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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微微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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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纲见自己苦口婆心劝解之下,对方居然还是这般结果,也不禁恼怒,轻声骂道:“你们这些腐儒,一辈子就象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死就死在这个“酸”字上面。”
  与此同时,一列长长的车队,在数百明军士卒护卫下缓缓來到了宁王府大门外。
  车帘掀动处,一个一路颠簸自大宁远道而來,在马车中呆得气闷,早已被京师应天的繁华所吸引的女童挣脱了母亲的怀抱,钻出了华丽的马车。
  驻足王府门前,望眼欲穿等候的朱权眼见这个蹦蹦跳跳女童眉清目秀,容貌俏似妻子徐瑛,心中难以抑制冲动,疾步而前,便想将其抱在怀中。
  朱瑛猝不及防下眼见这个胡子拉碴的怪叔叔居然想搂抱自己,登时受惊的小鹿一般蹿到已然下车,身穿华服的母亲徐瑛身后寻求保护,探头探脑的看着朱权。
  朱权回想自己昔日率军离开大宁,追随朱棣靖难之时,女儿尚且不会走路,数年时光不见下女儿竟然将自己视若陌路,不禁黯然神伤。
  徐瑛昔日便既不赞同朱权参与这场同室操戈的靖难之战,数年之中担惊受怕难免芳心怨恨,此时眼见朱权面上黯然神伤的表情,深知是因为他离家已久,女儿难以识得的缘故,心中一软下满腔幽怨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将女儿抱起递到夫君手中,柔声安慰道:“瑛儿,他便是你爹啊。”
  朱权将女儿牢牢抱在怀中,生怕她犹如鸟儿一般飞走,一去不回一般。
  朱瑛只觉脸颊被这个陌生的“爹”颔下胡渣子刺得生疼,一双大眼中泪水滚來滚去,一面以粉嘟嘟的小拳头猛捶他的胸口,一面以无助的眼神看着母亲,意欲摆脱魔爪,重回徐瑛的怀抱。
  一个身穿紫色宫装,容貌秀丽绝伦的青年女子手牵着一个约莫四五岁光景,生得虎头虎脑的男孩來到身前,对朱权福身道:“王爷,妾身这厢有礼了。”正是昔日宋国公冯胜的义女冯萱以及朱权的儿子朱汉民。大庭广众之下,她可不敢象徐瑛一般随意,内心之中虽则对朱权只抱女儿的举动颇为不忿,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朱权眼见儿子在侧,当即伸出左手便要将其一并抱住,岂料朱汉民眼见姐姐“身陷魔爪”眼泪汪汪的惨状,早已有备,挣脱母亲的手后低头自手臂下一溜烟蹿过,兔子一般逃进了王府之中。
  朱权眼见这小子初來乍到,竟是一派毫不怕生的摸样,不禁笑骂道:“这个兔崽子,他倒是知道这是自己家,长驱直入了。”他却不知朱汉民身在大宁之时,最喜纠缠母亲,前往城墙上观看杨陵,风铁翎等人麾下军马在城外操演军阵,千军万马的阵仗早已惯见,王府前虽有数百手持兵器的军士,又哪里唬得住他。
  朱权转头之际眼见冯萱容颜俏丽,胜似从前,按耐不住下当即左手揽住其肩膀,柔声说道:“无须这般多礼,咱们回家吧。”
  冯萱眼见朱权见到自己母子后双眼之中喜悦难以掩饰,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王爷身份,做出这般亲昵举动,虽则晕红双颊,甚是娇羞,举步入府之际适才芳心之中的小小幽怨早已烟消云散。
  徐瑛眼见他二人并肩入府,不禁恨恨忖道:这两个家伙,竟将众人视若无物,将此地当做了自己闺房一般。
  夜色笼罩下的紫禁城,武英殿御书房中,锦衣卫指挥使看了看书桌后身穿龙袍的朱棣,小心翼翼的沉声说道:“据微臣属下查明,那个不肯归顺陛下,在外募兵的黄观乃连中三元的状元之身,现已自杀身亡,其妻女也已然自尽。”
  朱棣闻言不禁面色一冷,沉吟片刻后断然说道:“连中三元又能如何?朕明日便下旨将其状元身份革去。”
  纪纲躬身道:“陛下圣明,历朝历代真正的股肱之臣多不是状元之身。而那些看似光鲜无比的状元,在辅佐明君治理天下时往往无甚建树。可见这些家伙读书早已读得冥顽不灵,不知变通为何物,实乃不堪造就的一群酸儒。”他昔日也是读书人身份,深知科举之艰难,想要殿试夺魁已是难比登天,更何况连中三元?口中说着违心之言,面颊微热之际内心之中也不禁为这个大明朝立国三十余年所仅见的连中三元者惋惜。
  “高贤宁你可曾寻到?”说起这才高八斗的黄观,朱棣又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统领大军,兵临城下之时,那个以《周公辅成王论》驳斥自己奉天靖难的山东士子。
  纪纲闻言之下忙即答道:“此人现已身在诏狱之中。”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并未面现怒色的朱棣,忙即补充道:“微臣已然诸多劝解,使得他明白了陛下求贤若渴的意思。”原來他虽则甚是恼怒高贤宁的不识时务,却还是沒有将其直接送入宫中,以免当面忤逆朱棣,使得彼此沒有了丝毫转圜余地。
  朱棣沉声问道:“此人心意如何?”
