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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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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爸之一】
  父亲对别人坦诚厚道相待,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周全考虑,这是出了名的。
  熟人都夸他踏实,是个好人。
  虽然在如今我并不认为忠厚的好人是个好词。我一直喜欢特立独行,自以为知道我所推崇的各个大咖处世哲学那一套,理解他们每个人活在什么样的状态。
  知道所有的大道理在义务教育阶段都已学完。然骨子里的实诚个性,却是遗传自父亲。
  遗传了父亲那套为人相交不求利益而是为求得一辈子的朋友。
  虽然和友人们平时少于联系。然而有事相求都是值得托付的交情。
  这点很难得,父亲做的最好。
  父亲还在世的那些朋友,我现在极为看重,极为尊重,他们大抵性情相似。我也再学不会父亲那种厚道。
  现实世界是个大染缸。我毫不自知的,潜行墨化的,处处碰壁,处处吃一堑长着一智。教会了我太多圆滑冷漠处世之道。
  不像爸,到弥留之际还在替别人着
  想。
  说着去世了不要通知我们,路程太
  远,我要养家养儿月供压力太大;
  说是葬的地方就在自家树林里,如果地下红石子太多挖坑挖不下去就不麻烦了,埋远一点,葬到思故崖处的自家田地里;
  说是去世了就附近和家的人来吃个饭就行了,不需要多少人,也不要收祭礼……
  连家里吃不完的腊肉父亲也不准卖掉。说是要留着他去世时还可以做梅菜扣肉招待别人……结果后来这腊肉一块也没动用。热天季节时,人们只吃新鲜肉,腊肉没人愿意吃的。
  病了这些年。不能坐车,不能走
  远。不能做事。
  父亲连自家二楼的楼上都好几年没能上去了,在屋里走几步都气喘吁吁,极为痛苦。拄着拐棍,弓着腰,走两步歇十步。累的喘气。上气不接下气。
  特别是冬天的寒冷空气,让他的肺更加受不了。
  我多想把他弄到广东去过冬,可他不能坐车。晕车厉害。我想着从前1983年时,他还是个拖拉机司机呢!
  爸舍不得故土。舍不得家乡这么多乡里乡亲。
  每天坐在门前。看着眼前的大好河山,听听收音机,和门前每天来来往往的路人聊聊天。
  剩下的时间是沉默寡言中。他有大把的时间静坐着去思考。
  身前身后事。他反复想了太多,人一辈子是怎么回事他早想通,释然,参透生死。但这不代表我们能参透,我们能有准备……我们习惯了他这些年病弱的样子,知道他的身体底子不差,多年不曾感冒不曾其它小病小灾。总觉得他因为
  环境困苦忧郁,急躁,精神低落悲观造成病况主因。
  那时还送给他一本卡耐基的书。书名是【人性的弱点】。希望他能明白,能开朗通透,能自我乐观健康豁达……觉得这需要指导方法论的。
  可惜他终究没看,更别提我所希望的他能多研读,多自我反省反思……
  一起送他的书,还有一本他年轻时喜欢的【射雕英雄传】。
  不知他看了没有。
  在他去世前的最后几个月,回来后给他放电视剧【三国】的电脑下载版。爸记忆力超级好,唯有对三国故事。
  几十年没有读三国了,里面的情节如数家珍,甚至里面一些不重要人物的名字,如什么王朗范疆张达都能记得,提名字可以讲出典故!
  一直以来觉得他的记忆力严重退化的,这使我惊异得不得了!要知道,这还是去世前两个月的事,我自己在年少最好的状态时都做不到这么好的记忆力!
