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与白文山和好

　　在建文这个农村生活导师的指导下，白建章收获的土豆、萝卜也都下窖储存了；谷子、豆子等颗粒类的粮食装了好几缸；金黄色的玉米棒子也都上架晾晒了。冬日悠闲的农村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建章带着收获的成果返回城市探望朋友，他需要走访的朋友太多了，车子里装的满满的，从村里一路去往临州，之后又回到省城并州。
　　在金山集团职工大院，一栋空荡荡的别墅里，那里曾经是他们父子俩共同的家，现在是他一个人的家。他独自望着墙壁上一家人的合影，又勾起了对爸爸妈妈的思念。
　　爸爸入狱服刑也一年多了，自己也该去探望探望了。第二天，去了城市公共墓园祭奠了妈妈之后，他便来到并州市监狱探望父亲。狱警告诉他，爸爸还是不愿意见他，给他传话：“我在里边很好，你不用太担心，回去吧！”
　　他一直不肯走，坐下来，把自己过去一年回乡的生活经历和心里话写下来托狱警带给爸爸。希望爸爸能给他回信。等了好久，爸爸传递出来的又是一张纸条，只有聊聊三个字：知道了！
　　他揣着纸条，怀着低落的心情回到家里。
　　晚上他来到附近同一个大院的沈丽君阿姨家里，看望沈阿姨和陈銘。
　　沈阿姨看着他送来的农产品，觉得他这个曾经的公子哥很不可思议，居然能在村子里踏踏实实熬了一年，还收获了这么多东西。也发现他晒黑了，人也以前壮实了。
　　他告诉沈阿姨，自己去探望过爸爸了，爸爸还是不愿意见他。阿姨劝他要想开一些，自己一个人要学会坚强。沈阿姨问起他今后的打算，跟他说：“总不能守着那么高的学历，还有中医和机械行业极强的造诣，在老家种一辈子地吧。”他说：自己还需要留在家乡，安安静静的抓一段祖传医学，至于今后的打算，自己还没有想好。沈丽君也不好强求于他，叮嘱道：“不要辜负了你爸妈对你的期望和苦心栽培。”
　　沈丽君在金山总公司担任财务经理，也是董事会的核心成员。白建章托他打听和了解一下白文山的儿子白建行，看他的工作能力如何？是否能让他正式入职金山，让他踏踏实实留在公司发展。沈丽君问他为何要关心这个人?他说：“我们家在村子里欠他家一份儿人情。”
　　沈丽君答应了帮他这个忙！
　　车子里的东西分完后，白建章又在城里把它给填满了。农村市场流通量小，生活物资匮乏，他买了很多回村后比较实用的东西；给建文和三叔买了几条高档香烟；有买给建文一双儿女的新衣服和小零食；给狗狗和旦旦一人买了一双皮鞋；还有在临州通过徐世军院长采购的中药。就这样，满载而去，满载而归。
　　白建章一直以为脱粒后的麦子，得像他小时候见到的那样，上磨盘推压后制成面粉。可是他去往国外十年，家乡也在进步。建文告诉他：“附近几个村子，已经零零散散的有几户人家采购了粮食加工机，专门给村里人加工粮食，当然如果你不怕麻烦，也可以上磨去推。”白建章选择了前者。
　　这一天狗狗开着他的四轮车，拉着村里好几户人家的小麦去往邻村有机器的人家推制面粉，白建章和建文也在其中。碰巧赶上加工机器出了故障，老乡说等修好了再来吧。机器是在临州城里买来的，乡镇上也没人会修理这种不常见的机器，所以要等好长时间才能修好。
　　已经回乡种地一年的白建章，第一次感觉到英雄有用武之地。他告诉狗狗，他在美国就是学机器制造的，会造自然也就会修。狗狗知道他有点技痒，他自己和老乡不熟悉，怕人家不信任他。
　　狗狗跟老乡沟通了老半天，可加工机器是人家倾其所有给买来的，不让随便拆卸。最后狗狗把他的车钥匙压给了老乡，跟老乡说：“他要给你弄坏了，你就把他开来的三菱越野车给扣下。”老乡这才同意。
　　白建章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机器，寻找出现毛病的位置，老乡给拿来了工具，他顺利的排除了故障，一行人才没有无功而返。这件小事儿对于白建章来说在普通不过了，可是这种现象却对他触动很大。农村人需要机器来方便自己的生活，自己造汽车的理想在这儿没有任何意义。
　　沉浸在炫耀过后的激动里，白建章在心里更加深刻的往前踏了一步：这里的人们想的是如何把眼下的生活过好，而不是想着拥有一辆小汽车。自己曾经的理想有点脱离当下现实的生活。
　　三六省矿业公司在白义村附近的一处山沟里，有一处大型采矿场。最近一段时间，矿业公司的运输车队一直在加班加点的运输，生产任务特别大。狗狗一直给采矿场的生产队提供生活运输保障，看着一辆辆大卡车来来回回的拉矿，他感觉有点失落，嘴里边念叨：“我要是有辆大卡车该多好！家里的债务，靠这台破四轮车，感觉怎么也还不完。”
　　狗狗天天挣庄稼人的钱，庄稼人的日子本来就过的紧巴不落的；再加上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能事事都钱来钱往，所以收入并不理想。他爹留给他的债，到现在还没还清。
　　有一天，狗狗在给生产队拉完蔬菜以后，后勤处长留他在食堂里吃饭。碰巧遇上了来就餐的生产队经理，那位经理心里边窝着火儿再怒骂：“公司里的这群王八蛋司机，没有一点敬业精神，上边下达的开采任务这么重，还是拖拖拉拉的……”
　　擅长交际的狗狗经常和他打交道，便凑过去给他提意见：“你们公司为啥不让私人的大卡车拉矿呢？”
　　经理跟他说：“你们这附近的大卡车数量，数量少的就像春天的毛毛雨，根本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再说夹上几辆私车也不好管理。我们公司在别的地方已经试行私家车加盟车队了，可从你们闻阳乡的发展现状来看，现在还不好试行。”
