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惹不起的贵妇

　　一部分衙役，已经冲到崔霖身前，把他抓过来，便拳打脚踢。崔霖咬紧牙关，顽强忍住，只是不吭声。崔家的人只能含着眼泪看着，在崔夫人的严令下，无人敢动。
　　顷刻之间，崔霖已经被打得口吐鲜血，眼见得又要步崔雷后尘，被打成重伤。
　　然而，马蹄声马上就到了。
　　马，两匹白马。
　　人，一男，一女。
　　不管是从马所带的装备，还是看人的样子，再没眼光的人，都知道这两人必然来历不凡。
　　男是一青年俊男，二十来岁，身穿普通白衫。
　　女的，是一个中青年贵妇，应该有三十多岁，长得很美，穿的是短打妆，扎着头布，披着披风，看起来十分精神。
　　那青年俊男一骑当先，快到时，一勒战马，战即停，他一下子从马上飞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崔霖身边，一出手，三拳两脚，便将正在围殴崔霖的人逼退，大喝道：“我刚才说过不许动手，没听到吗？再要继续纠缠，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他出手沉重，那几个被他逼退的人，都在摸着自己的手脚。原来刚才那么几下，虽然只是彼此格挡，但是这几个人都感觉对方根本不象是赤手空拳，而是手握钢铁，每格挡一下，身体都要承受一次冲击。不知是天生神力，还是内力惊人，反正根本挡不住。
　　后面的美貌贵妇，这时已经来到崔家人旁边，把马勒住，看向崔夫人，刹那间，已是双泪齐流。
　　崔家的人，也都在呆呆地看着她，所有的人，都是满眼是泪。特别是崔夫人，已经是泣不成声。
　　李经天看着后面跟着的那贵妇人，脑袋一时嗡的一声，和陈愿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前面的这个青年俊男他可能不认识，可是后面跟着的这贵妇，他是不可能不认识的。甚至可以这么说，临都城的人，如果还有不认识这个妇人的，不是眼瞎了，就是傻瓜疯子。
　　只听得崔甫看着贵妇，哭出声来道：“奶奶……”
　　那贵妇一下子落下马来，一把将崔甫抱住，一边自己哭一边帮他抹着眼泪道：“好孩子，想不想奶奶？”
　　崔甫道：“我想奶奶。”
　　后面崔霆也走过来，说道：“小姨，我也想你……”
　　那贵妇又腾出一只手，也抱住崔霆，哭道：“小姨也想你……彦直，别楞着，快先去救小雷。”-
　　那男青年正在流泪，听得这话，如梦方醒，来到崔雷身前，让人把一壶水灌到崔雷口里，又取出一枚银针，在崔雷身上扎了几下。
　　过了一阵，崔雷终于睁开了眼睛，喘了几口气，弱弱的说道：“我，我这是还活着吗？”
　　众人松了一口气，崔夫人泣道：“还不谢谢你彦直哥和你红玉姨，若不是他们及时赶来，只怕你……只怕你……”
　　崔雷刚要起来叩头，那贵妇道：“小雷，快别这样见外，现在这世道，我若不来救你们，还有谁会来？又还有谁敢来？”
　　原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抗狄名帅梁世忠的夫人韩红玉和次子梁彦直，崔梁两个抗狄世家渊源极深，梁世忠和崔鹏彼此敬重，韩红玉和崔夫人则干脆互称姐妹，梁彦直更跟崔云更有八拜之交，结为金兰兄弟。
　　韩红玉听到崔夫人这么说，垂泪道：“好妹妹，我差点来迟了。”巩玉娘把崔甫抱开，她抱着崔霆就过来，要抱崔夫人，崔夫人道：“好姐姐，我风尘仆仆，又脏又臭，你就别……”
　　韩红玉听得这话，又哭出声来，一把将崔夫人紧紧抱住。崔夫人抱住她，终于不能自己的与她抱头失声痛哭开来。
　　哭了一阵，韩红玉率先收声，说道：“看样子，你们都还没吃饭吧？”
　　崔夫人摇摇头，说道：“这酒楼太黑，知道官家不干涉，一碗粥要收二十文，一碗水要收二十两银子，大伙都气不过，没吃。”
　　韩红玉脸色倏变，腾一下子站起来，大踏步走进酒楼，说道：“店家在哪里？”
　　店家和店里的伙计们全都被她的气派给吓住了，竟无人敢回话。
　　而在酒楼内外，站着或坐着的大理寺衙役们，也都屏住呼吸，无人吭声。
　　韩红玉冷笑道：“我数三下，店家再不出来，休怪我把这家酒楼给拆了，彦直，做好准备。一，二……”
　　“三”字还没出来，店家发着哆嗦走出来，说道：“我我我……我便是……是是是……”
　　韩红玉道：“店家？”
　　店家道：“是是是……”
　　韩红玉更不打话，身形一转，已经落到他面前，一把将他衣领揪住轻轻的只一提，高高的提到头顶上。那店家两脚离地，已知她不是普通人物，吓得魂飞魄散，叫道：“奶奶饶命，奶奶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韩红玉道：“想死，还是想活？”
　　店家道：“想，想想活……当然是……想活……”
　　韩红玉道：“知道我是谁吗？”
　　店家道：“不不不……不知道……”
　　韩红玉道：“既不知道我是谁，为何要如此怕我？”
　　店家语无伦次道：“奶奶一看就是出身高贵，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自知轻贱，自然就怕……就怕了……”
　　韩红玉把手一松，店家整个人掉落下来，堪堪站定，兀自浑身发抖。
　　韩红玉道：“赶紧弄一张干净点的椅子来。”
　　店家道：“快弄一张干净椅子来。”
　　一个伙计把一张椅子拿过来，韩红玉看了一眼，一巴掌打在店家脸上，斥道：“这样脏的椅子，你也敢让人拿上来？当是用来招待乞丐吗？”
　　店家摸着脸，哭丧着脸道：“快换一张干净的来，干净的，一定要干净的……”
　　几个伙计手忙脚乱，忙活一阵，总算把一张干净的椅子拿过来，店家提心吊胆的看韩红玉，只见她皱一皱眉，却不坐下，说道：“还行。”
　　对梁彦直道：“请你姨一家进来。”
　　很快的，崔家人就都走进了酒楼。韩红玉道：“妹妹，你来坐这里。”
　　崔夫人坐上椅子，韩红玉道：“当时欺侮这位夫人一家的，出言不逊的，挨个过来，给她赔礼道歉。从你开始……”指指店家。
　　店家苦着脸道：“这位夫人，小人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欺侮犯人，本地历来如此……况且，押送犯人的两位京官大人，都没说不能欺侮……”
　　韩红玉道：“押送犯人的两位京官大人，哼，我知道他们是谁，姑奶奶在战场上杀狄兵擂战鼓的时候，他们都还躲在家里吃奶呢，现在得了势，就敢作威作福起来……”。
　　那店家听得杀狄兵擂战鼓几个字，倒吸一口凉气道：“夫人，莫非你便是皇天荡上扬威天下的，梁元帅的夫人韩夫人？”
　　韩红玉冷笑一声道：“不错，我便是韩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