  纪纲心知高贤宁生死便在自己三言两语之间,脑海中蓦然回想起自己年少之时被老师逐出学堂,备受乡邻族人鄙薄的难堪日子中,唯有这个又臭又硬的高贤宁曾数度给自己來信,好言劝慰的往事,口中情不自禁说道:“他说微臣昔日被逐出学堂,追随陛下奉天靖难无可厚非,他食朝廷俸禄久矣,实无颜在朝为官,唯愿终老田间。”
  朱棣闻言不禁默然良久,长叹言道:“倒是个忠贞之士。”
  纪纲眼见皇帝陛下并未龙颜震怒,心中正自松了一口时,却见御书房总管宦官郑和來到书房门口躬身禀道:“启奏陛下,宁王殿下奉诏前來,现在殿外侯旨。”原來朱棣登基之后念及郑和昔日在北平城下击退曹国公李景隆,为自己立下力挽狂澜之功,故此将他封作了御书房总管。
  纪纲眼见朱棣挥了挥手,当即倒退着出了书房。
  朱棣眼见朱权缓步而來,入房后跪倒在地大礼参见自己,当即吩咐郑和赐座上茶。
  待得郑和退出书房,偌大的武英殿中静悄悄一片,朱棣这才说道:“权弟,朕有意将京师由应天迁往北平,不知贤弟所见如何?”
  朱权不料今日被召进宫中所为竟是为了迁都之事,思忖片刻后答道:“臣弟以为,北元虽灭,然尊奉黄金家族鞑虏为帝的鞑靼尚在,瓦剌虽则暂时臣服于我大明,却依旧不可掉以轻心。九边重镇尽皆驻守重兵,然路途过于遥远,一來一回至少须得一月,若塞外蛮夷蠢蠢欲动,只恐军情传递下贻误军情。迁都北平虽看似将帝都置于北疆,颇有冒险,实则时时警醒天下臣民,我大明且不可久安忘战。对于巩固北疆边塞之地实有难以估量的作用。”
  “贤弟所见深合朕心,只是此事恐朝中反对者怕不在少数。”朱棣回想昔日自己的父皇朱元璋早已有意迁都,却终究沒有实行,自己身登大位以來身临其境,这才知晓迁都之举牵涉太广,涉及北方人口,运河漕运,以及边关驻军等诸多千头万绪之事,绝非可以草率轻动。思虑及此,朱棣忍不住叹道:“朕当真难以明白,父皇当年事如何日理万机的?自朕登基以來,事无巨细,什么都要我來过问,这活儿真他娘不是人干的。”他久在军中和一班粗胚般的武将相处,耳濡目染下也时时口出污言秽语,这些时日身登皇位以來,须得时时注意为君礼仪,也就是在这和朱权独处之时方才情不自禁下一吐为快。
  朱权闻言心中暗自腹诽忖道:咱们大明朝的这头把交椅也不是那么好坐。你死活坐了上去,那就注定一生不得轻松。文武百官尽可辞官回家种田,你不可能撂挑子不干吧?只是这般涉及皇位的话題太过敏感,却非自己所能公然议论,只得转过话題言道:“以臣弟所见,迁都之事纵有反对之辈,也皆为文官。若是拖得两年后,一干追随您靖难的从龙功臣也习惯了江南之地,京师繁华,只怕反对者会愈來愈多,故此还是莫要夜长梦多为上。”
  朱棣闻得朱权此言,心中不禁一凛,暗自忖道:这小子所言非虚,朱能,邱福等众公侯中,最为忠心耿耿之辈纵然不是北人,也久居北平,若是等他们习惯了江南这般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只怕也不愿一家老小,再回到北平那般北方苦寒之地了。
  朱权深知后世沙俄对于东北的扩张野心,迁都所起到的作用绝非将皇宫搬到北平那般简单,而是对于巩固目下大明朝,南北大一统的局面具有深远意义,当即站起身來劝谏道:“陛下,朝中一干文官为了一家一己之私,尽可将迁都之事说成劳民伤财,百般阻挠。迁都之举事关我大明万世基业,那就唯有陛下您乾罡独断。”
  朱棣闻言皱眉道:“待朕细细思量后,再做决断。”
  朱权缓步出殿之时,忍不住回首观望,只见灯火阑珊处朱棣独坐书房中的寂寥身影,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昔日在此处同样寂寥的洪武皇帝朱元璋,暗自叹息忖道:君临天下伴随而來的注定就是一生孤单。
  此时的武英殿外,奉旨而來,等候召见的翰林院编修杨荣见得朱权年岁以及袍服,已然猜知其身份,当即躬身为礼。
