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迫不得已的分别

　　韩红玉道：“安娘担心得是，外子便是因为打探到他们一路上的行径，明显是要把崔家往死里整，才让我们前来的，原计划是把你们安全送到目的地，没想到皇上又这么做，若不接旨，那便是抗旨，若是接旨，却又如何放心？”
　　崔夫人道：“姐姐不必担心，若是天必亡崔家，那也是命该如此，你和梁元帅已经尽力了，我们感激不尽……”
　　韩红玉摇了摇头，忽道：“是了，我几乎忘了，刚才圣旨上并没有说我们必须带谁前往，外子被贬之后，彦直直接没了军职，他是可以不随军前往的，彦直，你过来……”
　　梁彦直道：“母亲，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军中无职，只是一介平民，我就算不随军也不是抗旨，所以，你想让我一路跟着李姨……”
　　韩红玉道：“我儿果然是明白人，正是此意。”
　　崔夫人道：“这如何使得，彦直乃是人中龙凤，此番随军前去，正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
　　梁彦直道：“李姨怎出此言，应祥兄和我一见如故，情如手足，我既奉他为义兄，你便是我义母，如今崔家有难，正是孩儿尽孝之时，你这么说，那是不把我当晚辈了。”
　　韩红玉道：“你让他跟去吧，听说崔元帅和应祥皆遇害，他难过得接连几天都没吃东西，后来又听说朝廷还派人到崔家庄抓人，心急如焚，便欲只身前往救护你们，外子怕他闯下大祸，不敢造次，把他关了起来，外子自己倒是派了人前往庄里，暗中略为打点了一下那些看押你们的官兵，让他们好生关照你们，但不日之后，朝廷却又派人来找外子，先把他兵权夺了，调回临都查问，此后便连降好几级，再也无暇去理会你们了，也不知道那些打点过的官兵，后来有没有照外子的话做，不再为难你们。”
　　崔夫人这才明白，几天之后，看押的官兵态度为何会有所改变，客气了不少，原来是梁世忠特意打点过，这么多官兵，料来打点的费用也不低，再后来又过了一个月，态度再次变得冷漠，想来是知道梁世忠被贬了官……她心下感动，动情的道：“多谢你们的好意了，后来官兵们的态度确实是改变了不少，想不到原来是梁元帅暗中帮忙。”
　　韩红玉道：“快别这么说，四路军里，崔元帅与外子最是志趣相投，崔元帅被捕后，外子曾直闯大理寺质疑李陈二人，又上疏请皇上明察，莫中狄人奸计，自毁长城，但当时还以为皇上最多就是将崔元帅贬官，哪想到会作出如此判决？若知如此，当初真该拼了命也要保住崔元帅的……”
　　崔夫人心下酸楚之极，泪落如雨。真的是患难见真情，这段时间以来，崔家一直被苦难包围着，曾经频繁来往使劲套近乎的亲朋们，只有极少数人还能继续把崔家人当亲朋，绝大部分的人都敬而远之。听得韩红玉当着衙门的人如此说话，句句发自肺腑，焉能不感动？
　　但是正因如此，崔夫人更不想把梁世忠一家也拖下水，当下擦干眼泪道：“姐姐，此番不同，梁元帅被贬官之后，听说王、刘二位元帅，也各遭贬谪，朝廷中能与狄人一战的大将都失去了兵权，既然朝廷重新启用，你们正好借机东山再起，待时机成熟，再打回老家去，免得让中原故土继续沦陷，冷了那些热血百姓的心。”
　　周围的百姓听到崔夫人这番话，无不感动。崔夫人一家人身陷困境，心里所想的，竟然还是大周江山，可见平日里崔爷就是这般训示家人的，这些奸臣贼子真的是瞎了眼了，竟把这样的人害了，把他的家人也害成这样……
　　韩红玉道：“妹妹，你想得太简单了，西南流寇，祸害多年，但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地方官兵若够努力，足于镇压，而朝廷调派的正规官兵，反而不易对付，因西南地形复杂，民风杂乱，流寇熟悉一切，官兵则人地两生，对付这种小股流冠，明显是吃力不讨好……”
　　“那皇上为何下此圣旨？”
　　“我认为是有人想给我们制造一个犯大错的机会，我让彦直不随军，也是存了私念，我们若出大差错，至少他或经置身事外，不至跟我们一起被罚。”
　　崔夫人不禁点头，朝廷打破惯例，杀害重臣，难免让各重臣们多了一重担心，韩红玉所虑，也不无道理。崔夫人想了想道：“可是这路途遥远，跋山涉水的，彦直出身高贵，如何吃得消？”
　　梁彦直道：“李姨，你也忒小瞧我了，我也是在军中打过恶仗的人，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韩红玉道：“就这么定了吧，妹妹，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意已决。有他在此，我才放心。”
　　崔夫人甚是感动，只是点头。
　　韩红玉对梁彦直道：“既然我不能跟着去，你自己一个人要步步小心，这一路千山万水，困难凶险在所难免，你只需记住，李姨就是你亲姨，崔家人就是你的家人，违法乱纪之事不要做，但是若是遇到有人公然知法犯法，想害你的家人，你绝不可跟他们客气。”
　　梁彦直道：“孩儿明白。”
　　韩红玉免不得又叮嘱一些生活中需注意之事，梁彦直苦笑道：“母亲，我又不是第一次离家远行，当日独往牛头山，岂止路远而已，还得闯过多个狄营，那不比这回凶险得多，我不也是一路轻松过关么？”
　　韩红玉又跟崔家人一一道别，一一叮嘱，特别是叮嘱崔雷，务必小心养伤为重，别跟小人斗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等，又抱崔霆和崔甫各亲一下，这才挥泪道别……
　　韩红玉走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担心，按理说没有任何理由担心，儿子是万夫莫敌的英雄好汉，跟普通人不同，他是马上和步下都双修的，马上功夫习的是梁家枪法，而步下武功，则是源自韩红玉所传。
　　原来韩红玉原为将门之女，因故随父亲被朝廷降罪，家中男丁皆配军到边关，女子则沦为官妓，不过这种有军功的官员家属如果没有滔天大罪，都属于高级官妓，卖艺不卖身，韩红玉在修习琴艺时，得到了一个异人的关注，秘密收她为弟子，传了一身武功，内外兼修，颇为了得。这位异人为人古怪，不喜欢与男人接近，只喜欢接近年轻女子，并且很坦率地告诉韩红玉，在她成亲之前，哪怕已在热恋之中，他都会一直视她为弟子，但一旦到了婚后，他们的师徒情分就算是结束了。这位异人并不是不希望她嫁人，只是一则他不喜欢与婚后妇人来往，二则他所传授的武功有点怪异，女人一则成婚，功力会自损将近五成。。
　　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韩红玉对于婚嫁是采取抵制态度的，直到遇到梁世忠。
　　她与梁世忠相识，倒并不象后来传说的那么浪漫，什么一见钟情，疾志不渝，那倒不是，不过却比传说更加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