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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里的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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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间除了各种难闻的臭味,还有各种机器嘈杂凌厉的噪音,间或咣当或咔哧冲击声源源不断,不绝于耳……一进去忽然记起07年玩的游戏【魔域神兵】,其中场景便是在一个大型化工厂里打怪兽、打僵尸、打魔法师……游戏里的机器轰鸣声,乒乒乓乓的钢铁敲击声颇有相像之处。厂房钢铁管道俱多,员工的稀少,于是“只闻机杼声,不闻女叹息”!接着想不到,在这人影冷清机器嘈杂气味弥漫的封闭车间里,居然有一只热情奔放且格外好客的土狗。
  厂内人员少,每个人的鞋味道和裤脚味道狗早已烂熟于心,这时若忽然来了新入职人员,它格外地兴奋,显得是本厂最热心欢迎新员工的一个。跑前跑后,来来回回,嗅嗅闻闻,蹭蹭擦擦,几次三番,待到对新人的味道了如指掌了,于是成了熟友。再见时,用狗头和狗尾碰一碰扫一扫,用狗身蹭一蹭,用狗牙开玩笑似的轻咬裤角扯一扯拉一拉……深圳本是个外来人没有存在感的人情冷漠城市,此刻此间,顿给新来报道的员工心间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热好感。某老兄特喜欢和狗玩耍。每次都要和它玩上半天,甚至,狗肥硕腰身密匝的狗毛,竟成了他专用的擦臭劳保鞋之神器。狗便更骚,躺倒、打滚、腻歪……任他将狗身踩在脚下,拉拉扯扯个没完。老兄说,看!跟咱最亲!有人抵他:难怪!这是物以类聚……
  一条狗在车间里面混久了,变成一个老员工。它清楚车间各个地方概况,在哪里会遇见人,以及各个人在什么位置上班,以及哪里能去随便玩还有人逗它,哪里去了就会挨骂且打,哪里吃饭哪里有锁链锁着自己,哪里有人吃东西自己跑去会沾光获点口福……
  狗没有名字,老员工不取,我们这些后来者自觉没权利瞎叫。此处俨然是它的整个世界,它不大关心和挂念厂外面的花花草草,甚至不越厂门口一步。在厂区内各处转转跑跑,迎来送往着白班或夜班的各路员工,阅人于无数,知人于冷暖。喜欢它的,就和他黏在一块多缠绵温存几下;不喜欢它的,从旁而过冷冷的闻闻嗅嗅,再摇摇狗头表示表示叹息,走开作罢。有时候上夜班时,赶上它心情好,跟着你四处逛逛,穿过偌大空旷钢铁横杂机器轰鸣的车间。特别是后半夜凌晨时分,车间机器仍如钢铁怪兽杂响,龙吟呼啸,间或听见有如男高音般的歌唱,接着还有如同昆曲婉转如泣如诉的女高音,一个人穿行在这样各个大型空旷的车间时,心间生出丝丝心悸~倘若狗的兴致高,它便跑来陪你到处走走停停的巡视。十几米高的铁梯架,狗无法上去,它便守在下面等着你爬下来,再一同往前继续走~这时我的心里突然生出暖意和激动,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故乡,正带着我那曾经心爱的猎狗,行走在故乡的狂野之中!一时间忘了此处,心里是那么畅快,那么快活,那么使人浮想联翩的心醉!
  可惜狗生活在这工厂里日子久了,似乎没有了狗昼伏夜出的习性,变得和人类一样,习惯日出而做(玩)日落而息了。白日里,和上白班的人员喜闻乐见一整天,到了晚上夜班人员来上班后,过不了多久,狗似乎也下班懈怠了,入睡正酣时,任它车间机器轰鸣,加上人员高声说话声或对讲机声,以及狗鼻子跟前的大脚步震动声,狗充耳不闻,雷打也不动,想必在这种噪音环境下生活久了,习惯了。与此习惯的,还有各种机油液压油脏泥油泥污水药水废水的刺鼻味道。我曾疑心它的狗鼻子该是退化了,但见各位来人从不需用眼看,用鼻子嗅上一嗅,立刻就能辨认出谁谁了……虽然叫不上我们的名字,谁对它好?谁喜欢和它玩?谁喜欢吓它?谁最有意思符合它的交友玩耍之道?它门儿清。
  上夜班的人员在后半夜最难熬,屡屡犯困,强睁双目看电子显示屏,拍拍打打提神,伸伸懒腰,泡杯茶押上两口,再走动走动,瞥见睡在身旁的狗,于是跺脚再喊喊吓一吓狗,狗睡正酣,眼都不抬一眼,顶多耳朵向后抽动一下,此刻的夜班员工立马变得目光短浅,道这世道狗都不晓得看家打猎,当成了贵族来养,每天晚上都可以舒舒服服睡大觉,白天悠哉悠哉啥事不干啥心不操,做人咋还不如做狗好……
  厂外是一处绿野大公园,里面有小山,有草地,有花园,有大树,还有偌大一个足球场和蓝球场,晚上时常灯火通明人影来来往往……狗似乎对外界不感兴趣,狗眼不瞧。早习惯了工厂里面通宵达旦的工作场景,只是车间里紧张忙碌的快节奏生活方式,似乎都与它无关,它以独有的慢节奏打着员工的快节奏生活,日子久了,觉得它不仅仅只是一条狗,是此厂整体映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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