  朱权想着适才朱棣所言迁都之事,便即对这个陌生的文官点了点头,在手提灯笼的宦官引领下,顺着御道出宫而去。
  朱棣内心之中对这个敢于在洪武门前阻挠自己入宫,劝谏自己先行拜祭父皇孝陵的文官颇为赏识,眼见他依君臣大礼参见后,淡淡问道:“爱卿身在翰林院久矣,值此新朝百废俱兴之际,尽可为国举贤。”杨荣宫门前挽住马缰的举动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加之他深知翰林院非科举第一流人物不得身入其中。打天下自己能依仗一干武将,可治理天下却不能指望这一群赳赳武夫,故此便将这个有胆有识的杨荣召來询问。
  杨荣沉吟片刻后断然说道:“微臣以为戊辰科进士三甲第十名,中书庶吉士,曾为太祖皇帝陛下进献《太平十策》的解缙可堪大用。”
  朱棣闻得解缙并非状元,榜眼,探花之类出身,心中倒也不以为意。在他看來,那个被自己杀掉的黄子澄会试第一、殿试第三、探花及第,不过一介误国腐儒而已。可见能在科举考试中拔得头筹,未必不是个废物。耳闻杨荣这般举荐,情不自禁的问道:“此人比之爱卿如何?”
  “解缙六岁能诗,才高八斗,微臣不及多亦。”杨荣略微躬身说道。
  朱棣闻得杨荣这般推崇解缙,也不禁微微动容。他深知这些翰林院的清流们平日里故作虚怀若谷之态,其实骨子里都有一股傲性,若非极为赞赏之人,断断不会作出如此评语,心中好奇下微笑问道:“既有这般人物,往昔如何不得重用?”他回想自己的侄儿朱允炆的用人之道,心中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杨荣轻叹一声后说道:“解缙昔日深受太祖皇帝赏识,只因后來代替郎中王国用草疏鸣冤……”本來解缙为之鸣冤的韩国公李善长,胡惟庸一案甚犯忌讳,但杨荣自从见得朱棣在洪武门前勒马止步,从善如流的听取了自己先行祭奠父皇,再行接掌皇位的事后,内心之中已然明了目下自己所面对的大明皇帝朱棣头脑冷静,绝非昔日建文皇帝陛下所能相提并论,故此还是大着胆子说出了此事。
  朱棣回想昔年满朝文武明知老迈的韩国公李善长被父皇所冤枉,却噤若寒蝉,唯有一个胆大包天的监察御史为之上疏鸣冤的往事,心中不由甚是嗟叹。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曾对这个年轻官员的评价:朕与你从道义上是君臣,而从恩情上如同父子,你应当知无不言。大器晚成,若以而子归,益令进学,后十年來,大用未晚也。当即沉声说道:“朕明日早朝之时当召见此人,若有真才实学,当不吝重用。”
  朱棣如刀似剑的目光扫过分立两侧,面上隐露不忍之色的朱权以及军中众将,一字一顿的冷冷说道:“朕告诉你们,输的若是尔等,今日易位而处,照样会是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朱权闻得朱棣这易位而处的言语,脑中忽然闪现过妻子徐瑛,冯萱以及一双儿女的面容,冷汗不知不觉的自额头上津津而下。再眼见黄子澄,方孝孺,齐泰等人不时扫过自己的目光中那令人心寒的无穷恨意,脑中一片登时空白,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颤声说道:“臣弟请陛下尽诛奸佞,永绝后患。”待得“永绝后患”四字说将出來,只觉在耳边回响起的语声是那么的遥远与陌生,浑然不似出自自己口中一般。
  朱棣当即颁下旨意:太常卿黄子澄,前兵部尚书齐泰,户部侍郎卓敬,山东布政使铁铉,斩首示众,诛灭三族。方孝孺腰斩弃市于京师聚宝门外,诛灭九族。另黄子澄之妹,铁弦之妻,发送教坊司。(此点有争议,一种说法是身入教坊司即为官妓。另一种说法是古代教坊司并不是妓院,而是官方管理乐籍人员的机构,“妓”与“伎”是不同的。满清鞑虏手下奴才文人所编纂《明史》对明朝皇帝多有污蔑之事,方孝孺被诛十族的事,在包括清朝所修《明史》在内的正史和一些考证严密的私史中并沒有记载。)刑部尚书暴昭,练子宁、毛泰、郭任、卢植、戴德彝、王敬止、王叔英、谢升、丁志方、甘霖、董镛、陈继之、韩永、叶福、刘端、侯泰、茅大芳、陈迪、等一干拒不降顺的建文旧臣皆不能幸免。