　　狗狗这样年轻而有担当的孩子，走到哪儿都令人敬佩，人们也都高看一眼。那位经理跟他说：“你要有辆大卡车，我就让你拉？把你的小四轮卖了吧，找个有身份的人给你担保，贷款换个大的，我保你发财！”
　　那位经理知道狗狗家里的处境，也想帮他，虽然知道他没有那种实力，可也想随便说说来表达自己的同情心，可他并不知道狗狗命中的贵人已经出现了。
　　狗狗激动坏了，跑去白建章家里，告诉他那个经理向他抛过的橄榄枝。白建章答应了给他做保，不过有个条件，得把建文一起拉上。
　　白建章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这些难兄难弟们帮助自己融入了故乡的生活，自己也理所应当帮助他们，寻找一些田地以外的事情来做。
　　白建章没有让狗狗去贷款，而是自己出钱垫资，帮狗狗和建文一人买了一辆东风拉煤王。狗狗通过自己的关系，带着建文加盟了矿上的车队。
　　白建章在乡镇上的主街边上，买了一块地，盖起了一个大院子。在那里帮着云华（建文的妻子）引进全套的设备，办起了粮食加工坊；还帮她开了个百货商店；白建章回到农村，汽车加个油需要来回颠二三十公里，他实在烦透了，就在乡镇上加盟了一个小型加油站。把这些小生意一股脑全都甩给云华打理，回到村子里，继续修炼自己的医术。
　　白文山的儿子白建行在金山集团正式入职了。白建行给家里传来消息，告诉爹娘：“是白建章找了公司董事会的大领导，让她特意关注我，我才能顺利入职，人家领导找我谈话时跟我坦白了这一切……”
　　听到这个消息，白文山顿时羞愧难当，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儿给钻进去。之前，他一直在村里败坏白建章的名声，在前门沟秋收时，还当面刁难人家。他跟老伴儿秀兰说：“这下可咋收场？你说我还当着村长，这以后还不得天天让村里人戳我脊梁骨。”
　　白文山的老伴儿秀兰，是一个极度开明的农村妇女。深谙人情事理，平日里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度，在村里给白文山加了不少分。她劝告白文山：“人家来个以德报怨，这下你该无地自容了吧？改改你这心直口快的毛病。”
　　白文山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一直默不作声。秀兰知道他好面子，舍不下那张脸面。给他找了个台阶，“我这几天一直腰疼，想去找人家瞧瞧病，你跟我一起去，给人家低头认个错儿。你放心，人家白建章受过高等教育，不会跟你这个老农民一般见识的，趁着这个机会，去给人家道个歉。”
　　这天，白建章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翻阅医书。这时，白文山尾随在老伴儿秀兰身后走了进来。
　　见白文山不好意思开口，秀兰主动走了过去，跟白建章打起招呼，“忙着呢？建章。”
　　白建章急忙起身回道：“也没什么事儿，在院里闲坐呢！”
　　“来找你瞧瞧这腰腿疼的老毛病。”秀兰没好意思直接捅破那层窗户纸。
　　白建章邀他们两口子进屋。白建章一边给秀兰切脉，一边询问他的身体状况。白文山背对着俩人，看着墙壁上悬挂的玻璃相框里的照片，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一直默不作声。
　　看过病以后，秀兰才跟白建章提起了他们的另一层来意：“建章，你托人在金山公司给我家建行入职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建行捎来信儿说，他的工作已经稳定了。
　　“我们两口子今天也是特地来感谢你，也给你道个歉。你三叔以前在村里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可千万别记他的仇，他就是这么个骂骂咧咧的人……”
　　这时白文山转过身来，呆呆的看着白建章，在等他开口原谅自己。
　　“你瞅他那样儿，还有点难为情。像小孩子犯了错似的，站在那儿不动荡、不说话。”秀兰能感觉到白建章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白建章叹了口气，“我要是不下地狱，咋能知道这地狱里的人成天在想些什么呢。”
　　秀兰并不知道他们之前在前门沟的那场遭遇，听着有些不明白。
　　白文山激动地开怀大笑，终于敢开口说话了：“我就说嘛！哪能啊！人家一个文化高人，还能记我这个农民的仇。
　　“唉？建章啊！我瞅着你院儿里架上的玉米棒子晒得也差不多了，过几天我和你婶儿来帮你脱粒子（把玉米籽儿从玉米棒子上扒下来），就当给赔礼道歉了。你放心，咱老白在村里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回头我天天出门给你歌功颂德，帮你洗清不白之冤。住在一个村子，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能老这么生份，以后咱们可得常来常往。”。
　　他的一席话说得白建章心里舒服多了。既然人家给了个台阶，自己也就往前迈一步吧。毕竟身边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仇人要痛快的多。
　　白建章知道他们家里过的并不富裕，没有收秀兰看病的费用，他们两口子非要纠缠着硬给。白建章跟他们说：“过几天来帮我扒玉米粒子，就当相互帮忙了，自己村里人，钱来钱往的，没有多大意思。”他们两口子这才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