  但爸从前的一些技术功底知识类,全丢到姥姥家去了。除了眼熟能详的柴油机汽车维修、开车、柑橘管理、茶厂制茶技术工艺等。
  搞起电子电路基础比我会得更早,我还是在他的带领下才开始学习这个的。后来他全不会了,有些常识原理问题居然也不懂了。问我一些简单的现象故障时我觉得不可想象:竟会退步到盲识的地步了。我会这么抵他一句:这可是最基本的常识啊!他也就不做声了,一副犯了错的样子,透露着技不如人的羞愧。后来别人找他什么电器类故障什么的,他再不碰了,全要推给我去弄。不愿动这个脑筋,这样一来,记忆更加退化了。
  可惜这几十年知识积攒的技艺,似乎是武侠小说里面高人的功力,全都转移传输给我了,他这功力自是没有了。
  去世前的一个月时,刚好我回家了。
  站在如今来看,平常一年回来一次的,这次幸好回来。
  此时父亲的脚开始浮肿了,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
  母亲说打针了这几天正在排毒。前几天脚肿得很严重的。这两天才开始慢慢在好转退肿。
  事后知道家乡流传一种经验俗语。道男怕穿靴(指肿脚)女怕戴帽(指头肿)。
  父亲是聪明且敏感的。觉得自己大限已到。说了很多身后的后话。虽然没当我面说。我没这个经验。什么也不懂,还觉得和以前一样,小病小灾的会好转的,还在嘱咐说要时常走动锻炼一下,老不动腿脚会退化不灵便的。好人久睡成病人,病人久睡成死人……药要少吃,是药三分毒,还伤胃……
  家里每天输液买药的开支刺激了我一下,贫穷的家庭,每天没有什么收入,却要承受各种药费的巨大开支!这份开支,比我在外面打工挣着一份工资而支出的每月生活费用更高几倍!而父母在家里哪能每月都有收入呢!
  母亲却不愿意要我们一分钱。我回来网购的药,网购买净水器的钱,等我去广东打工走的时候,母亲想着法儿的还是硬塞给我了。说是不要不要的,这时母亲格外的倔强和执著,我也就接了,想着母亲到了负担不起了拉外债时我们再咬紧牙关支援的。
  生计问题胁迫着我的眼下道路。
  在家帮不上大忙,也没有收入维持开支花费的。于是我又去广东打工去了。上一天班才有一天的收入的。
  走的时候。我去父亲床头打了声招呼,意思是告别要走了,去外地广东了。
  爸躺在床上难以动弹,屋里光线不好,看不清细节。然而是白天,为了节约也没有开灯。但爸耳朵还是很好的,转而说,好,你走啊~~
  万料不到这次竟然是今生今世的永别!!
  母亲什么都替我们考虑。
  以前外公外婆爷爷去世时,母亲也没有告诉我,觉得路程远不想耽搁我们。
  这次也一样。
  父亲几天前已经不行了,母亲托嫂子买好了寿衣提回家来,撞见父亲。父亲虽病但很精明敏感,知道嫂子提着看见他即藏身后的那是什么。
  我伯伯是多年的医生。怕刺激我母亲,不敢当面提意见想法。却叫村里的松柏子帮忙去提醒她,让母亲早日通知我们做儿子的回来。
  母亲没有做声。
  我还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广东打工。直到那天早上七点我恍惚没做好梦。
  昨夜也是后半夜快三点了才睡,还以为和往常一样能睡到十点才起床上班的。
  母亲忽然来电话通知我赶快回来,爸快不行了....
  我吓的惊慌失措,接电话手之颤抖,语不成语,天将倾塌之恐怖感。
  深深知道母亲亲口说这话意味着问题极其严重。
  不是特危的极严重情况,母亲是不会告诉我的。要知道昨天打电话时母亲还说好好的,还和我说好看第二天效果的,若是病情再不好,准备把他弄进市医院。
  母亲一直说过。爸不会去医院的,他见了太多太多的人,去了医院没能再回来进得家门(家乡风俗是人在外地去世回来棺材不准进屋的)。
  我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人若去
  世了哪还管身后进不进得家门呢?这有
  什么意义吗?
  这次母亲终于同意了。
  哪料第二天会转危!