  朱权遥望黄子澄,齐泰,方孝孺,卓敬,铁铉等人泰然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回想的却是数年的靖难之战,双方在真定,北平,白沟河,济南,灵璧,浦子口数番大战动用军队过百万,杀得尸山血海,伤亡难以计数的惨状,只觉得胸口犹如一块大石充塞般喘不过气來,悲叹道:这一干文臣自幼深受孟子所言:威武不能屈的潜移默化,视死如归的气节固然可敬。然则这一场持续数年的大战,致使多少军民家破人亡?朱老四昔日可是将军权交了出去,我也唯求镇守边关便是于愿足矣。若是朱允炆采纳卓敬之计,以迁地之策,稍显柔和的手段削藩,这一场致使大明江山黎民百姓生灵涂炭的战争会必然发生么?同室操戈,绝无英雄。我和朱老四固然罪孽深重,但这一干谏言强力削藩,视死如归的文臣,对于那些莫名其妙便即丧命的千万大明百姓來说,也未必全然无辜。
  朱棣遥望被殿前亲军押送出殿的人群背影,口中忽然轻叹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父皇养士三十载,唯出一卓敬亦。”他心中一清二楚,若是昔年朱允炆采用卓敬之策,以迁地变相削弱自己等一干藩王,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借口起兵靖难。
  辣手处死这一干誓死不降的建文遗臣后,朱棣当即传下旨意,恢复周王朱橚,齐王朱榑,代王朱桂,岷王朱楩被朱允炆削去的爵位。一干征战沙场的从龙功臣,叙功赏爵,各赐冠服。
  封公二人,追封二人。朱能:成国公,世袭;丘福:淇国公,世袭;张玉:追封荣国公,谥忠显;陈亨:追封泾国公,谥襄敏。朱棣念及自己的老师道衍以出家人身份为由,已然数度坚辞朝中为官,无奈下只得授以太子少师衔,为僧录司左善世。
  封侯十三人,追封一人。张武:成阳侯,世袭;陈圭:泰宁侯,世袭;郑亨:武安侯,世袭;孟善:保定侯,世袭;火真:同安侯,世袭;顾成:镇远侯,世袭;王忠:靖安侯,世袭;王聪:武城侯,世袭;徐忠:永康侯,世袭;张信:隆平侯,子孙世袭隆平伯;李远:安平侯,子孙世袭安平伯;郭亮:成安侯,子孙世袭成安伯;房宽:思恩侯,子孙世袭指挥使;谭渊:追封崇安侯,谥壮节。另有封伯者若干。
  第二日早朝之时,假意降顺的建文旧臣景清不忿朱棣滥杀,怀揣匕首意图刺杀新皇朱棣,奈何势单力孤,寡不敌众,被纪纲等一众殿前卫士拿下。
  朱棣铁青着脸传令将景清拖至宫门凌迟处死,诛灭九族,转头看了看一众惊魂未定的文武百官,心中暗自忖道:黄口小儿无能之辈,奈何忠臣倒是不少,思虑及此,当即沉声说道:“朕决意重设天子亲军锦衣卫,亲军千户纪纲上前听旨。”
  纪纲自然知晓天子亲军锦衣卫所执掌的权柄,闻言不禁浑身轻颤,强抑内心之中的狂喜,疾步上前跪倒在地。
  “纪纲自山东追随朕靖难以來,有勇有谋,屡立大功,特擢升为天子亲军,锦衣卫指挥使。”朱棣淡淡说道。景清刺杀朱棣虽则功败垂成,但却使得他内心之中对于朝中一干降顺自己的文臣心生警惕,故此便将父皇在世之日便已废除的锦衣卫重新设立,以对付那些可能潜藏朝中,如景清一般对自己意图不轨的臣子。
  纪纲闻得自己一步登天,被新皇陛下册封为天子亲军首领,不禁大喜若狂,当即叩首谢恩。
  朱权看了看不远处纪纲,心中轻叹道:被洪武皇帝朱老爷子废除的锦衣卫,终究还是借着靖难之战的硝烟余烬死灰复燃。
  景清的外甥刘固、刘国随舅舅在京,闻知舅舅遇难,明知自己在劫难逃,极度悲愤,自刎而死。凡景姓的族人几乎被锦衣卫斩尽杀绝,其老师、亲戚、朋友、学生牵连数百人之众,是为“瓜蔓抄”。
