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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萧紫庭旷野求生 世家子官道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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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紫庭伏在长草丛中苦笑不已。
  几个月前,他还是上京一等一的后起之秀。年纪轻轻就随大军西征,是各大世家子弟羡慕的对象。不知道有有多少大户人家的姑娘指名道姓想要让媒婆上门来聘呢。本来顺顺利利地,应该是跟着大将军一路西征,建立不世之功,虽然不是上战阵的武将,也多少镀了层金,回去上京,进个要害部门简直如同探囊取物。结果呢?断龙滩一场乱战,把自己逼上梁山,一个世家子弟,耍耍笔杆子谈谈战术还行,枪也抡不动,马弓也射不准的菜鸡,硬生生变成了乱军之中的最高将领。这几个月又是败退,又是在高远城收用残兵,活生生练出了几分战将的本事。心中的豪气也渐渐累积,刚想在高远城奋力御敌,建立不世之勋。生生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特使搞成了阶下囚。
  萧紫庭仍然看不透王呈倒下去之前,那最后的眼神。那种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内容,无数种感情叠加起来以后,竟然变得迷离不清。让他不禁愣住了。那种眼神里包含了不舍,又包含了快意,又能让人体会到丝丝解脱,更有一些自夸,甚至于萧紫庭以为,王呈还对自己有些歉意。然而,这种种情绪,也无从追述了。在亲卫们冲上城楼的时候,萧紫庭第一时间被击倒,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陷囹圄了。
  按照《大辰兵典》,当阵刺杀主将,是斩立决的重罪。行刑官应该选择刑日用刑,先斩后奏。然而高远城事出突然,最高主将被次长刺杀,整个城防群龙无首,宇文风又行兵迅速,不出两个时辰,高远城就陷于西戎之手。刚刚华灯初上的时候,整个高远城的巷战也几乎结束了。城外大营将高远城团团围住,城内宏康的戍卫已经控制了全城,高远城早就被西戎控制住了。这斩立决当然也无从执行起。监狱的监管,早换成了西戎人。
  萧紫庭也不知道今后的如何是好。总之现在成了铁窗囚犯,过一天是一天了。
  正打算休息休息,喘口气,一舒这些日子马不停蹄的郁结。那边狱门口,就传来一阵刀兵之声。
  只见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手起刀落砍死几个狱卒,一路杀将进来,直奔萧紫庭的监格。也不多说,领头的一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如同金刚下凡,手持一把厚背鬼头刀,抡圆了猛砍。
  这监格都是碗口粗的木柱,一刀下去,迸出无数木屑,这人砍了几刀,觉得可以了,后退几步,猛力一蹬。这一踹之力,何止千钧,将几根本就被砍伤的木柱,生生踹断。
  也不多说什么,也是几下,将萧紫庭的手镣脚链砍断,萧紫庭刚要开口询问,被个大汉伸手拦腰一抄如同一个破布口袋一样就抗上肩。周围众人围护着,又往外闯。
  众黑衣人杀出监牢,直闯城外。他们并没有往城门去,而是径直往西面的城墙而去。萧紫庭正在纳闷,这城墙高达数丈,不走城门,如何出城?众人来到城墙根下,原来竟是有数根染成紫黑色的麻绳从城墙上垂下,黑夜之中,和城墙融为一体,极难分辨。
  黑衣大汉将萧紫庭放下,招了招手,叫来一个精壮的下属,声音抵压,对萧紫庭说:“让他背你上去。”
  萧紫庭急忙问:“壮士请问高姓大名,来日也好报答相救之恩。”
  大汉摇摇头,不再说话,在萧紫庭手心画了“中”字,一挥手,那个下属背起萧紫庭就爬上了麻绳。此人身形矫健,攀爬了得,双手交替,双脚点踩,背着萧紫庭个成年人,竟然如同灵猿缘木,几息之间,就爬上了城墙。另一边墙外也是相同,两人再顺着墙外的麻绳之下,不出片刻,已经站在城外。
  黑衣人带着萧紫庭又狂奔一刻,在城外一座破庙里,找到了预先藏着的一匹大辰军马。萧紫庭上气不接下气,还来不及坐下休息片刻,就被黑衣人扶上战马,确认了萧紫庭握紧了缰绳,踩实了马镫,黑衣人抽出一柄短刀,高高扬起,噗地一刀,就扎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双脚离地高嘶一声,用尽全力,发足狂奔。
  萧紫庭陡然遇惊毫无办法,只得紧紧伏在马上,随着战马狂奔而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这战马力竭速度也是渐渐减慢,又行了一阵,腿一软,竟是双腿跪地,将萧紫庭掀下马背,再看这匹枣红军马,口吐白沫,眼见得是出气多,进气少,再也站不起来了。
  萧紫庭只得舍了军马,又拿了预先放在马上的搭李,又发足狂奔,昼伏夜出,如此行了两日,才逃出高远城的地界。顺着官道慢慢前行,又要躲避来往的巡骑。
  这时萧紫庭正伏在长草之中,躲避远远传来马蹄声的巡骑,一边感叹世事无常。突然发现这巡骑的蹄音,似乎不同以往。过去几日,巡骑一般是两人一组,两马八蹄,蹄声井然有序,不快不慢,一是毕竟军马所致,日常训练之间进退有道,二是巡骑肩负巡查官道之职责,并不需要发足狂奔。而这次的巡骑,蹄音杂乱无章,一阵急似一阵,一时快过一时。
  萧紫庭暗暗从藏身草丛探头张望,只见官道尽头,五骑疾驰而来,一匹黑毛分鬃兽当先狂奔,鞍座上一人青衣皂袍,伏地了身子拼命催马,后面四骑相隔几丈,紧紧相逼。似乎不是仇杀,就是剪径!