  母亲说父亲当天早上说:我只怕我今天管不到黑啊(意为病危支撑不到天黑)!
  说父亲一语成谌,不如说是父亲去
  意绝决。
  中午十二点多时,嫂子来看,父亲
  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眼里流了泪水,算是嫂子来做了最后的告别..……
  那段时间母亲没能及早告诉我: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孤独得要母亲守在床头寸步不离;
  没能及早告诉我。父亲最后弥留之际在呼喊我已经故去的爷爷奶奶,--他的爸爸妈妈。他说他看到了(他的)爸爸在河边钓鱼,而(他的)妈妈在河边洗衣服....
  这个意境已经告诉了我太多的信息,可是已晚了!
  我从没感觉到父亲年老了,年老得
  到了离我们而去的时候!我还想着明年
  明年怎么样,可已经到了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不待的关头了!
  而我们的漂泊生涯,过的也是浑浑噩噩,回首往事一场空。父亲以及母亲都
  未跟着我们享过福,盖棺论定,父亲这辈子注定苦命,唯幸运的是有母亲代
  替我们,照顾了他病后的这些年,顶住了!这个天,也代我们撑起了一切!
  下午三点时母亲打电话才告诉我们。说父亲已经走了。
  走了??
  走了。
  走了!
  我还泪奔在广东到湖北的高速公路上。一夜又一天的连续马不停蹄。
  父亲走得这样草率!大厦之倾。晕晕平乎,浑浑噩噩,胆战心惊,满怀愁云,头重脚轻……是连续两天没怎么睡觉?还是不能接受现实?一切恍如隔
  世。
  这几十年来我太了解他了,忽然躺入那一个憋闷的地下该做何想……
  人真的有灵魂吗?
  接连几天没有梦到。
  就好像父亲还在世的平静!
  就像小时候他去孝感市送货(茶叶成品)一样。
  就像小时候他开拖拉机外出拉货出去了一样。
  就像小时候他去茶厂制茶好久不归一样。
  幼年时的我和母亲在家,就有过这般的无主恍惚状态。
  父亲不在了。万事看空。我现在忙碌追求的东西简直是个笑话!几十年习惯了父亲的存在,觉得父母的存在,是最踏实靠谱且是永恒的,何曾想过一切都是有限的!
  没想过父亲会这么早远离而去!都还不满六十岁的年纪!安息如何定义?灵魂是否有无存在?
  这个答案互相取决于。
  也许我要到了父亲的那一天大才能懂得。
  以前和他去过那么多地方。以后若
  再故地重游相信我会想起很多,虽然人真的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往事只能追忆,父亲只能活在心里了。如果他甘愿住在我们心里的话,我将带着腿脚不便的父亲穿越最后的几十年。
  这些年他想通看透的,不代表我们也能想通看透,他因病早做好的准备,不代表我们能准备好的……一切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早!他还不到六十岁!
  接受。习惯眼前。这是极痛苦的。
  这些年为生计奔波,为着一份工作工资……父亲再不在乎了。甚至,丧礼中母亲不愿收人情礼金的,在管事负责的一再强调下只好收了。一时觉得好沉重,这是他留给母亲的最后的生活费了,就像从前,卖茶业回来递给母亲的类似。只是现在,他真的用不着了,不需要了。虽然,就在去世之前他还在不停地花费去买药打点滴买菜之类……
  当天赶回家来最后一眼看棺材里的父亲:一身寿衣,头戴寿帽,身形消瘦只剩枯骨。我摸着父亲的手,以前异常熟悉的手,有着粗茧的劳动者的手……
  小时候他就用这手掌着我,而我骑在他脖子上,去往外婆家或者别处。
  小时候他就用这手开着拖拉机,而我坐在他背后,和他共坐一个驾驶座。在山道上,他把方向盘娴熟地打得不亦乐乎,我无限崇拜向往那个父亲!