  数日之后,新皇朱棣将建文元、二、三、以及今年改为洪武三十二至三十五年,次年改为永乐元年。取消朱允炆为其父朱标所尊的明兴宗庙号,重称懿文太子,将朱允炆的三个弟弟由亲王降为郡王,凡建文年间贬斥的官员,一律恢复职务,如靖难初期因离间被贬的江阴侯吴高被再次起用,守大同;建文年间的各项改革一律取消;建文年间制定的各项法律规定,凡与太祖相悖的,一律废除。但一些有利于民生的规定也被废除,如建文二年下令减轻洪武年间浙西一带的极重的田赋,至此又变重。
  户部尚书夏元吉谏言数年战乱致使北地百姓民不聊生,恳请减免赋税。
  朱棣允之,传旨户部免去北平顺天府,保定府,真定府,河间府,济南府,顺德府,东昌府等府县三年赋税。
  月余之后的一个午后,一辆马车缓缓行走在应天的大街之上,來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官衙前。低垂的布帘掀动下,一个身穿青衫,年约二十余岁,绳捆索绑的青年刚一落车,便被凶神恶煞,负责押送的锦衣卫百户,校尉推搡着步入大门。
  身形挺拔,颇显英挺之气的青年士子缓步朝前之际,眼见前方两列手按绣春刀,身穿飞鱼官服的锦衣卫矗立两侧,一派肃杀之气扑面而來,口中轻笑道:“天子亲军锦衣卫,当真好大的威风。”
  “死到临头还是这般不识时务,酸儒当真不知死活。”奉指挥使大人之命,远赴山东捉拿此人來京的锦衣卫百户一路之上早已受够了这个腐儒的聒噪,若非念及指挥使大人曾有嘱咐,不得为难此人,只怕一路之上早已不会对这个年轻士子客气。此时眼见这厮步入文武官员谈虎色变的诏狱,竟还这般闲庭信步,终于耐不住性子,一面出声喝骂,一面伸手推搡他向前而去。
  青衫士子步入宽敞的官衙,仔细打量了数眼身穿簇新的飞鱼官服,一派凛然之态,端坐两丈之外桌案后,目下在大明朝身为天子亲军,锦衣卫指挥使的纪纲,低头看了看青石地板上那乌黑一团,颇为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污之处,对身侧百户的喝骂充耳不闻,竟然优哉游哉的走过数步,在一侧的椅子上落了座。
  堂前肃立的数个锦衣卫千户这些时日以來,惯见昔日朝中高官,勋戚子弟在此被打得皮开肉绽,不成人形,何曾见过这般不跪不拜的狂儒?心中有意讨好指挥使大人下个个勃然色变,一拥而上,便要给这个绳捆索绑的青年士子一个下马威,好教他知晓锦衣卫的厉害。
  纪纲将右手把玩的象牙所制成,代表自己天子亲军首领身份的腰牌在桌案上重重一顿,沉声喝道:“住手,给人犯松绑。”
  数个锦衣卫见惯了那些宁折不弯的一众文臣被指挥使大人笑吟吟的施以酷刑,早已明白了纪纲那心狠手辣的性子,此时耳闻他这般传令,不禁都是一愣。唯有一个心思机敏之辈察言观色下看出这个狂儒似乎是指挥使大人的旧相识,拔出腰侧绣春刀,割断了紧紧绑缚青年士子的绳索。
  “上茶,尔等退出房外候命。”纪纲看了看这个昔日同窗,沉声下令道。
  一众千户虽则还是一头雾水,不明指挥使大人如何会这般礼遇这个狂儒,但月余以來早已耳闻目睹了这个年纪轻轻,却在锦衣卫中唯我独尊,说一不二的大人的性子,当即远远的退到了院落之中。
  原來这个被锦衣卫自山东捉拿而來的青年士子正是纪纲少年时的同窗好友,曾襄助铁铉,盛庸在济南抗击朱棣,朱权麾下二十万大军的高贤宁。他曾在济南面对过飞蝗如雨,血流成河的千军万马厮杀,更曾面对过漫城而來的滔天巨浪,深知锦衣卫捉拿自己來京乃是奉了朱棣的密旨,早已沒有打算生还出这龙潭虎穴的打算。既然内心之中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又何惧于纪纲这帮张牙舞爪的手下?
  纪纲将手中腰牌纳入怀中,缓缓起身笑问道:“文青兄别來无恙?”
