这话语宣告自己一生的羁绊，又仿佛是一个濒临绝望的生命在用尽全力，去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的曙光。
　　说完，洛心璃竟直接昏了过去。
　　小圣脱下衣服，将洛心璃小小的身体裹住，贴身抱起，动作轻柔温和，好像怕吵醒她。
　　“阿元，回去吧。”
　　“嗯。”李元无言，心中宛如一团乱麻，他跟在小圣身后，不经意间瞄到了小圣高高束起的、类似古代书生的长发。
　　小圣下半的冰蓝发真的在向上蔓延，可是……为什么？
　　①即三过氧化三丙酮，易爆的化学危险品。
　　②此句的原意是表达恋人间爱情的长久纯真与忠诚，原本是小圣打算送给可儿兰的告白诗。这里小圣特取此句的另一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