  小时候上学前,第一次是他用这手教我一笔一画写会了自己的名字……有时候不记得了写不好,还挨上一下,这个时候我就用央求的眼神去看妈,希望妈给我解围……
  小时候的过年,父亲就用这手和大家打着牌,有时候去别家红白喜事也是这样,专注而又透露着赋闲的轻松。
  小时候和他背麦子稻谷和玉米。他就用这手帮我捆好,搬起重量很沉的背篓和背筐……
  小时候犁地。我和他一起站在爬犁上,他用这手一手牵牛绳,一手拿鞭驾驭着牛犁地……
  小时候在堰塘里戏水(还不会游泳时),他就用这手在水里抬着我,保证我像模像样地划着水,又不至于沉下水去……
  后来和他去给别人家修家电,他用这手拆零件,拿烙铁烧锡焊,扭螺丝……我们遇到疑难问题了,两个人拿着一份原理电路图还在一起商量,用这手指指点点
  问题在这不在那里的分析判断……机主虽然啥也不懂,看得也听的目瞪口呆,认为我们是两个大师傅……
  ……然而此时。父亲睡在棺材里,那双手也被穿戴好了手套,看不见摸得着。我不能取下手套。
  家旁自家的小树林里,父亲的坟墓就在这里。新坟头三天依照家乡长明灯的风俗,晚上需要点灯三天。
  第一天,我和弟收拾着新坟墓的花圈装饰,和打扫清理坟墓四周的花花草草,及阔整此处的小路,让路人路过此地尽量远离坟墓的范围。
  我和弟什么也没有交流,两个人配合默契,效率很快。
  我从家里牵了两百米电线过来。晚上坟头亮着灯,照得树林里光线通透。我执意要和弟在平台上睡露天凉席,实际是为了陪父亲,怕他换新环境了落寞不习惯。
  从今天起,他换了一个地方睡眠了。
  我也躺着。向右侧躺着,看着树林里的灯光,照着父亲的新坟。想他何以能习惯啊,从此永远就在那个坟墓的底下了。
  父亲睡觉喜欢俯睡的,打鼾。现在却仰躺着,头向后,脚朝向坟头,一动也不动。而他的脚底抵着的,是今天白天葬礼时我和我弟刚穿过的两条他的裤子。我穿过一条,我弟穿过另一条……
  第二日走过这里,然后和弟从这里往下去水库洗衣游泳。我和弟在水中游泳时,我看着上面父亲的坟墓。想起从前他也在这个水库游过。看着那里,总觉得生命存在的,灵魂存在的,父亲还在的。
  这些年别处有人去世后棺材上山入土,父亲去都会帮忙抬一下棺材的。我也会。就在三四年前时,家前面的某爷爷辈去世了,冬天,一大早还飘着小雪花,父亲这时腿脚还好,喊我一起去,并说很少能看到的棺材上山。我跟着去了,还在棺材上山时最难抬的一节还捡了头位帮着抬了。想起他有次在四组,帮着抬棺材还受了伤。这次父亲去世,帮着挖晶晶(挖墓坑)的,就有四组的人,他们肯定会说到那一次的事情……
  家乡老说三天回煞。幺妈还开玩笑问我听到家里响动没?我说没。我倒很想能听见什么,以证明灵魂真的存在,证明父亲还在……
  往后父亲的名字,在世的人以后很少会有人提起了。我看了看祖谱,和无数前人一样,父亲的名字,从现在已永远和祖宗们依靠在一起了!(附族谱)
  第一代郝纯(妻)童氏
  第二代郝应科全氏
  第三代郝寿元李氏
  第四代郝炼李氏
  第五代郝士玉王氏
  第六代郝莲(原字近代被简)胡氏
  第七代郝国鼎王氏
  第八代郝三贤彭氏
  第九代郝金海向氏
  第十代郝兴闾向氏
  第十一代郝长贞简氏
  第十二代郝发英姜氏
  第十三代郝正緒(妻)董长城
  第十四代郝大伦(我父亲)
  第十五代(作者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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