  高贤宁活动了一番被捆得麻木的双手,接过校尉奉上的热茶,润了润早已渴得冒烟的嗓子,淡淡答道:“待罪钦犯,死到临头而已。”
  纪纲眼见手下退出后掩上了房门,偌大的堂中唯余自己二人,当即长叹一声后自桌案后步到高贤宁面前,沉声说道:“文青兄一向足智多谋,此次倒是误会了陛下的意思。”说到这里,一面在高贤宁身侧落座,一面接道:“新朝初立,陛下求贤若渴,回想昔日兄长在济南城头射书,《周公辅成王论》一篇锦绣文章,文采斐然,若兄长能抛弃昔日成见,陛下必然提拔重用。兄长报国之志得其所哉,你我兄弟同朝为官,岂非两全其美?”
  高贤宁本以为此次入京必然死得惨不堪言,岂料纪纲竟说出这般言语來,不禁颇为意外,脑海中回想起惨死在朱棣手中的铁铉,还是缓缓摇头说道:“吾昔日食朝廷俸禄多亦,实无颜在朝为官,唯愿终老田间。”
  纪纲自然知晓,他所说的朝廷乃是昔日朱允炆的那个朝廷,语重心长的劝道:“往事已矣,兄长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之言?”
  “士,诚小人也。以高某看來,此话说得便是那些饱读诗书,却毫无气节的败类。明明是屈膝投降,偏要说什么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的狗屁言语,当真是欲盖弥彰。”高贤宁闻言,沒好气的冷冷说道。
  纪纲察言观色下心知对方之所以拒不归顺,多半乃是不忿皇帝陛下自登基以來将方孝孺,黄子澄,齐泰,卓敬等一干在朝野中声名远扬的腐儒尽数诛戮,闻言也不以为忤,轻笑道:“兄长可别忘了,史书上有名的贤臣,唐太宗时的魏征可是曾在太子李建成麾下担任洗马一职,若是玄武门之变后他敢当着满朝文武之面誓死不从,忤逆太宗皇帝,岂有千古所传颂的君臣佳话?”
  高贤宁闻言冷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高某冥顽不灵,实难在朝为官。心意已决,多言无益,这便送我入宫吧。”说着话站起身來。天色大明时分,朱权率领麾下景骏,司马超两人再次來到燕王府,向朱棣言明二人解甲归田之意。
  朱棣眼见朱权遣散军中心腹将领的举动,不禁暗自喜悦,假意挽留数句后当即命人去军中提取金银,重重赏赐二人。
  约莫一个时辰后,宁王府中。收拾停当,换做布衣打扮的景骏,司马超二人在王府客厅之中向朱权拜别。
  朱权回想二人自追随自己以來忠心耿耿,数年之中浴血厮杀,离别之际也不禁有些伤感,沉声说道:“不论昔日你们自认为欠下本王什么,数年中追随本王征战沙场,也已全数还清。你等便去寻一个山明水秀之地,安安心心的做富家翁吧。”
  遥望他二人离去的背影,朱权回想起朱棣看似毫不经意的说起待京师一切稳固,便要遣人前往大宁,将自己的妻儿尽皆接回京师享福的言语,内心之中突然对这两个解甲归田的人涌起一丝羡慕,甚至可以说是嫉妒的感觉,苦笑忖道:本王才是既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黄昏时分,朱棣得亲兵千户纪纲禀报,说是一众负责清理紫禁城中被焚毁的奉天殿的士卒发掘出一具已然焦黑难辨的尸身,思忖良久后终于沉声传下自己的命令。明日一早,朝中文武明日一早随自己入宫查看。
  第二日,朱棣手指抬到面前不远处那已然难以辨认的尸骸,喟然长叹道:“本王奉天靖难,乃是不愿束手就擒,为朝中奸佞所害。陛下何故作此纵火自焚之举?”