  萧紫庭叹了口气,又将身子往后藏了藏:“唉,尚需躲藏片刻再行。”正当他手脚并用,往深处躲藏的时候,不期按进一个清水小池,大约是这几日下雨所致。
  萧紫庭心道晦气,正要绕开,却在小水池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真是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哪有一份世家子弟的气概。突然之间,一股郁结之气,陡然而生!
  “想我萧紫庭也是萧氏世家子弟,心怀天下,经典了然于胸,只道士可杀不可辱。这几日仓皇逃窜,苟且偷生,已经英气尽失。今日见到这剪径的毛贼,只想得退避三舍,简直让人耻笑!”萧紫庭心一横,顿时世家子弟的高傲心气回来几分,这几日来,突遭变故,抱头鼠窜来不及细想,但是他毕竟过去十几年受世家的教育,心高气傲,怎容得自己仿佛乞丐般偷身。下定决心,在此救人!
  萧紫庭连忙四顾,发现正有一条经年的老藤绕树而生,正有数丈只长。这山间的老藤,经年累月,为风吹日晒,霜打雨淋,长得极为坚韧。寻常刀斧也要大力削砍才能浅浅留个印记。萧紫庭抓起老藤往腰上缠绕数圈,扎紧了,压低了身形,翻滚几圈绕到官道另外一边,又伸腿挎了些泥土上去覆盖住老藤,堪堪草就了一条绊马索。匍一伏定,那边五骑人马,已经到了。
  这先前一骑仍然是发足狂风,带起一阵尘土,萧紫庭让过这骑,骤然站起,拉直了老藤,后面四马四人,看到路边突然窜出一人,地上凭空出现一道绊马索,霎时受惊,可惜横生枝节加上全力追击,再想要停,已经回天乏术了。
  前面两匹马并行,扎扎实实地绊在老藤之上前腿顿时就折了,两马一跪就把马上的骑士甩飞了出去,其中一人甚是倒霉,倒飞出去撞在路边树墩之上,折断了脖子,当时就一命呜呼,另外一人反应机敏,顺势一拉马缰试图下马,只可惜速度实在太快,只听一声惨叫,一手当场就脱了臼,摔在地上,动弹不得。后面两马,虽然没有被绊马索所拦,却被自己前面的同伴所阻,也是马失前蹄,摔了个四仰八叉。
  萧紫庭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两匹奔马全力狂奔的力气,全都从老藤上传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萧紫庭直接被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胸口一阵疼痛,这肋骨,恐怕断了不止一根。
  他拢了拢心神,勉强爬了起来,对面三人,也是站了其人,两人抽出兵刃,一人看得出双手都已经使不上力了,却也是维持着包围的架势。
  “这些人恐怕也不是寻常山贼,受了如此重伤,还能结阵应敌。今日,我恐怕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反倒坦然了。虽然他不是武官的序列,到底是送上战场的世家子弟,这些子弟虽然养尊处优,毕竟大辰以武立国,人人尚武,这绝境之间,一股阴狠之气,倒是被逼了出来。
  捡起地上一柄长剑,深吸了一口气,萧紫庭捏个剑诀,高声喊道:“三位山贼好汉,请问高姓大名,也好让萧某得个知字!”
  而对面三人却不作答,互相使个眼色,欺身就砍。萧紫庭故意搭话,原意是想让前面那个骑士远遁借机远遁,现今一看心机落空,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对了不到三合,萧紫庭毕竟文官,虽然世家子弟多少习过些武艺,却不是在重伤之下能够一对三的狠人,身上又多了两道金创,长剑也被崩飞离手。错身之间,其中一人当头砍将下来,萧紫庭避无可避,两眼一闭,引颈待戮之际,这山贼却被一阵大力击飞出去,胸骨凹陷,当场毙命!
  原来是先前那个骑士,发现了身后这些变故,一拉马缰,杀了一个回马枪!这个骑士未持刀剑,骑术却是佼佼。纵马跑来,缰马撞飞一人,顺势一带将萧紫庭捞到马上,夺路而逃。
  萧紫庭绝境得脱,死路回头,又惊又喜。顾不得身上遍体鳞伤,开口致谢:“多谢义士回马相助,萧某得以脱生。”。
  这骑士头也不回,脆生生地回答:“哪里的话,小女子幸得萧义士舍命相救,要谢,也是我该谢你。”
  什么?又是个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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