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郝家湾 之二

　　郝家湾（之二）
　　这个题目太大，无数前辈先祖在这里生活过，郝家湾对他们来说是毕生的事业，可能比我年轻的尚不知道他们，那些郝家湾最不可缺少的老者，一提到郝家湾，要讲到他们，他们代表着郝家湾！他们构成了我对郝家湾底蕴厚重的敬重，深感自己对郝家湾了解的菲薄，只是混藏其中的一批批无知过客。不知过去，眼下看也无暇能参与到它的未来。前辈们的成就，仅凭照自发之力造就了郝家湾数不胜数的梯田，树林，水库水渠，堰塘……造就了曾经灵气的三朝观道观，代表一方古时读书文化的笔岭砚台及古文碑刻……曾经这里的秀才我们来不及同代结识，我们仅看到了些影子痕迹，也看到了中国最后的孔乙己。因出过进士，那些遗传下来的文风从小耳濡目染，弄得我到现在，都还羡慕某前辈们曾经的耕读生活，可惜，如今都没有了，我们也回不到那种自产自足古代模式，回不到白天耕作晚上挑灯夜读的宁静生活…
　　现在登上三朝观山顶，只有一块块凿刻精细工整的地基石供你抚摸，感叹古人的勤劳与智慧。一个个立起来的石柱不见踪影，只剩地上一个个圆形石洞，凿刻精雕细琢……都使我想象曾经道观是何等的工程壮举？能建在这一人四肢并用爬上来都费力的山顶？原址乱石堆上，如今只有年年新添的红布、香、鞭炮碎屑和石头下压着的小额钞票……可见解放后虽被摧毁了，看来还是有老人们在心里都记得的。除了它，还有那本厚厚的族谱，记载郝家湾几代人物秩事的族谱，也在文革中被付之一炬。老人们痛惜，我们也痛惜。老辈人比较赋闲，动用一切时间与资源，意在复原族谱，然也是几篇典型序文尚在，加上十五代人以内的姓名支派。但我们把各自的一脉相承先人姓名追溯完十五代，除了一个个名字的抄录，还是不知所以然，偶有人溯源，我们只能在这十五代以内互相探问，探问咱们从哪一代时以前曾经是一家……
　　十五代以前，不知是哪一辈哪一代人时，祖籍太原，哪一代祖籍江西南昌，然后移民湖北宜昌，此处不远的大松洞……连后来老人们整理的族谱上记载，都称说不知是何年代移到现今的郝家湾？前人不知的，随着离世，我们更加不知了。十多年前江西南昌来人寻祖认亲，问了些人无果，悻然而归。N老人知后大拍右腿，说咋不来找我呢？然我探问究竟无不是只知其然。最近江西又一次有宗族人来，这次还好，知道了此地的同宗一派，毕竟隔了十几代人了，啥亲都不好谈，总算可称之为一家人了。我慢慢也从各个微信群上感受到郝姓的强大，第一次见郝姓的徽章，郝姓的宣传报纸，郝姓的百家历史讲座……晓得了些类似储书晒腹饮水投币的出处典故类，居然还有晒腹堂。
　　曾经的辉煌，在九十年代那场金融危机，我父的茶厂也倒闭了，郝家湾数不胜数的茶田光芒随之不再，我貌似同样经受了一场曹雪芹少年的家境变故，然我是执迷不悟的蠢人，在城镇化变迁的今天，在郝家湾年轻人流失的今天，仍是一叶障目般看不到严峻的现实问题，忠实般迷恋郝家湾这片土地，信奉母亲在这里，这里便是我的故土！埋骨尚须桑梓地的故土！
　　年少曾是那么好玩诗情画意无光十色的郝家湾，天那么蓝，水那么清，人那么多，伙伴那么闹那么好玩，我的师傅们那么醉生梦死……而我生活在保护伞下不知愁滋味，觉得上有天堂，下有郝家湾。如今回忆如同梦境，走进现实的郝家湾总使我疑惑，这还是曾经的郝家湾吗？再没有任何人力资源能拿来做郝家湾的公众事业了，一切都靠政府资金辅助解决，譬如修路和养护。树还是那些树，人，已不见那些人了！老的老去了，更老的不在人世；年轻一代在外，或买房或很少归来，几年我们无缘再见一面。那些坟头常年荒草茂盛的墓，我知道，它们的后代可能不在了，后代的后代正如当年的先祖移民一样，已不知扎根何处。
　　我的发小们都不在这里生活了，
　　小时候记得普遍种水稻小麦的，早已没人种了，全县主抓脐橙产业化，郝家湾就像那条小河，它处大河涨水，小河才能满一点。小河不是处处能满，因此故土人们兼顾其它农业，劳动力不足，大部分老人妇孺们整天忙得起早贪黑，回来转一圈深深感受到郝家湾如今的民风变了，变得一个比一个忙碌才光荣，从前那些年少打牌好赌的，自感在郝家湾的处境尴尬，适应郝家湾的节奏，很少能游手好闲。现在郝家湾整天比较闲能无事随便走走的，就是我幺爷爷那样的高龄老人了。小时候幺爷爷家里子女众多，热闹非凡。我每天要去他家八趟，几十年间过去了，换他每天要来我家转八趟（我父尚在时）。姑妈幺幺们都出嫁多年了，仅我幺爹另立门户在家。幺婆婆早去世多年，风风雨雨一辈子，我见证了他们最后的几十年相伴，幺婆婆埋葬在家门前竹园，郝家湾的竹园！我时常在回忆中感动，嗟叹女人这一生运命归宿。幺爷爷每天散步在家前屋后，郝家湾八九十年间的风云岁月沧海变迁，想他比我见识更多，更有发言权，然耳失聪无法聊起曾经了，世事洞明经历坎坷一番的郝家湾老人们个个宅心仁厚，却也醇厚如酒，痛感磨钝，面对世事耳顺麻木，终得一声感叹，道往事不能拿来和今天的时代相提并论。其中有坏，也有好。
　　城镇化的推进，郝家湾的年轻人越来越少的可怜，他们像先祖当年的迁徙躲避战乱一样，在今天的时代进行着又一次迁徙，将故土留在童年的记忆里，这将是在心底埋藏着乡愁的一代人，我觉得是内心会因此纠结缠绕后半生的一代人。
　　我们大致是郝家湾最后的一批忠粉了，纵然被生活所迫虐千遍，依然待郝家湾如初恋！
　　有发小回来了。回到了宜昌。说是已到了故乡～这在我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觉得回来了，即使到了水田坝也不中，一定得是到郝家湾，那才叫回家。
　　我们在逐步老去，“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尴尬，在郝家湾漫步时，着实感受到了……毕竟，和当年那些一代代前辈，郝家湾的前辈一样，我们只是郝家湾短短几十年的匆匆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