  身穿蟒袍,肃立一侧的朱权眼见朱棣当着一众文官武将,把死于大火的建文皇帝朱允炆的皇后指认为其本人,当即知机的躬身叹道:“王兄所言甚是,想必是咱们那侄儿眼见咱们大军入城,心神大乱下这才引火烧身。”
  谷王朱橞,曹国公李景隆等人当即纷纷颔首,赞同燕王,宁王所言。
  朱棣悲声道:“皇帝陛下乃昔日父皇遗诏接掌皇位之人,本王当以天子之礼葬之。”
  朱权闻言连连称善,语重心长的说道:“王兄,想我大明数千万军民,泱泱大国岂能一日无主?以愚弟所见,王兄当在拜祭父皇孝陵后便即身登大位,以安普天下臣民之心。”
  素來被燕王朱棣视为左膀右臂的大将朱能闻听朱权劝进之言,当即步出队列,跪倒在地高声道:“殿下乃诸位亲王之首,皇帝陛下既是已经罹难,殿下身为先皇之子,名正言顺下理当继承大统。”
  邱福,张信,陈瑄等众将素來以朱能马首是瞻,到了此刻纷纷跪倒一片,众口一词的劝谏燕王殿下在厚葬“皇帝”后继承皇位大统。他等一干军中大将不论是昔日自靖难之初便即追随燕王,还是后來迫于形势所归顺,到了攻占京师后念及自己等一干从龙功臣必将封官赐爵,早已是窃喜难耐。
  户部尚书夏元吉,前兵部尚书茹瑺等一众文官,虽则对于皇帝自焚而死的事内心之中难以尽信,到了此刻也不得不纷纷跪倒在地,一面暗自腹诽宁王朱权的无耻,一面和李景隆,朱能等人一起劝谏朱棣接掌皇位。
  朱棣眼见呼喇喇跪倒一地的文官武将,故作勃然变色之态,拂袖断然说道:“皇位大统岂能等同儿戏?你等这般胆大妄为,简直是想陷本王于不义。”
  数日之内,燕军攻占京师,建文皇帝朱允炆自焚而死的消息传至各地。
  浦子口战败后率军退至凤阳附近的历城候,平燕将军盛庸闻得这个消息后,独坐思忖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召集手下一众将校,长叹说道:“陛下不幸罹难,我等实无必要再厮杀下去,以致生灵涂炭。本官今日便遣使前往京师,归顺燕王殿下。
  漫步在军营之中,回想起自己的结义大哥,山东布政使铁铉此刻正募兵南下勤王,盛庸心中不禁羞愧难当。
  军营中的士卒们闻得主帅决意率军归降,不禁欢声雷动。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然经历过了太多浴血厮杀,全然不知自己将会死于何时何地,大明皇帝对于他们來说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影子。今天传到全军的将令无疑使得他们看到了继续活下去,一家团圆的曙光。
  眼见那些普通军士们奔走相告,双目中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盛庸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轻松,暗自长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成王败寇,成就的皆是帝王将相。至少盛某今日的屈膝投降之举,能够使得无数男儿能再有机会再与他们的妻儿一家团聚。
  在交战双方的将校士卒看來,这场靖难之战不过是叔侄争夺家产而已,此时皇帝陛下已然归天,实在沒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故此各地南军将领纷纷率军而降。继盛庸之后,都指挥何福,驸马都尉梅殷相继率军归降。
  周王朱橚,宁王朱权,谷王朱橞不依不饶的率领一众靖难武将,以及朝中文官,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再三劝进。燕王朱棣三辞后终于“勉为其难”应允下來。朱权念及妻子徐瑛的姐弟亲情,当即趁着机会难得,悄悄求告朱棣,希望他能念在魏国公徐辉祖毕竟身为开国第一功臣,中山王徐达的儿子,能给予网开一面。
  朱棣虽则深恨这个忠于朱允炆,竟率军前來和自己厮杀的勋戚子弟,思忖再三下顾忌逝世已久的徐达在朝野之间的威望,勉强答允下來,下令纪纲将其囚居狱中,狠狠吃些苦头后再作计较。
  这一日,朱棣率领一众官员前往拜祭京师东郊紫金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与皇后马氏的合葬陵寝。
  下山之时,朱权眼见不远处的曹国公李景隆一脸垂头丧气之色,转头看了看遥远处山下,那占地庞大,城郭清晰可辨的大明京师应天,心中不禁暗暗叹息忖道:叛变投降自然是可耻之事,可如果李景隆率军和我等死战,应天城上城下只怕早已是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对于朱允炆來说,他是一个可耻的背叛者,对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士大夫们來说,他是一个值得口诛笔伐的小人,可是对于那些免于大战中殃及池鱼,家破人亡的百姓军民來说,他究竟是功是过?倒也难以解说。
  当日,身穿五爪金龙袍服的朱棣在宫中举行大典,即皇帝位。
  “将往日里离间我皇家骨肉的一干奸佞之臣,押上殿來。”朱棣满面杀气的喝道。
  武英殿外早已待命的纪纲闻言之下率领一众士卒粗声呼喝,将兵败被擒的太常卿黄子澄,前兵部尚书齐泰,翰林院侍讲方孝孺,刑部尚书暴昭,户部侍郎卓敬等,山东布政使铁铉等一众官员押到殿中。
  肃立一侧的宁王朱权眼见不肯屈服于朱棣的一众文臣,竟占昔日朝臣十之七八,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细细查看之下,不见魏国公徐辉祖身在其中,虽早得朱棣应允,心中还是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斜视满面杀气的朱棣,心中侥幸想道:中山王逝世已久,毕竟福泽子孙,朱老四虽则杀伐决断,也须得顾忌徐达元帅为大明万里江山立下的功勋,沒有把他那个忠于朱允炆,率军前來剿灭我等的儿子徐辉祖和黄子澄,齐泰同列。
  “尔等一干罪臣,眼见大明皇帝陛下在上,还不大礼参见?”纪纲手按刀柄,作势威吓怒喝。
  朱棣眼见浑身血污的黄子澄,齐泰等为首数人竟是双目朝上,昂然直立,浑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胸中不禁怒火万丈。
  黄子澄冷笑连连,冷冷说道:“尔等不过是一干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说到这里,充满恨意的目光扫过肃立一侧的朱权,李景隆等人。
  齐泰朗声说道:“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此乃太祖皇帝临终遗诏,一众尚书,侍郎,文武官员皆可为证,天下臣民皆可为证。”
  肃立一侧的户部尚书夏元吉,茹瑺等一干决意归顺新朝的官员们闻言不禁羞惭无地,情不自禁的垂下头來。
  朱棣缓缓站起身來,注视着一众兀自强项的文臣,沉声说道:“诸位饱读诗书,岂不闻周公辅佐成王的千古佳话?”
  “不知当今成王何在?”方孝孺身为翰林院仕讲,久任帝师,自然熟知典故,当即问道。
  朱棣长长叹息道:“朕那侄儿已然在城破之时自焚于奉天殿上,以天子之礼厚葬。”
  方孝孺面露微笑的问道:“成王之子何在?”
  朱棣闻言面色不禁一冷,强抑胸中怒火,冷冷答道:“大明万里江山,数千万臣民,须年长君主执掌为宜。”
  肃立一侧的朱权闻言心中不禁叹息,暗自忖道:只怕朱老四此言在一干建文忠臣看來纯属强词夺理。试想一个数千万人口的国家,到底是应该由一个心智尚不成熟的青年执掌?抑或是由一个足智多谋的成年人执掌?朱允炆削藩以來的种种幼稚手段,还不足以说明问題么?
  方孝孺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成王之弟并非年幼。”
  朱棣闻言终于忍不住勃然变色,拂袖道:“此乃朕之家事。”
  方孝孺面不改色,针锋相对的问道:“试问帝皇家事,又有哪一个不是事关天下?岂能以家事二字一言以蔽之?”
  无言以对的朱棣重重落座,目光扫过沉默不语的户部侍郎卓敬,心中微微一动,面色略和下说道:“朕起兵靖难,实为不甘坐以待毙,闻得卓敬你昔日不愿妄动刀兵,一众朝臣中更不乏反对削藩之人,尔等便下殿去吧。”言罢对虎视眈眈一侧的纪纲挥了挥手。
  纪纲乃心思机敏之辈,心知皇帝陛下有意分化昔日朝中的锐意削藩,温和削藩,反对削藩三派人等,当即走上前來想要将除了当众顶撞的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以外一众文臣带下殿去。
  “先皇乃太祖皇帝诏告册封,名正言顺接掌皇位,卓某虽则不才,实无颜侍奉二主。”卓敬岂不知朱棣言下分化之策,还是这般娓娓言道。他昔日虽则反对黄子澄,齐泰,方孝孺大动干戈的削藩策略,却并不表示他会认同朱棣这个篡位的乱臣贼子,是以此时断然不会口称什么“微臣“云云。”
  山东布政使铁铉哈哈大笑道:“逆贼,可曾忘记了济南城下狼狈逃去之日?”
  朱棣闻言之下,面色登时铁青。
  周王朱橚伏地泣曰:“臣弟被尔等奸佞无端构陷,发配云南,每日里食不果腹下,险些不能生还京师,湘王朱柏不堪受辱下阖家自焚惨死。恳请皇兄尽诛一干奸佞,为我等兄弟报仇雪恨。”他身为朱棣同父同母的胞弟,在建文皇帝朱允炆削藩之初便即首当其冲,被发配至云南放牧,数月前才被召回京师囚禁,回想自己一家老小妻儿在蛮荒之地所受的折磨与苦楚,难以自控下失态当众泣道。
  济南城下自己险遭铁铉诈降之计所杀,此乃朱棣视为奇耻大辱的生平恨事。闻言之下,胸中杀机难以抑制,脑海之中回想起昔日身在北平之时,自己已然交出军权,朱允炆以及这一干腐儒依旧不肯善罢甘休,自己身为父皇嫡亲之子,更是统领大军击溃蛮夷的统帅,最后却不得不得装疯卖傻以免杀身之祸,霍然站起身來时已是咬牙切齿忖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决意如此,那就怨不得朕辣手无情。
  朱能等一众将领眼见这一干酸儒竟是临死不惧,面上竟是极为难得的流露出了两份恻隐之情。在他们这一干军中厮杀汉看來,昔日两军交战,你杀我,我杀你皆是各为其主罢了,今日这般腐儒文臣的气节远远胜过了盛庸,平安等一干骁将,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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